黑甲军护住场地,提防地望着这一伙人,而在看到少年服饰上的雷霆纹时,便有警惕之色。 沈宁平静如水,轻瞥了眼少年,默不作声,眸光落在了少年等人的肩头。 雷霆纹,奔雷宗。 大燕沈家的分支。 久而久之,便不属于分支,算是自立门户,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宗门。 “沈将军,这位说话的人,应当就是奔雷宗的少宗主沈年华。”苏统领低声道。 奔雷宗,是被大燕皇室邀请来的,算是上京城的贵客。 “喂,小爷问你话呢。”沈年华又喊了声。 “在下沈宁,有何贵干?” “听说,你很能耐?” 沈年华摇着扇子,戏谑出声。 “确有几分能耐。”沈宁毫不谦虚地回。 沈年华摇扇动作一顿,眸光惊奇地望着沈宁,旋即顿感鄙夷。 这世上的能耐之人,哪个不是谦卑的? 她倒是好,竟是直接就承认了。 沈年华眸底暗光骤绽,计从心起。 但见他倏然合拢起了折扇,朝囚车一指,“入京时听到了剔骨之刑和北幽的事,但你作为主将,难道是不敢亲自下场去给这些人剔骨吗?据我所知,列国之中,监察者,按照律法规章,亦可亲自用刑。” 这一番话,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行刑者,应当由专门的人来。 沈宁虽上过战场,杀过人,并且有着不错的战绩。 但要知道,沈宁并不算身经百战,而且疆场驰骋,与剔骨行刑是不同的。 剔骨之刑,需要亲自把对方的骨头取出来,甚至还不是一根骨头,算是残忍之际。 就算是行军作战多年的人,也难以做到。 “剔骨与否,自有行刑官,不劳阁下关心。”沈宁面色淡漠。 这会儿,东墓园的人越来越多,驿站里也来了不少使臣。 沈年华见沈宁直接拒绝,便料定了沈宁不敢,偏要跟沈宁对着干。 “你的兵驰骋北幽死伤无数,是遭大燕奸人所害,将军你却连对真凶用刑都不敢?当真是叫人失望。” 奔雷宗与大燕沈家明面是一家,实则暗暗较近多年,回回碰面,都要一较高下。 近几年里,奔雷宗隐隐要压沈家一头,更有把大燕沈家当成自己分支的打算。 而这沈年华,便是故意要让沈宁出糗,算是奔雷宗来京,给了沈家一个下马威。 四下里,一道道目光俱都汇聚在了沈宁的身上。 沈宁眸若冰霜,黝黑的瞳仁,淡漠地倒映出了沈年华神采奕奕的面孔。 末了,浅声问:“沈少主口口声声说是被奸人所害,字字句句却不见指责奸人,不曾义愤填膺,说到本将的时候却多加嘲讽,莫不是把脑袋落在了奔雷宗忘记带来上京,因而能理直气壮的当众说出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沈年华收起了玩味的笑容,颇为不服地瞪视着沈宁。 他被沈宁的一番话给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睁圆了双目。 身后,雕花的古木马车内,传来了入耳有劲,让人灵魂微震的苍声: “沈国山的后辈,不过如是,若你父亲在此,只会少说废话,多干实事,以实力服人,而非靠花拳绣腿三脚猫的功夫和一时的牙尖嘴利。” 那沉稳的声音,中气十足,犹若钟鼎敲响,略带着漫不经心地嘲讽,如上位者俯瞰着足下的蝼蚁般。 沈宁不动如山,平淡似水。 奔雷宗的出招,看似简单,实则用心险恶。 元和皇帝只让她来监察剔骨之刑,若因奔雷宗的只言片语就改变想法,岂非是视元和皇帝的话为无物? 奔雷宗后续以及沈家的树敌,都会借题发挥,从而群起攻之。 但若完全忽视沈年华的话,便是证明如沈年华所说,是个懦夫。 “沈将军。”太子出声道。 “太子殿下。” “你是行军主将,又是父皇钦点的监察官,你来行刑,是理所当然之事,就由你来吧。” 太子素色着身,疲惫的脸庞对着沈宁露出了安慰的淡笑。 “是。” 沈宁作揖弓腰,“末将领命。” 话罢,利落转身,袍摆在小半空划出了个漂亮的弧度。 沈宁跨步走到了行刑官的身边,伸出手接过了行刑官手里的利刃。 此刃名为九月镰,弯刀之状,开皮勾骨能一气呵成,最是好用。 “开囚车。”沈宁淡声道。 苏统领立即带着人把囚车打开,将君尚书带出来,绑在了行刑台上。 君尚书的一条腿耷拉在地拖着。 他猩红地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宁看。 他还有个长子,并未服刑。 到时候,会亲自挖掉沈宁的骨头,焚于来年的腊月,告慰他这位父亲的在天之灵。 “沈将军。” 君尚书森冷地笑,忽然问:“你做过噩梦吗?” 沈宁提着九月镰行至行刑台,淡淡地望着君尚书。 “本将一生行端坐正,自不会被梦魇缠身,纵有梦魇前来,能挡得住本将几刀?”沈宁勾唇一笑,依旧是平淡的神情和语气,偏生落在君尚书和四周围观者的眼里,有一种别样的极端。 行刑时刻骤至。 “刺啦。” 沈宁的九月弯镰猛地斩下。 劈开了君尚书的皮肉。 精准无误地勾到了君尚书的琵琶骨。 随即镰带骨,血液倾洒,共同出来。 沈宁迅速断开琵琶骨,放在了手里,“还以为心黑的人,骨头也是黑的,想不到骨头这么白。” 说罢,扭头望向了呆滞的沈年华。 第237章 九月镰,琵琶骨 沈年华看着沈宁手上那一块带血的骨头,似若见鬼般的毛骨悚然,喉结滚动,猛地吞咽口水,就连瞳眸都紧紧一缩。 一股寒气,陡然从脊椎骨,直冲到了天灵盖。 