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祭祀地方不远, 来回不过一日,只是祭祀须得静待两日以示敬意。 可偏偏, 他祭祀时, 下了暴雨。 贺元眉头微蹙, “我心里慌。” 小丰听此,强笑道:“圣上今夜就回,您别担心。” 大太监刘安随驾,手中那点权自是给了干儿子小丰。 丝帛交缠着手指,包裹住指甲。 贺元晃了晃,她想,阮七回来,知晓她未孕,怕是如释重负吧。 她模模糊糊感觉阮七并不期盼她的孩子。 就如那凤位,贺元也不期盼。 · 晚时,雨还落个不停。 贺元小睡一会儿,刚收整好。 她才问了时辰,算算阮七该到了。 宫仆就急急前来禀报,说嬷嬷把阮嘉抱去了太皇太后寝宫。 又说,太皇太后请贺元一齐用膳。 贺元心里古怪,太皇太后哪里亲过阮嘉这个庶孙,但还是应了。 谁想小丰急来,神色不安:“这般大雨,您何必走动。” 贺元懒懒散散道:“嘉儿离不得我,没我他可不好好用膳。” 她说得是真,有几回阮嘉来,阮七痴缠她,不许她与阮嘉用膳。 阮嘉愣是不见她不吃,气得她与阮七大吵。 小丰低眉垂眼,“那奴才去备轿。” 殿外的天色漆黑,暴雨不休。 小丰撑起大伞,不过几步,贺元进了轿。 轿内的小窗被风吹得脱了小扣,一下一下轻打着,落了雨进。 贺元伸手要拉紧,外的景一眼尽收。 悬挂着的宫灯下,灯火一晃一晃。 可是不知怎得,气氛比之往日更加冷凝。 贺元一出轿,雨声里,雷响乍起。 她疑惑抬头看去,墨空突然显了瞬白光。 身侧的小丰身子打着颤,“您进吧,雨大了些。” · 宫门缓缓拉开。 一个一个灯笼下,烛火连成一片,风中摇曳。 阮三的身形显了出来,他穿着雨披,身后是三百精兵。 而宫门外,正是阮七一行。 他坐在马上,身后不过百人,面无表情看着他。 雨越下越急。 · 贺元一脚踩了流淌的雨水,靴尖变了深。 她烦闷的皱眉,“阮七回来,让他来接我。” 若阮七在,定抱了她走,哪里碰这些脏污。 小丰撑着伞,连声喏喏。 一进外殿,太皇太后早入座膳桌,除她外,再无旁人。 贺元的宫仆自是不能带进去。 太皇太后垂眸转着佛珠,听见响动她抬眼看来,慈爱道:“元元,你可算来了。” 贺元一楞,她走去坐下。 “嘉儿呢。” 太皇太后轻笑,“还在睡呢,你呀,身上都沾了湿,去换身衣裳。” 贺元不欲与她做戏,缓缓摇了摇头,“不碍事,就一点。” “你素来娇惯,最恨这点脏污。”太皇太后轻笑,却是说中贺元的心坎。 她沉默着。 “罢了,用膳吧。” 太皇太后略叹了口气。 膳桌上布满了素斋点心,微微冒着热气。 · 雨水落得凶猛。 阮七神色未动,“阮三,你太急了。” 阮三笑,“你看,连天都帮我。” 祭祀暴雨,满城惊骇。 阮七一死,死得是天意。 斗笠下视线都模糊了起来,精兵抽出了刀。 “你连她都没去看吗。”阮七突然道。 她。 阮三一怔,笑越来越深,“祖母帮我看着,等我杀了你。” 阮七面色转冷,“看来,你是不知你祖母想杀她了。” 大雨磅礴,灯火摇曳。 刀光现,精兵冲了出来。 · 点心一个个小巧精致。 贺元伸出那双被裹好的十指,“我让丫鬟进来。” 太皇太后愣,笑道:“哀家喂你就是,你小时。” 贺元脸色一变,她低声打断,“你别再提。” 话一落,外殿静得不行。 半晌,太皇太后轻道:“看来,你是知晓了。” 小半年的尴尬相对,她心中早隐隐猜测。 贺元眼眶一红,“娘死前,都让我去找你,她怎么能知,她留你穆家生机,你还这么恨她,骗我利用我,把我当傻子。” 转佛珠的手一止。 太皇太后笑出了声,笑得她大咳,“生机?