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的眼里,满是担心,声线都忍不住地发颤。 “啪!” 顾景南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脸颊。 烛火熄灭。 只有窗棂外的月光照进来。 “景南,你这是做什么?” “啪!” 顾景南不说话,一巴掌又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啪啪啪啪——” 顾蓉吓傻了,心疼不已,却也无法起身去阻止顾景南且问缘由。 “儿啊,你这是要娘去死。” 顾蓉的话,终于让顾景南停下了状若癫狂的掌掴。 “娘。” “儿子来京多年,混得一事无成。” “想要的留不住,想得到的已经失去。” “我连个废物都不如。” “我浑浑噩噩,混混沌沌度日,这样的我,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我这一生,再难抬起头做人。” “母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景南屈膝跪在了地上,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 这满街的人都在过年,而他顾家母子在过节。 顾蓉心似淌血,泪水爬满了脸。 恍然之中惊觉,这一切,都离不开她。 是她让顾景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是她教导权衡利弊之事。 是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 “景南,娘亲对不起你,娘错了。” “你是错了。” 顾景南说:“我又何尝没错,娘,我们都错了。” 新娘伊始,顾家母子抱头痛哭,悔恨到肝肠寸断。 住在隔壁的黑水街人,对着墙角淬了一口,说着“恶有恶报”的话,却也忘了自己得过顾蓉不少恩惠。 第321章 《好人七律》三万遍,追风盼见阎王爷 “顾蓉活该,教不出好儿子,俨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镇北将军,我呸——” “沈将军瞧不上,永安公主也瞧不上,落魄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真不晓得前些个日子隔三差五来黑水街炫耀个什么劲儿。” “我要是她啊,我就没脸活了,半辈子,活的猪狗不如呢。” “什么不活了,死了有颜面见列祖列宗吗?” “………” 门外窄巷冷风肆意交缠,每一个字传入《惟吾德馨》的陋室,卧于病榻的顾蓉在新年这天,愧痛懊悔,悲愤交加,复杂之绪到达了顶点,两只眼睛发红,死死地瞪着门外,张了张嘴喉咙如灌山洪,怎么都发不出叫骂之声。 是发不出。 也是骨子里的卑。 一生为了追求高门名利,身份地位,便会丢掉许多至关重要却是曾经最不以为意的东西。 屋子外头的人也识趣,点到即止,如一锅水将沸未沸,在临界点爆发前就回到自己家去了。 “娘,过年了。” 顾景南耷拉着头,“我带你,离开上京吧。” 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平静地生存。 而不是时刻受人关注。 “不……不要……”顾蓉满脸惊恐和不甘。 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独子,来到上京就是为了闯出一条富贵荣华之路。 要她就这样离开,如何能够甘心? “我,再无出头日了。” 顾景南疲惫地说:“离开吧,儿子会给你养老送终,然后自己孤独一人到老,此生,不会再娶了。你看儿子如今模样, 又还能耽误谁?我知母亲心高,也是能吃苦的人,但这上京之大,已无我们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地了,正如她们所言,你我母子,已成丧家犬,过街鼠,谈何东山再起?谈何风光名利?” “娘,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顾景南屈膝,无力地跪在了潮湿冰冷的地。 病榻之上的顾蓉,颤颤巍巍的手缓慢往前,又凝滞了会儿,似是一鼓作气用尽了浑身的力道,猛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景南。” 她拼命地摇头,“多年辛苦,付诸东流,你叫为娘,怎甘愿?” 顾景南反握住了顾蓉的手,“娘,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顾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她从未设想过,上京城的结局,会是这般无人问津的凄惨。 这是,最苦的一个年了。 …… 东墓园外,送走永安公主的马车后,醉醺醺的一些人勾肩搭背的,脸颊浮现着绯红。 “沈宁。 ” 陈琼问道:“如若时间能够回溯,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你会怎么做?” 四下,一阵静默。 不管喝醉与否,一双双的眼睛,无不是看向了沈宁。 沈宁沉吟了许久并未急着回答。 她醉醺醺的,被那位大宗师给小心翼翼如获珍宝般扶着。 “时间回溯?”她苦笑着说:“说书先生骗人玩的,哪有什么时间回溯,该是如何,便是如何。路是往前的,不是重来的,是吧,追风。” 