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屋的沈国海,被沈从武喂了药。 沈国山审判沈如花的地方,和这沈国海在的内屋,只有一墙之隔沈国山那中期十足的声音,全然能够传到内屋来: “沈如花,谋害亲父,天理难容,乱棍打死,死后不入宗祠。” 这一番话下来,众人都惊了。 沈如花心里很是害怕,但强撑着,尽管如此,身子依旧在遏制不住地颤抖着。 “二伯,这,这会不会太严重了?”沈如玉脸色煞白。 “其余劝阻者,一应打死。”沈国山面色冰冷,威严之气如刺骨寒风,端起了一朝战神的架子,那等气势便如下山之猛虎,把沈家小辈给惊得心有戚戚,两股战战,止不住地吞咽口水。 “二伯,别,如花年纪 还小,若要挨棍子,我愿代她受过。” 沈如玉连忙过来跪在沈如花的身边,右手直接拥住了沈如花。 “二叔!我也愿意!”沈从武把药碗递给了沈惊风,匆匆而至。 不少人前来求情。 匍匐在地的沈如花,眼神里有一丝的迷茫。 “二伯,如花做错了事,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有错,请二伯当我代如花受罚,日后我定会好好教导如花,再有下次,就算把她给千刀万剐也是活该,我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沈国山居高临下地俯瞰,直视沈如玉的眼睛,“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你所说,你确实也是有错的。这样吧,你代她受过,七百板子,你若愿意,沈如花可逃过此劫。我以沈家家主的身份问你,沈如玉,你可愿意啊?!” 沈如花瞳眸紧缩。 沈如玉还跪在地上,手还在抱着妹妹。 七百板子下来,她肯定会被乱棍打死,毫无活路。 生死关头,她不可能不怕。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 她犹豫了。 而后,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出,挺直脊背哑声说:“如玉,愿意!” “不——” 沈如花猛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沈如玉。 沈如玉她不可能这么做的! 不可能的! 沈家的人,都不在乎她的! “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需要你逞什么英雄,不就七百板子,打我就是了,大不了下去见祖父。” 沈如花红着眼睛看向沈国山:“还请二伯审查公正,事是我做的,板子就该我来挨,还轮不到她沈如玉。” “大哥,你怎么看?”沈国山扭头。 沈国祥正在捋胡须,突然被点名,手下一个激灵用力,差点把雪白柔顺的胡须给揪下来了,他眼珠子一转,干咳两声,儒雅温和道:“国山,你是一家之主,你来处理吧。” “好,那就冤头债主,把沈如花拖下去七百板子,少一板子都不行,哪怕是断了气,也要继续打下去。来人,把她们分开!” 沈家侍卫分开了拥抱在一起的沈如玉。 沈如花看着为自己落泪的阿姐,在那么一刻,觉得也不害怕了。 但想到即将而来的七百大板,还是瑟瑟发抖。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桎梏着她,把她像牲口一样拖拽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内屋昏睡的沈国海,睁开了眼睛,外袍和鞋都没穿,直接跑了出来。 沈如花看向奔赴自己的父亲,愣住了。 他是那样的憔悴。 是那样的瘦弱。 又是那样的年迈。 仿佛随时都会被埋进土里去。 一副油尽灯枯之相。 好几次还跌倒了,又爬起来。 他冲过去,推开了两侧的侍卫,把沈如花抱在了怀里。 “二哥。” 他沙哑着声说:“如花的事,我都知道。” 沈如花在浑身震住。 “我每次清醒,她都会刺激我,我都知道。” “这不怪她。” “我脑子糊涂,从来不像个正常人,更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这是,我有愧于她的。” 此刻的沈国海憔悴瘦削,但是和以往都不一样。 沈国山看得出来,这是沈国海正常的状态。 如沈国海所说,他确实不是个好父亲。 他这一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不得自我排解,消耗半生,连累后辈。 “二哥,昨日之日如东流水已逝,不可挽回,但不要怪罪这孩子,她年纪还小,还能好好教导,我将不久于人世,若撒手人寰了,还请大哥,二哥,帮我照顾两个小的,还有我家那婆娘。我终究是负了她们母女三人。” 沈国海跪了下去,对着两位兄长磕头。 沈如花瞪圆了一双眼睛。 原来,父亲每一次清醒,都知道她所做的事。 但从来没跟大伯二伯告状过。 也没呵责过她。 她能够明白,现在的父亲很不一样。 一看就是脑子健全之人。 而非曾经的糊涂蛋。 若父亲一直是这样的,该有多好。 沈如花泪眼婆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沈如玉。 头一次,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头一次,有了家族凝聚感。 是切身感受出来的。 她想。 她终于明白沈宁为何要立军令状。 沈如玉为何会和从前判若两人。 “扑通。” 