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沈钰,披着一件红色的大氅,清秀的眉目漾起了好看的笑。 他二话不说,就朝沈宁张开了双手,“过来。” 沈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二哥,我已经不小了。” 小时候,她最喜欢往二哥怀里扑过去。 有一次,还把二哥扑得后脑勺砸在了桌角。 二哥都不敢被父亲说,只得偷偷忍着。 后来才知道,在路上捡来的药,是父亲私下丢的。 孩子总是如此。 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实际上都逃不过父母的眼睛。 “怎么不小?” 沈钰挑眉,“几年不见,就把自己当成大人了?” “小七,你二哥说的是,在兄长的眼里,你啊,就是个小姑娘。” 二嫂虞欣裹得很厚实坐在石椅上,笑道:“你二哥这几年,念叨最多的就是你,在路上听闻你的优秀,逢人就要夸赞一下你。” 沈钰就是这点不好,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江湖侠客,又或是权贵之子,总能轻轻松松就聊到一起去,端的是恣意潇洒。 从前跟着沈钰出去玩,沈宁可是亲眼目睹过。 一碗酒,几句话,沈钰就跟人结拜兄弟。 这些年,沈钰走南闯北,生意越做越大,朋友遍布列国,既能享受富贵,又能欣赏沿途的风景,何止是一个美哉了得? “小七,这是二哥二嫂给你的见面礼。” 沈钰指了指庭院里的宝箱,并吩咐人打开,金灿灿的光晃人眼球。 沈宁嘴唇微张。 “二哥喜欢不来附庸风雅的那些个东西,大俗即大雅,这世上的铜臭味,黄白之物,才是大雅之堂最该放的好东西。”沈钰摇着折扇,笑眯眯地道:“二哥没什么本事,就是钱多。” 对外,他还收敛了些。 实际上的生意,都已经做到了雪女城和武帝国。 但都是私下的,不敢传回上京。 而随着他看过的风景越多,就越觉得金银财宝是上上之物。 沈宁轻咳了声,眼底略微放光。 “既是如此,我便不与二哥二嫂客气了。” 甄夫人去北幽开酒楼,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 虽说甄夫人被刑部排除在外,不用受刑,但毕竟是罪犯之妻,并无多少底蕴。 眼前的黄白,便是甄夫人立足之关键。 “小七,来——” 虞欣拿出了一个平安锁配饰,递给了沈宁,“这是在普陀寺求的,无恙方丈为其开过光,寓意岁岁平安,下方用红色流苏缀着,挂在破云枪上,可谓是相得益彰。” “谢谢二嫂。” 沈宁高兴地接过了平安锁。 采莲福至心灵,连忙把沈宁的枪拿来。 “我来,我来。” 沈青衫帮阿姐在长枪上系上了平安锁,“真好看。” 虞欣满意地望着破云枪,眉目温柔如水,略有母性的光辉。 “四哥也该到了。”沈宁满目期冀。 “最迟明日。”沈惊风说。 不多时。 大伯和三叔沈国海家的人都来了清幽堂,与沈钰寒暄。 沈宁则把兄长送的黄金,分了一箱给甄夫人,并派两位影卫跟在甄夫人的身边贴身护着。 今日沈府,相当热闹,晚上便有家宴。 北渊王府,也来了个客人。 “好无聊啊。” 东方寒打着哈欠,想和北渊王结伴去寻乐子。 燕云澈却不理他,穿得锦衣华服,干干净净地走出府。 “王爷这是要去何处?”东方寒好奇地问。 “本王的狗丢了,找狗。” 东方寒眸子微睁。 找狗……需要焚香沐浴的打扮吗? “那可不是普通的狗。”是阿宁喜爱的狗。 后半句话咽在燕云澈的喉中,并未道出。 东方寒忽而兴致盎然地跟在燕云澈的身后。 他倒要欣赏欣赏这条不普通的狗。 于是,便见燕云澈轻车熟路地去了沈家。 若非东方寒亲眼目睹燕云澈从正门走了进去,都要下意识地以为燕云澈得翻墙入府了。 荣燕堂。 家宴。 “姑姑,给你吃。” 沈钰之子小皓生得粉雕玉琢的,像是个小奶包子,对着沈宁摊开了手,掌心是个用红纸包着的糖。 “不要不要,姑姑吃我的。” 女儿姣姣放了一大把的糖在沈宁的手掌。 “姑姑都吃。” 沈宁浅浅一笑,将糖纸剥开,放入了口中。 “姑姑。” 姣姣歪着头,睁大了眼眸问:“姑父呢?” 半年前她还听爹娘说过,自己的小姑父是个相当厉害的大将军,日后见了姑父,定要敬重。 小孩嘛,童言无忌。 但家宴的氛围,很快就冷了下来。 “汪!” 趴在沈宁脚边的大白忽然兴奋地站起来喊了声,然后冲出荣燕堂,不多时带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姣姣一看到系着红色披风的燕云澈,就睁大了双眼。 她“蹬蹬蹬”地跑到了燕云澈的面前,仰起头问:“漂亮哥哥,你是我姑父吗?” “沈姣姣!王爷面前,不得无礼!” 虞欣轻喝了声。 沈钰歉然道:“孩子还小,不知世事,还请王爷莫怪。” “无妨,本王很喜欢她。”燕云澈笑了笑。 “二位王爷来沈府,可是有要事相商?”沈国山问。 东方寒:“………”他只是想看看北渊王的狗,是何等的极品罢了。 如今与大白大眼瞪小眼半晌,心中只觉得,不过如是嘛。 平平无奇的大白狗。 值得北渊王打扮么? “来看看大白。”