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行至一半,假山小亭,阮七身侧也只有了刘安。 这假山是那一年阮七与贺元的少年再遇,阮七登位后时常来此,却从未允人修缮。 “信任?” 阮七连连冷笑,他转身看着刘安,“你当朕傻?” 刘安立即跪了下来,“奴才那点小心思怎能瞒过您。” · 那边,阮三却也起了气,他不敢置信的甩开贺元的手,朝外踱步,又转来。 “方才他在?” “贺元,贺元你竟用我气他?” 贺元丢了枕头砸去,骂道:“你是酒未醒透,方才的话还不应我,又胡乱扯什么。” 阮三走向贺元面前,他抓住她的手,“难不成,你还真要留我。” 贺元顾不得拍他,着急解释,“哪里是如此,今日他明明派了侍卫跟来,偏得要紧处才出来救我,非得让我记着他的好,我气他做作,方才,方才才。” · “你要不胡乱做那些手脚,她怎会起疑。” 说此,阮七语调一点起伏也无。 刘安油条惯了,卖弄道:“这不是危险至极出手更得佳人芳心。” 阮七倒笑了,“你说她蠢,这时候倒琢磨出意思。” · “你瞒不过我,贺元你与他睡上几觉,还睡出欢喜来?早晓得如此,我一回金都,见天上你榻。”阮三恨得不已。 他这般胡言乱语,贺元使了力扯开手一巴掌拍去。 “我看你是疯了,明明我是为了你。你可晓得他故意提你与淮安王牵扯,我信也不信,你还说这疯话来。”贺元气得脸色微红。 一提淮安王,阮三连声道:“我明日就去找他,与他说道一二。” · “郡主要晓得,那淮安王府死士也是您派去。”刘安轻声道。 阮七瞥了眼他,不耐起,“本来是一箭三雕,你偏得让朕只得了一雕。” “还是个最无用的,那蠢货,何须挑拨他与淮安王。” 刘安乖觉得磕了个头。 阮七失笑,让他起来,自语道:“淮安王手上那几座矿山倒有那么点意思。” 刘安一起。 阮七看着他,唇角微勾,“你不会忘了那帮死士可真以为被淮安王下了令。” 刘安面色不变,“奴才自是把握了时机。” 阮七不说话。 · 两人又沉默不语起。 还是贺元开口,“我问你,你也不说,那些叔伯个个狼子野心,你还是远了吧。” 阮三不理这茬,他看着她,“贺元,你连恨也不恨我了吗。” “你看,你还要担心我死活,你这里当真没了我。” 他指着她的心口。 贺元恍惚起,她摇头又点头,最后,也只得说:“你走吧,别让府里的人等急了。” 阮三往外走,不过几步,他又转头,“贺元,你还是恨我吧。” 贺元看着地下的落枕,没出声。 · 这些时日,因着额上的伤,贺元不再出殿,太皇太后那也只请安,整日闷在殿内。 太皇太后起初还好,后也不知怎的见也不见贺元,就说在念佛。 阮七更不见了踪影,可贺元也不想他,管他来不来此。 见贺元日子实在无趣,二莲提议道:“您可要去赛马玩玩。” 她早就出孝,素日这些玩耍自得可以沾染。 郊外那常去的马场更是有人打整,冬日也得去。 这一说,贺元眸子也亮了几分,唤起宫仆,“拿镜子来。”她一日都得照个三四次,皮子太过娇嫩,生怕留了疤。 琉璃镜美人依旧,贺元看了又看,突地道:“可是得了手就不上了心。” 她这自语小声极了。 “说是打整好,但还得晴日去,郡主可惊不得磕碰。”三桃细细嘱咐。 待到一日天晴,贺元好生打扮起来,她也不着那素衣素服,换了颜色鲜亮的骑马装。又细细施了妆容,待点好眉间那一点朱砂,丫鬟们也看得痴了。 自明华一去半年,贺元俱是素脸素衣,纵然她生来艳容丽貌,可这般打扮下来,更添尤物绝色。 “这雪落个一两日还好,见天落着还是不爽利。” 这日难得大晴,贺元是满心欢喜。 太皇太后见着她,眸中一闪,夸起来,“元元还是这般好看,去玩吧,小心点,侍卫都带着。” 贺元一走,她脸色就变,对着身旁嬷嬷冷声道:“真真祸害,哀家倒是有些后悔。” 郊外马场,来往客人自是金都贵妇,男子哪得来这被拘束之处。 此地因此也只招待女客。 贺元一出马车,就见了白氏在此,她着了身红底骑马服,与众妇人打着马球。 她昔日入宫,还遭尽冷遇,如今却这般景象。 不巧,贺元今日马服也是大红。 这些约好的妇人总是避了穿着,贺元此类独自玩耍倒相撞起。 她一跃上马,与众妇人擦肩,将白氏比下个彻底。贺元不由骄傲起来,她是生得貌美。 妇人们停了马球,看她去,这些人有出自鼎盛世家、有宗室妃妇,自是不得低于贺元半头,相反却笑她如今难堪地位,唯有一二面善的请安叫了声郡主。 “她如今还能穿得了这色?” 也不知谁开了口,嗔笑一片。 “贺家的人啊,你不晓得前日乐安发了疯,要把那贺家子强抢回府,做了驸马!” “她那驸马才去了半月,真当是没心肝的。” “这贺家怎么尽是出此类。” 贺元听得模糊,她回眸看去,看得自是贵妇包围着、不发一言,紧抿着唇的白氏。 她勾起唇,冷声道:“聒噪,只晓得背后说人是非,可敢与我赛马。” 