沈宁扭头对着大宗师咧着嘴笑,眉角眼梢,笑容满面,红衣衬得宛若少女模样,映入男子的眼底,便是一晃。 然而,当大宗师听到追风之名,整张脸都黑沉了下去,并瞪了眼耳根发红还有些傻乐的追风。 追风还笑着对大宗师说:“尊上,沈将军真可爱。” 逐电扶额,无奈叹息,暗道这傻小子当真是没救了。 他悄然掐了下追风腰上的肉,生怕追风在这条没救之路越走越远。 “啊啊。” 追风触电般弹走,鼓着脸恼怒地瞪向了逐电,“你作甚?你莫不是嫉妒沈将军喊我之名。” 逐电:“………”他就不该对这厮还抱有期待,就该一棒槌直接送走。 送走! 追风再对着大宗师笑,“尊上,你看……” “抄写,三万遍《好人七律》。”沈尊用最是好听的声音,说出了对追风来说犹若晴天霹雳般狠毒的话。 追风再也笑不出来了,还有点想哭。 尊上要他死就直说! 何必如此折磨。 三万遍…… 他得抄到去见阎王。 追风撇着嘴,欲哭无泪。 逐电面无表情,身板挺直,似在无声道着“活该”。 没眼力见的蠢材,怎么能混到跟他逐电平起平坐的,这当真是个留给后世解答的大谜题。 四周众人,俱是一笑。 这东墓园,倒是其乐融融的和谐,大年之时不见阴森之气,一反常态的热闹不似坟冢如酒家。 陈琼抬头看天,“时间确实不能回溯,不过是痴人说梦,话本里的假话罢了。” 坊间的话本,有许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人,时间回溯,重走一生,精彩又恣意。 现实,哪有回溯。 沈宁歪了下头,睁大了惺忪朦胧水雾光泽涌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陈琼。 陈琼下意识地看向她,沈宁对着她笑。 陈琼眨巴两下眼睛,面颊绯红更甚,如猴儿臀,随即别扭地看向别处,且思忖着沈将军是不是也对着云挽歌这般的笑,思及此,又看回来,不满地瞪了几眼沈宁。 沈宁却说:“如若时间能够回溯的话,我便要去……” 她顿了顿,似是在思考。 其余人等纷纷侧目。 闹情绪的追风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俱都下意识地以为,她想回溯到年少时,不与顾景南成婚。 她笑着说:“便要去带上足够的人,把那些北幽城的叛军给千刀万剐了。” 第322章 醉意惆怅归家去,新春夜色一抹吻 四下暗夜无边,月皎皎。 沈宁带着几分醉意惺忪的话,却让在场之人都已沉默。 她从不在乎年少一段青葱的感情是否遗臭万年为满城人诟病。 她只在乎北幽一战太多战友不能幸免太多无辜之人枉死在这年冬天。 陈琼沉寂,不再说话。 “时辰不早了,该回家了都。” 陈琼耷拉着头,满身都是浓郁的烈酒之味。 沈尊一面扶着沈宁,一面给了追风一个眼神。 追风还沉浸在时间回溯的沉重之中。 逐电用胳膊肘撞了撞追风。 “干嘛?”追风恼道。 逐电黑着脸,看了看大宗师。 逐电这才看向大宗师。 视线交汇便如触电了般缩着脖子,而后茫然地道:“大宗师,现在就开始抄吗?” 他还寻思着沈大宗师不做人事压榨下属,新年伊始,居然要他深夜在东墓园外抄写《好人七律》。 逐电闻声,顿觉没眼看,抬起手掌捂起了眼。 沈尊浑身冷峻似如寒风,机械般,嗓音低沉地得淡声道:“送陈琼小姐回府。” 追风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迈开一双腿,屁颠屁颠跟上醉意惆怅归家去的陈琼。 逐电望着追风“狗爬式”前行的步伐,心内是五味杂陈。 丢脸! 太丢脸了! “尊上放心,我会把萧小姐等人都安全地送回武堂,沈将军就拜托你送一程了。” 逐电说道:“沈将军的兄长估计都会在府上等候,尊上可得送快些,莫要让将军的家人等久了。” 还得是逐电会来事。 这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既让未婚夫妇有了独处的机会。 亦不让人误会,挑明了沈将军是要早些归家的,并无别的心思。 逐电把人陆续送回去时,想到自己的聪明才智八面玲珑,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他这尚未退化学富五车的脑子,就是比追风的好使。 夜色浓浓,逐电扬起的唇角带着笑,颇有几分与这新年氛围相得益彰的小骄傲。 …… “沈将军,回家了。” 东墓园外,男子握住了沈宁的手。 他的手有些凉。 特意用随身携带的小手炉烘热了下,才去牵沈将军的手,生怕冷到了沈宁。 还记得,他让逐电备好小手炉,追风知晓他是要自己用的,嘲笑都写在了脸上。 男子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心想—— 三万遍的《好人七律》还是太少了些。 得三十万遍才行。 抄死追风,这世界就清净自如了。 “沈大宗师。” 沈宁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烈酒的味道,还残留在彼此之间。 手和手的相碰,让清醒的男人浑身发热,心跳如雷。 那一股热,从脏腑到四肢。 男子无奈一笑。 看来—— 这小手炉,是白准备了。 小手炉上,还绣着沈将军最爱的海棠花。 男人想到这里便要让沈宁去看海棠花。 沈宁却是踮起脚尖,堵住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如甘霖,直通他的心脏和灵魂让他有片刻的呆滞,似如定格的画面在这新春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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