先前咄咄逼人的气焰,顿时就消失不见。 “刺啦!” 沈宁面无表情,手中的九月镰,又勾刺了下去。 “啊啊啊。” 君尚书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地仰头痛吼。 九月镰带着骨头出来的时候,鲜血溅在了沈宁的脸上。 沈宁至始至终都没有过多的表情,眸底波澜不兴,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手腕有劲,下手稳准,看得人却是惊心动魄。 围观在四周的百姓们,纵然对君尚书之流深恶痛绝,但见其血腥之景,难免害怕,就算是奔雷宗的人,都跟着有些不适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得比君尚书更惨的人,自然就是顾蓉了。 顾蓉惊恐万分地注视着沈宁流淌着血珠的侧脸,瞪着囚车退缩到了最边沿,瑟瑟发抖的像砧板上的鱼肉。 若说在此之前还有几分恨意的话,如今便已荡然无存,对沈宁只有深深地恐惧害怕,敬之犹若敬鬼神。 在她的印象里,沈宁是温婉的。 会在她重病时煎药熬汤,会在天冷为她加衣,虽然不怎么爱笑,却给人春日湖水般的感觉,而非是像现在这样,勾人骨头面染鲜血犹若率领百鬼夜行的黑白无常。 是她变了…… 还是她原就如此,只是曾对他们母子不同? 顾蓉猩红着眼睛。 过往场景,历历在目。 在流逝的岁月里,和只说不做的昼夜里,看到了一个忙碌的身影,看到了沈宁的好。 旁边的囚笼,顾景南却近乎痴迷地注视着沈宁,非但没有害怕,眼底还燃起了炽热的光火,便如当年相逢的惊才绝艳。 纳兰晴则是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和顾蓉如出一辙的惶恐。 “刺啦。” 又一镰刀下去。 九月镰,便要在人身上剔出九块完整的骨头,后让匠人打磨成代表九个月份的图腾,摆放在刑部,有威慑世上作恶者的作用。 等剔到第四块骨头的时候,君尚书便昏厥了过去。 黑甲军的士兵便提着一桶冰冷的盐水从君尚书的头顶,生生地浇盖了下去,顿时疼得君尚书睁开了红肿不堪的眼睛,清醒地承受着这剔骨之痛。 他的视线模糊,被光晕染。 等光芒散去,便看见了沈宁的脸。 脸上,还挂着从他身上甩出去的鲜血。 沈宁用绣着海棠花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九月镰上的血迹。 “君尚书,您醒了?” “醒了便好。” “你且放心,本将会好好送前辈你上路的。” 沈宁笑得风轻云淡,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东墓园周遭,人群密集如山海,却是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刺啦!” 第五刀下去,沈宁愈发得心应手,看得老行刑官双眼一亮,在苏统领耳边小声说:“沈将军,是天生做行刑官的料,这么好的苗子,不做行刑官,着实是可惜了。” 苏统领瞅着老行刑官双眼发光的模样,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两下。 再看向沈宁时,眼里多了些许的深意。 沈宁眼疾手快,接连四刀,加上先前的,共取出了君尚书的九块骨头。 她把九月镰放进装满清水的金盆里慢条斯理地洗了洗,再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将手和九月镰都擦干净,方才走向了甄世洪。 路过君尚书的身边时,君尚书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她扬在半空的衣角。 沈宁脚步停住,垂下眼睫,如看一具冰冷的尸体般,注视着奄奄一息在鬼门关的君尚书。 君尚书竭力地抬起了赤红到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沈宁。 两人之间仿若有血海深仇。 就连彼此间的风声,都暗藏着无边的杀机。 “沈……沈宁……” “你会,不得,好死。” 君尚书声线嘶哑地诅咒,不曾在沈宁的面庞上看到一丝微澜。 若在年少时,沈宁息怒形于色。 而现在,她云淡风轻的有种缥缈的距离感。 “谢了,希望能如你所愿。” 沈宁唇角微勾,面颊展露了清浅的笑颜,一如既往的不为所动,却把已失九根骨头的君尚书胸腔内翻涌起了滔天之怒。 沈宁缓慢地往前走去。 衣角,从君尚书的手中逐渐地抽离。 血的痕迹留在上方。 一双软靴,停在了甄世洪的面前。 甄世洪惨白着一张脸,喉咙都在发疼。 目睹了君尚书被剔骨过程的人,焉能淡然处之? “不……沈宁……你不能!我是小胖子的爹啊!” 甄世洪着急大喊,“小胖子大好的年华,还有大好的人生,却是为你而死,你不能这么做!不能!小胖子还在地下看着你呢!” 听到甄世洪的话,沈宁的神情颇为凝固,像是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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