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师,能把你这座大山请动,可真不容易啊。” “燕老太君,彼此彼此。” 檀木雕花的门外,打了个照面的李衡阳和燕老太君互相寒暄着进来。 “此番出征北疆,有李宗师你作为军师随行,老身放心多了,这是我家挽歌,日后还得靠衡阳宗师多多照拂一二,到底年轻,骨子里是有不羁之气的,还得靠过来人指点迷津,否则去了北疆,稍有不留神,就得犯大错了。挽歌,还不见过你李宗师。” 燕老太君一生戎马,是尸骨堆里活下来的女人,而今年老,固有慈眉善目之相,但一身钢骨气势,苍劲如雪山下活了好多年的狼。 “晚辈云家挽歌,见过衡阳宗师。” “你这孩子,从军有一段时日了吧,听说过你的战绩,甚好,到底是燕京学宫出去的人。此番出征,有当初大燕双绝,此乃祥瑞之兆,定会旗开得胜的。” 云挽歌应了声,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不含温情,披了一件鹤氅,衬得她肤白如雪,身形细挑,总是清清冷冷的,与这冬夜的大雪相得益彰。 “哼。”后侧,响起了一声闷哼,陈禄章踏雪而来,两手拢着袖,身边还跟着个不请自来脸有点儿黑的陈琼。 陈琼和云挽歌是天生的不对付,自小如此,这会儿也不会例外。 陈禄章没好气地看了女儿,不知发哪门子的疯。 原先说好了就陈禄章一人前来望月楼,这陈琼也不感兴趣。 哪知听说云挽歌也在,立刻精神抖擞,十万火急,偏偏要赶这一趟热闹。 陈禄章寻思着,陈琼何时和云挽歌关系这般好了? “李宗师。” 陈禄章看见李衡阳,面色有些敬重,“此番北去,还要李宗师多多动脑了。” “这是自然。” 几人谈笑风生,寒暄着进了宴席之地。 沈宁和周永顺等都站起来相迎。 “挽歌,你做沈将军的旁侧去。” “好。” 云挽歌坦荡荡地走到了沈宁一侧落座。 “琼儿。” 陈禄章落座时,刚要让陈琼坐在自己身边,哪知陈琼有桀骜反骨,偏是不听他的,直接迈步过去,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沈宁的另一边。 云挽歌和陈琼,就这样把沈宁夹在了中央。 陈禄章有些傻眼,显然不知自家女儿唱的是哪出戏。 他拧着眉,失语片刻,撇着嘴说:“若非沈将军女儿身,不知道的,怕还以为在抢夫婿呢。” “…………”燕云澈步履从容而来,便听闻陈禄章这话,唇角轻抽了好几下。 “咳。” 燕老太君以拳抵唇,干咳了几声。 陈禄章没心没肺只爽朗的笑,看见燕云澈连忙起身相迎。 虽然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北渊王,但左右也是个王爷,不说溜须拍马,但这礼教和态度得到位。 更何况,这段时间和沈宁接触,耳濡目染之下,见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狗腿之道也能熠熠生辉,他陈禄章便不能落后啊。 第360章 剑拔弩张无硝烟 陈禄章自诩矜贵优雅,有大将之气,不似沈宁,狗腿起来相当的猥琐,不忍直视。 “北渊王。” 在座诸君,起身行礼。 王权,凌驾于百官之上。 “诸位随心即可。” 燕云澈行于红毯铺道的中央,行于沈宁跟前,微微一顿,似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终归沉寂为一潭死水。 末了,便离开了沈宁的视野,落座在主桌。 美酒珍馐,丝竹声声,望月楼宛若是别样的天堂。 “王爷今日设宴,可是与北疆有关?” 燕老太君问道。 望月楼之宴,事出突然,在座诸位只怕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明白来。 更何况北渊王坊间传闻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草包王爷,素日里鲜少和官员们打交道,自成一派。 “还是老太君聪明过人。” 燕云澈肆意恣睢,仿佛不把在座之人放在眼里。 就那样披着松松垮垮的袍子,外头一件大氅欲落不落,修长的手提起桌上的酒壶,也不学着礼数优雅去斟酒入杯,直接就用酒壶喝。 那等姿态,叫陈禄章这样的武将看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燕云澈一口喝了将近一半,便将酒壶压在了桌面,懒倦地扫了眼宴上诸位。 目光落在沈宁身上时,粲然一笑,“沈将军,你还是这么好看。” 沈宁眉峰下压,一脸冷峻,只低声道:“王爷,你醉了。” 望月楼设宴摆列的酒,乃是大燕最烈的上等好酒,其名为花好月圆酒。 “本王没醉。” 燕云澈一挥手,袖袍和倾覆于上的大氅随之鼓荡。 “不日后,在座诸位就要出征北疆,本王望月楼设宴,是来给诸位践行的。” “诸位——” 燕云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醉醺醺的好似神志不清醒了,一双腿也站不稳当,眼梢浑然天成的绯红又深了些许,眸子里似有青山雾色。 不得不说,先皇诸子之中,唯有燕云澈的容貌品相最是出众,堪称是卓然一绝。 “这一杯酒,本王敬你们。” 燕云澈把剩下的半壶酒喝完了,恣意而笑,“祝愿此战大捷,诸君凯旋!” 他把酒壶丢到了地上,两手撑在桌面,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又看向了沈宁,似懵懂少年般笑:“沈将军,又见面了,你还是这般好看。” 