贵妇们看着她,又看去白氏,“白妹妹,去呀。” 白氏欲摇头,贺元却持马鞭指着她:“别啰嗦。” 白氏扯着马匹,一掉头,“去那边吧。” 见两人身影转消,不知谁家妇人笑出了声,“她真是空得那皮囊,还这般蠢,你们呀,怎么不去赌点彩头。” “她再蠢,如今那位兴头还未消,闹大了不好看。” 说完,贵妇们拽着马,也往赛马处去。 此处专为赛马,已有人等着。 贵妇们仿佛早晓得结果,也不近去,远远的聊着。 小旗一挥,白氏就率了先,贺元连甩几下马鞭,都未赶着。她见着前方早已等她的白氏,面色难堪。 白氏这才抿了抿唇,“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将军之女。” 贺元哪里能忘,昔日阮三可不因此负了她。 白氏仔细扫着她,见她比宫中还要美艳,也不得不感慨,“你是生得好。” 贺元不说话,拽着缰绳就要转头。 白氏冷声道:“你生得再好,若是与王爷再不清不楚,我不介意毁了你这张脸蛋。” 贺元脸色刹那大变,她转身将马鞭挥去,被白氏一把抓住,她的双眼满是厌恶,“你这般表妹,我在闺中听过不少,未想还真能亲身相遇。什么表哥表弟,尽是牵扯,招惹不停。” 贺元拽不过鞭子,气恼不已,白氏却扯着马又近了她。 “你的模样身份改嫁轻而易举,偏你要自甘下贱。原与我无关,可你晓得耽误王爷多少事。” 她近身辱她。 贺元不甘心嘲讽,“是阮三缠我,我早腻歪不已,你管不住他倒怪我。” 白氏神色未变,“若是王爷想要,花楼的姐儿我也愿迎回府做了妾,可你。” 贺元伸了手要打她,哪知又被白氏抓了个正着。 她坐在马上,险些不稳,远处的马仆就要过来,被贺元吼道:“滚开。” 白氏一甩开,“进了金都,没少听你的事。你先前夫君外室生得花容月貌,那般女子家道中落也写得话本赚得了清名,旁人笑她抛头露面,我却以为,比你这只凭模样靠了男子的女子好上许多。” 贺元脸色惨白,“那又如何,可她也不是只愿得嫁予我不要之人。” 白氏拽着马,轻笑:“就是不晓得,你容颜不再,可还有人愿被你依,那时你又该如何。” 她转身就走。 贺元杵在原地,难看不已。 远处,贵妃们笑闹起,“她是晓不得你在边疆的名声。”“她有什么好理会,咱们再打马球来。” “走吧”白氏往贺元处看了一眼,回头道。 丫鬟们进不去,都在马车外等候。 见贺元回来变了个人似的,奇奇大惊,连声问可是被欺负。 贺元不说话,她钻进马车,待五桃上车,她垂着那双眼勾带红的眸子,委屈道:“我若是不好看了。” 五桃忙哄道:“郡主这般美貌,那会。” 她说得与贺元想得却是不一,贺元扯着车内的垂布,“乐安可是又发疯了?” 五桃皱紧了眉,“奴婢生在宫外,宫内却是眼盲耳聋。这么多日宫里住着,什么消息也无,奴婢回去就打听。” 贺元点了点头。 一回宫里,谁想贺珍就找上了门。 贺元住宫里这多日,还是头一回见着了贺珍。 贺珍来得匆匆,不过初着了身素雅衣裙,妆粉也施得浅淡,好似特意为了与贺元区分,眉毛也改成了柳叶弯眉。 她本生得明艳大气,这般却不伦不类起来。 与贺元更是相差甚远,不如矣。 贺珍的眼眶发红,似是才哭过一场,见着贺元,也不顾在场宫仆,就要下跪给她。 惊得贺元不行,连忙喝退宫仆。 贺珍跪在那不起,哀戚求道:“元姐姐,昔日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可如今也只得求你了。” 之前的事贺元早记不清,若是不提贺家,单论了贺珍,反是贺元觉得对不起她,凭着明华的一厢情愿,误了她的大好婚事。 “可是你哥哥?”先前贺元听得模糊不清,只得问她。 一提贺容,贺珍哭了起来,“元姐姐,那乐安长公主比哥哥可是大了七岁!况且不怕说出来丢人,我哥哥早有了心仪女子。如今,如今可怎么办。” 贺容与乐安,怕是再匹配不得的婚事,乐安发了疯,说要求来皇上赐婚,看贺家如何。 能如何,她那继母古氏早笑开了花,说得连父亲都要心动。还是祖母梅氏气到差点吐血,“贺家早先出了驸马,受尽耻笑,如今又看上我的嫡长孙,是逼我去死不成。” 有知情者打听,是乐安发话,“贺元让我没了驸马,总得再赔个,这贺容虽没什么出息,生得还可看。” 贺家好不容养成的嫡长孙,竟被如此羞辱。 贺珍思此,边哭边看着贺元眸中飘了厌恶。明明罪魁祸首在此,她却一点也不知晓,还逼得她求情。 贺元紧皱了眉,她对于贺容,记得不过是生得着实好看,又有些心气高,“乐安哪里对她驸马情深,还是爱了颜色。”她自语道,这话却有些对准她被白氏戳伤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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