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又低下了头。 “你配不上沈将军。” 闻言。 他又倔强不服气地抬头。 “她敢嫁敢休,爱憎分明,有血有肉有担当,虽为女儿家,却能在沈老将军一众儿子之中脱颖而出,挑起大任。你早便爱慕于她,这份感情,比顾景南早,更比沈大宗师早,哪有什么高山流水知音难寻,不过是你年少就已怦然心动,忐忑很久踌躇不敢前。” “因为,你害怕答案不是喜欢所期盼的,是拒绝的。” “故此,你就心安理得的原地踏步。” “她未出阁前,你以朋友的身份与她畅玩上京招摇过市活得恣意潇洒。” “她嫁人后,你终日饮酒性子沉闷三年都不敢正大光明出现在她面前。” “她休夫,你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你开始了漫长又憧憬的等待。” “但你没想到会出现个沈大宗师,还是当今圣上赐婚。楚夜,你遗憾吗?” 父亲所言,字字诛心,如刀似剑扎得楚夜千疮百孔。 楚夜紧咬着牙不说话,只感到分外的难堪和窘迫。 知子莫若父。 他的心思一览无遗。 “小夜,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回不到从前了。” 定北侯自马车边沿,拿了一个用锦缎包裹着的手炉,交给随从多加吩咐。 国公府前,沈宁再次面朝朱红大门作揖行礼,朗声道: “晚辈沈宁,告辞——” 她就要走上沈家马车。 那随从快步而来便把手炉交给了沈宁。 “沈将军,今岁寒气重,将军你身体尚未痊愈,应当多注意休息和保暖,这是我家侯爷拿来的,还请将军捧着,莫要凉了手。” 沈宁犹豫少顷便接过了手炉。 随从五官尚未长开,眉眼清秀,笑吟吟道:“侯爷的话已经带到,那就告辞了,沈将军。” 他往回走,上了侯府的马车。 沈宁捧着手炉看过去—— 马车缓慢稳定地驶出了长街。 她认得出。 那是定北侯府的马车。 她杀了定北侯的亲外甥,未来的国主,相当于是扼杀了楚家日后走向更高地方的进程。 定北侯应当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才是。 沈家马车之上,沈惊风说:“影卫昨晚探到,楚皇后的人深夜去了定北侯府,侯府却未曾开门,皇后手底下的人怕是失望而归。” 沈如是饮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半眯起狭长的眼眸。 他意有所指地道:“云骁勇之流锒铛入狱的速度倒是快。” “太子已死,其余人的死活,皇后并不在乎。”沈宁指腹揉了揉太阳穴,“她若想要和燕老太君 同仇敌忾来诛沈家的话,就只有把云骁勇放到铡刀之上。国公和老太君终归是为人父母……” “太子幕僚,都已入狱,跟太子走得近的人,俱都难逃一劫,而这笔账,都得算到沈家的身上。” 沈如是冷笑:“楚皇后只怕会加一把火,让这火烧得更加旺盛,最好把沈府全族都烧成灰烬才是。” “若是燕老太君也在楚皇后的身旁拿利刃指着沈家,那就难办了……” 沈钰收起平日里温润和煦的笑容,一脸的深沉和凝重。 大白好似察觉到了氛围的沉重,乖乖地趴在沈宁的腿上垂着眼皮也不敢闹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宁的神色。 “大宗师来了。” “是大宗师。” 马车外,人潮如织,众人兴奋而嘈杂。 沈家兄妹对视了眼。 外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是雪女城的段大宗师,还有枯骨大师,都是江湖门派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居然无声无息来了上京城,这太让人意外了。” “瑞雪兆丰年,大燕今岁,好兆头啊,又是太子被诛,皇子伏法……” 长街上的人群议论纷纷,眼睛里透着亮光,朝城门口的方向去,想目睹一下雪女城来的大能。 段大宗师段千溯就不说了,这世上能到大宗师的人,都是天命不凡的真龙。 那枯骨大师,一手独门的枯骨秘诀,年轻之时在江湖上掀起了血雨腥风。 此人,弱冠之年阴鸷俊美,武功不俗,从而扬名立万。 而他的性格为人,更是难以琢磨,堪称亦正亦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沈府马车内,几人一狗的血液好似都已凝固住,宛若定格的画面无人动弹,就连呼吸都快要被遗忘了。 沈宁双手握拳,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霎时便已充血的眼睛。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 当初在雪女城欺辱了三叔沈国海的人,就是这枯骨大师张霁! 沈国海自幼文武双全,被祖父废了天赋,脑子不好,雪女城的事失忆了。 她和父亲都盼望着三叔能安享晚年,实在不行,便都死在倒塌的沈家之下,也算是另一种的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了。 然而,马车内的人都不敢去想,如若沈国海想起了那段不愿记起的回忆和日子,该是怎样歇斯底里地不愿面对。 而这时的沈国海,还在府上跟沈国山吵架。 “你说你也是一代战神,一个当父亲的,怎么就不知道教好女儿。” “左一个大宗师,右一个王爷,他们若是打起来了,你说我们帮谁?” 