燕云澈坦荡荡道:“原想用过膳再来,但近日大白性子不大好,怕它咬人,便直接来了。” 沈国海当即道:“二位王爷若不嫌弃的话,不如留下来共用晚膳?” 东方寒刚要拒绝,便见燕云澈道:“沈三公盛情难却,本王便代东境王先行谢过了。” “???”东方寒一脸呆滞,隐隐还有种被燕云澈卖了的感觉。 相当不爽。 荣燕堂便由此多加了两副碗筷,沈家众人面对皇家之人,颇为拘谨。 倒是沈钰拉着东方寒和燕云澈说个不停。 话虽多,却也不枯燥乏味,勾起了东方寒的心,听了还想再听。 不仅如此,沈钰拿着两块大骨头,竟把大白训得跟他握爪听话,惊呆了一众的人。 姣姣在燕云澈的怀中,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期待地问:“王爷真的不是我姑父吗?王爷和姑姑一样,穿红色的好看,好似新婚的夫妇。” “姣姣!”虞欣看了眼她。 “小孩天真烂漫,无妨。” 燕云澈哄道:“姣姣若喜欢,便就是。” “好耶!”姣姣兴奋地拍着白嫩嫩的手,看着燕云澈的眼睛,晶亮的宛若寒星之光。 “王爷,你就惯着她吧。”沈钰打趣儿道。 “本王与姣姣有眼缘。”燕云澈看这孩子,愈发喜欢。 觥筹交错。 他看了眼沈宁,恰逢沈宁望过来。 视线交错。 再又挪开。 心却起了微澜。 “王爷,吃,多吃。” 沈国海用新的玉筷,夹了一块又一块的肉叠在燕云澈的碗里。 “…………”燕云澈看着堆积如山的饭菜,和红光满面的沈国海,忽而觉得,也不是那么的饿了。 沈宁一手抱着小皓,一手抬起,微微扶额,对这位三叔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沈府家宴时,京郊外酒馆。 一人一马一斗笠。 “小二,上酒。” 斗笠男子,发出了喑哑的声音,背着一把开山刀。 “来嘞。” 小二拿出了店内最好的酒。 酒馆里,还有许多夜里结伴的壮汉。 喝多了,便无边无际的聊着—— “哥几个,可听说了那沈宁,沈将军?” “我呸。” 另一人吐了口唾沫。 “还沈将军?别恶心人了,不就是一个下堂妇,说破了天也是个下堂妇。” “北幽之战,不就是她的妇人之见害死了人,要不然的话,北幽不会被屠城,行军战士也不会死。” “战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她倒是好,借此机会大显风光。” “一个女人,能顶个屁用?不就是有个好爹,沈国山若是我爹,我也能是个大将军。” “是啊,这沈宁要是我家婆娘,看我不把她打得乖乖听话,还敢休夫?反了她了?” “嘭!”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斗笠男子的酒坛才喝了一口,就砸在了桌面,砸得整张桌子都抖了一下。 这一砸,便让那些个喝了酒的壮汉看了过来。 “喂,说你呢!” 身形魁梧的壮汉指着斗笠男子,才把话说完,就见男子下一刻便到了壮汉的面前。 一把开山刀锋芒毕露直接横在了壮汉的面庞,割裂开了一条刺目的血线。 “大燕的将军,岂容尔等鼠辈来诋毁。” 男子低沉微冷的声音,响在薄雾朦胧的酒楼。 垂吊在斗笠的黑纱被风掀起,露出了一张瘦削清冷的脸庞,棱角分明到,宛若刀刃的弧度。 剩下的壮汉,吓得屁滚尿流。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男子冷漠地收起了刀,在壮汉肩胛的衣料上擦拭着开山刀上的血迹。 “咔嚓——” 蓦地,刀入鞘。 几个壮汉低头垂眉哀求之时,互相对视了眼。 趁男子不备,齐齐出手蜂拥而上。 其中一人,在男子的背后,自靴中取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猛地扎向了男子。 男子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右手高抬。 修长的手指,直接稳稳当当地夹住了刃片。 他回过头来,眼睛里闪烁过了凛冽的杀气。 “咔嚓。” 双指稍稍用力,刃片轰然而断,碎成了好几片。 裂开的刃片,分别扎进了每一个壮汉的身体。 虽避开了致命之伤,却能叫人疼出哀嚎之声。 “滚——” 男子淡淡说罢,就见壮汉们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酒楼的店家和小二,俱是略有惶恐地望向了他。 怎知男子回到桌前,喝完了剩下的酒,方才留下了一袋钱在桌上。 “他们的,一起结了。” 话音落下,背刀跨马,孑行于夜色之中。 孤独的月光,将一人一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小七。 阿兄,回来了。 …… 荣燕堂。 “二嫂,你有孕在身,这是专门为你熬制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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