沈如花屈膝跪在了地上。 “阿爹,姐姐,大伯,二伯,堂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磕头了下去。 沈国祥看向沈国山,挤眉弄眼了下,仿佛在说:戏唱完了,是不是该收场了。 难为他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深夜不去睡觉养生,还要来看自家族人唱大戏,有够无聊的。 沈国山耸了耸肩,流露出无奈的神情。 这也不怪他。 今日之局,只能这样破。 冤头债主,说到底,一个家族的人,谁都逃不了。 沈如花今日归咎于沈国海。 那沈国海又归咎于谁呢? 若能悬崖勒马,及时改正,也算是沈家功德一件。 沈国山走过来,把沈如花扶起来,问:“知道错了?” “嗯!二伯,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是我不好。二伯,你打死我吧,我都可以,请你照顾好阿爹!”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下不为例。” 沈国山把她扶起来。 沈如花愣住,“二伯?你不打死我了?” “打死你有什么好处吗?日后,做个好人,你且记住,你是沈家女郎!” 沈国祥则把沈国海扶起来了。 沈如花讷讷地看着满屋子的人。 憎恶放下,心平气和去看,才知家人的好。 沈如花深吸了口气,对着沈国山说:“二伯,我自请去宗祠罚跪,还请二伯成全!二伯说的对,我是沈家女郎,既然做错了事,哪怕诸位伯伯眷顾我,我也要有自知之明,就得认罚。” “也好,那就在宗祠罚跪半个月,你可愿意?” “如花愿意!” “记住,下不为例。” “好!” 外头,天色亮了。 清晨空蒙。 光耀人世。 沈国祥打了个哈欠,而后发现有点不符合自己的形象,负手而立,露出慈祥地笑:“对,这样就对了,一家人嘛,当然要整整齐齐,团团圆圆的,就差等小宁她们归家了。” 第424章 高居明堂一场空 刺激生父一事,沈如花被罚跪在宗祠,倒是心甘情愿,不曾有半分的怨怼, 没了沈如花的刺激,沈国海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 虽然还不如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却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魏老先生白日里离开沈府后,回程三春山的途中,换了马车,重进京都城门,这一次,去的却不是沈府,而是皇宫。 “大医官,你可要给我们皇上好好看看。” 陈喜焦灼不已,沿着长廊一面走, 一面说:“自打东境战报传来,皇上就一病不起了,头疼得很,昨儿半夜疼到拿茶杯去捶打自己的天灵盖,皇后上前阻拦,还把凤体给伤着了,到了三更天,陛下就高烧不退,胡乱说话,甚至还掐了皇后娘娘,把皇后娘娘吓得也病倒了。大医官,你可得好好看看。” 魏老先生和往常一样,戴着斗笠,穿着白袍,没人看得清他的长相。 “嗯。” “……” 元和皇帝躺在寝宫的床榻之上,明黄的颜色,衬得他更加憔悴。 眼下乌青发黑,目光涣散,整张脸又因为高烧涨红。 时不时就要出一身汗,打湿了被子。 “御医没来?”魏老先生问。 “大医官,皇上清醒时不让,只信任你。” 陈喜压低了声音,“而且你也知道,我们皇上的龙体,需要仙药。” “仙药呢?喂了吗?”魏老先生问。 “喂了,不顶用。”陈喜都要哭出来了,“但也不敢多喂。” 他这个伺候了元和皇帝几十年的太监总管,只有皇帝在时,没根的人才能威风八面,如若皇帝出事,他陈喜这条命亦如浮萍。关乎这点子事,陈喜心里还是通透得很。 “继续喂仙药,喂三倍,人血要十倍以上,辅以仙药和各类药材,多熬制一个时辰,浓缩成精华给皇上喂下。另外——” 魏老先生满面严肃道:“陛下一次服用过多的仙药,身体怕是会扛不住,老朽会再写一个方子,培本固元,用来调理陛下的身子。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有所好转,至于后续的事情,等陛下清醒了再说。” “好,好好,我这就去让人把仙药拿来。” 元和皇帝服用了大量的仙药和浓缩血丹,烧渐渐地褪下,眼底的乌青发黑看起来好了不少,面颊也是正常的红润。 之后又服用了培元药汤,睡上半晌,人这才醒了过来。 “陈,陈喜。” “皇上,老奴在呢,你可算醒了。” 元和皇帝看见熬坏了眼睛的陈喜,看见陈喜满面的担心,神色柔和了不少。 他喜欢把陈喜留在身边。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又或者是权势所迫。 他目之所及的,陈喜是真真的关心他。 有时,他会想,如若父亲在位时,对自己能有这样的关怀,如今是否是另外一番光景呢?只是这岁月如流,恰似白驹过隙,回首几十载,也不过弹指一瞬,人生终究得向前看,为以后筹谋,如若二字最是廉价无用,青葱年少不论是遗憾还是美好,都回不去了。 “陈喜,让大医官来。” 元和皇帝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大医官来了,他的身体方能好起来。 陈喜抹了把眼泪,这才急急忙忙去把大医官喊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12 首页 上一页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