沈国海见沈国山忙着没空搭理自己,声音便越来越高了,心里是无比的痛快: “一女二夫,也不是不行,我也能接受,但大宗师何许人也,王爷什么身份,他们能接受吗?” 他巴不得在逢年过节收王爷和大宗师的两份礼,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两个人碰面,他毕竟还没思忖好若是打起来了到底帮谁。 “以后去了地下见祖宗,王爷和大宗师这事,我可说不出口,还是你来说,反正你虽是个老二,但也当家做主惯了不是?” 沈国山头疼地看着他,皱着眉打开了影卫送来的信笺。 浑浊的目光看清那白纸黑字,却是脸色大变! 雪女城,张霁来了…… 他蓦地看向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沉浸上瘾在难得能怒斥二哥便要好好把握时机的沈国海。 第329章 走就走,谁稀罕! 沈国海被那样一看,似被血脉压制般,滔滔不绝的话语声戛然而止,莫名的心虚,眼神飘忽不定,一把年纪白发苍苍了,还像是个未长大且做错事的孩子。 “咳——” 他悄悄然咳嗽了几声。 沈国山默然不语,拿着信笺的手,却是加深了力道。 他希望这个三弟,能糊涂进棺材里,忘掉那样一段不堪的过往。 哪怕偶尔让人恼怒也罢。 他忘不掉那年弟弟疯癫崩溃的模样,哭着,吼着,歇斯底里着,也麻木着,每晚都在梦魇之中。 他的三弟,应当是鲜衣怒马同载酒的风华青年,文武双全,沈家之星…… 沈国海抬起眼皮看了眼阿兄,复又触电般低头看着鞋面,雪白的眉峰紧紧地蹙起,颇有几分无语,暗道不就是多说了两句,沈国山这吃人的模样是要哪般? 他绞尽脑汁寻思着自己最近也没做错过什么事。 难不成是因为多吃了一碗清汤面? 当真是小气抠搜之人。 沈国海浮想联翩,在心底里唾弃二哥。 “国海。” 沈国山不动声色地收起了信笺,满面凝重地注视着弟弟,一本正经地沉声开口。 沈国海似被冷风嗖嗖激灵了下,瞬间往后退去,提防地看着沈国山。 “沈国山,你也太恶毒了吧!” “不就吃了碗沈宁做的清汤面,你何至于要把我驱逐出沈府?” 他可记得,上回二哥用这种眼神看他的时候,是要把他赶出沈家。 “再说了——” 他懊恼地辩驳:“我左右也是沈宁的三叔,固然没什么出息,你不待见我,沈宁也不喜欢我,郑蔷薇看我不顺眼,我知道,但我作为长辈,吃她一碗面怎么了?你就要赶走我了?” 沈国海越说越委屈,红着眼睛看兄长。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被兄长赶出门,等到冻死在路边,都要被路过的的孤魂野鬼给笑话。” 沈国山听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又按了按太阳穴。 他这三弟,从小到大,惯会因为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跟他吵架。 他甚至想不通,沈国海为何会认为他要将其驱逐出沈府的…… “沈国海!” “走就走,谁稀罕!” 沈国海直接打断了兄长将要解释的话。 他很有气魄地挺起了胸脯,“别以为我离开你沈国山就不能活了,我今天不走,我跟你儿子姓。” 沈国海气势汹汹,颇有无可抵挡的决然,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要走。 几步后,却是瑟缩地放慢了脚步,眼角余光往后看,思量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绝了,沈国山左右也是沈府家主,大燕战神,虽然老糊涂了但面子里子都是要的,应当不会跟他低头才是。 沈国山那可是个狠人。 宁愿断骨都不会低头丢失尊严的。 但他沈国海就这样服软认错,未免太丢脸了。 沈国海皱眉,脑子里千回百转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思绪交缠在一起乱如麻。 “国海。” 身后,响起了兄长的声音。 沈国海脚步顿住,回头看去。 沈国山无奈地问:“晚上,想吃什么,为兄让厨房去备好菜。”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兄长,眼睛都忘记眨了。 他这才发现,二哥的头发都白了,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充斥着上了年纪的疲态。 但二哥,依旧是大燕唯一的战神。 哪怕老了。 依旧是国之栋梁,百姓心目中最好的麒麟将。 “还傻愣着做什么?”沈国山问。 “沈国山。” “说——” “我想吃梅菜饼了。” 沈国山愣了下。 幼年的时候,老三被父亲剥夺了青云之路的可能性。 而他,风光一时。 跟老三的关系很僵。 老三喜欢吃梅菜饼。 他总会带回来。 沈国海不喜欢他,会把饼给丢了。 但他知道,等无人的时候,沈国海会捡起来哭着吃。 譬如后来沈国海在雪女城出事,深陷噩梦。 每当沈国海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时候,沈国山带来的梅菜饼,总是会遏制住沈国海的情绪。 兄弟俩多年来磕磕绊绊,却也拧巴,而有些路一旦走了,却也回不去了。 沈国海不管多大了,都像是个孩子,总是做些孩子气的事。 沈国山知道,他这个弟弟,心里很苦。 苦的只能以另一种形式发泄出来。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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