而今,望月楼的诸位,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燕老太君侧目往外看去,发现望月楼有森严的侍卫在巡视。 偌大的望月楼,便在顷刻间让人有种密不透风的逼仄感。 燕老太君何许精明之人,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半眯起了浑浊的眼睛,流露出了不容挑衅的威严,她在看向撒酒疯般陡然间脑子不大好的燕云澈,心往下一沉犹如跌落低谷,陡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望月楼之宴,怕是皇权的别有用心…… “王爷。”燕老太君蓦地看向了燕云澈,“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硬朗,戎马多年也落下了不少的病根,就让挽歌在此陪着王爷和诸位不,老身得回府休憩了。” 唯有走出望月楼,回到国公府,查看上京的情况,她才能彻底地安下心去。 “老身便先告退了。” 燕老太君拄着拐杖就要离席。 “砰!” 燕云澈拿着十六递过来的酒壶,猛地砸在了桌案,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让众人为之一震,也让燕老太君身形滞缓,停下了脚步,幽深灰浊的眸直接看向了那一位乖戾恣睢的王。 望月楼并无硝烟,氛围却有几分剑拔弩张。 第361章 沧海横流多算计 燕老太君听到身后传来的闷响之声,脚步顿住,一寸寸地回头看去。 燕云澈朝她一笑,却不及眼底,目光如深潭般。 “老太君老当益壮,是不愿给本王几分薄面了?” 北渊王那一双狭长的剑眸,因眼梢微挑晕染开的红,衬上这张恍若天人的脸,不似凡间物,却又多了几分矛盾到极致的妖邪之气。 望月楼内,谁人都不敢多声。 陈禄章脑袋汗水直流。 周永顺皱起了眉头。 宴上的诸位,都意识到了这场盛宴的不对劲。 沈宁侧眸看着燕云澈,燕云澈则一心都在燕老太君的身上,并未朝她看来。 哪怕距离甚远,但因为她身体在北幽城留下了燕云澈内力的关系,此刻的她能够感受到,燕云澈的内力浓厚了许多…… 尤其是那致命的霜毒,好似有所消减,就像服用了解毒之物一样。 沈宁不语,垂下眼眸喝下了杯中酒。 而后站起身,来到燕老太君的身边,搀扶起了老人的臂膀,“老太君,要不了多久,晚辈就要离开上京了,今日王爷雅兴,晚辈便想借王爷这东风,请老太君多留一会儿,晚辈也想多看看老太君,老太君便留下来吧。” 她的语调放软了几分,缓和了这次的僵局,也算是给了老太君一个台阶下。 老太君却是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孩子…… 难道还不知今日之宴危机四伏,那坐在主位上的王没安好心吗? 她不信能够斩下太子并和宗师李衡阳骗过当今圣上的沈宁,会想不到这一点。 “沈大元帅……” “老太君。” 沈宁对着她微微一笑。 燕老太君深吸了口气,便叹声:“也罢,遂你这孩子的愿,孩子,你坐老身的身边。” “那自是很好。” 这话一出,距离靠近且中间没了沈宁的云挽歌和陈琼都有几分不自在的窘迫。 “小宁。”燕老太君压低了声,“今晚,恐有危险。” 沈宁抿紧了殷红的唇,抬眸看了眼燕云澈。 燕云澈懒倦邪肆地靠坐在主位之上,周身的风冷如刺骨,与大宗师时期的清隽超然之气是截然不同的。 她收回视线,又看向了门外。 大雪翻飞,暗夜里有着几列红色的灯笼发出了幽幽的光。 那漫漫长夜,好似野兽的血盆大嘴。 如深渊一般。 与此同时。 沈家一片祥和。 黑甲卫、禁卫军、皇家卫,兵分三路,从各个方向包围了沈家。 皇宫御书房,元和皇帝独坐桌案前,执笔书写。 陈喜公公低声道:“皇上,都准备好了。” 元和皇帝以泼墨成字,写下了一个笔锋狂草,锋芒毕露的“杀”字。 他将这一张纸掀起,丢到了地上。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身穿宽松龙袍头戴冠冕的他,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那一双黑沉沉的眼,仿佛会噬人。 陈喜心领神会,躬身告退。 望月楼。 觥筹交错。 沈宁多喝了几杯酒。 倒不是她酒量好,她的酒里有清新淡雅的果香。 “沈将军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在想北疆之事?”燕云澈问。 “是,也不是。” “哦,说来听听。” “王爷,北疆会有上京的好月色吗?” 沈宁所问,宴上诸多人都觉得有些莫名。 “上京繁荣,乃一国之都,北疆严寒肃雪,荒木凋零,更不谈如今战事吃紧,敌军来势汹汹,又逢新年之际,只怕北疆月光稍有逊色。” “北疆子民,在战火纷飞之中,行将饿死,饥寒交迫,我等在望月楼饮酒吃肉,恐有不妥。”沈宁直视燕云澈的眼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不食肉糜,不知将军意下哪一句?” “若末将说,二者皆有之呢?” 新年的寒风凄凄,呜咽而掠。 望月楼陡然间锋芒交错,如没有硝烟和锋镝的刀光剑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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