是穆氏流离失所,苟活于世。” “贺元,哀家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抱养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毁了哀家的穆氏。”咳声越来越大。 贺元不做声。 咳声渐止,垂垂老矣的老妇面色和缓起来。 “过了今日,一切就回到正轨。” 贺元惊惶失色,她颤抖站起,“你,你要。” 突然,从殿外冲进来湿淋淋的太监,他惊慌下跪,哭泣道:“太皇太后,败了。” 太皇太后笑刹那止住,她猛地站起,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 “朕不是说过,你太急了吗,三哥。” 血水被暴雨冲散开。 阮三狼狈摊在地上,他满脸惊恐,不可置信。 侍卫为阮七撑起了伞,他慢吞吞走来,“你以为你用淮安王就牵扯住了朕?” 阮三大吼,“你不该有援手。” 阮七看着他,眼神冰凉,“祭祀使点暗杀毒计也罢,可是逼宫?” “你难道不晓得,白家这般重新起复,全族怎会心甘情愿跟着嫡脉继续作死?上回可也是被你拖累。” 他Hela轻笑,“还有。” · 太皇太后暴躁不已,“哀家让他等,再等等,他不肯,说你受苦不忍,你看又是因你。” 佛串被解下,对着贺元砸去。 贺元险险避开,她惨白着脸。 阮三,阮三明明应了她。 他这个傻子,他和她一样糊里糊涂,怎么能生出这样的逆胆。 贺元眼眶盈满了泪,“是你,是你逼得他,为了你穆家的野心,逼得他找死。” 她心口绞痛开。 太皇太后双眼麻木,对着殿外下令,“给哀家进来!抓了她。” 冲进殿内的却是两拨人,互相对峙。 贺元眼泪掉了出来,“你要杀我。” 太皇太后将膳食一手挥落,歇斯底里道:“哀家早早就该让你去死,是哀家的仁慈害了哀家。你这祸害都是你,都是你。” “若不是你,阮三怎么会错杀阮五,失了大位!” · “还有阮五,你怎么忘了他的母家,李家人恨你入骨。” 阮三脸色刹白,他张牙舞爪,“李家现已代了白家驻守边疆,他回不来!” 大颗大颗雨滴下。 阮七的眸色怜悯起来,“早在诸王进都,李家早已暗派援手。你看,你欠他们一条命,总算要还了。” 厮杀中,阮七突至的援兵竟是这。 阮三瘫软在地。 “阮三,你以为那些叔伯世家与你交好,就是愿与你谋反?” 阮七讽笑。 这些人,隔岸观火已是最大的底线。 “你看,你怕李家报复,娶了白氏,可最终还是败在李家手上。” 阮三喃喃,“元元。” 阮七一脚踹去,“你还敢提她。” · 贺元瞳孔刹那收紧。 她被镇住,不安哭道:“与我,与我何干?” 中秋,醉酒,阮三,脑子里越发混沌。 “那日你醉酒,本是阮五与乐安设计,若是阮五得逞辱你也罢,可偏偏你走错了路!他知晓后,与阮五争执,误杀了他。” 太皇太后一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她摊在椅上,不甘心的念。 贺元满眼惊疑,哭得越来越大,“这就是我祸害,因为我未被害?你竟这般恶毒,那时你都这般想我。” 太皇太后颓然起来,“事已至此,贺元,哀家求你,你去救他。” 贺元咬的唇都渗出了血,眼泪大滴大滴的落。 “他的负你,不过是迫不得已,他这般对你,你要眼睁睁见他去死吗。” 太皇太后哭出了声。 贺元满脸都是泪,“我会救,可不是因你!” 她转身往外跑。 对峙的两波中,小丰与丫鬟们急急追去。 外间的雨不仅未停,越来越大。 贺元一出,就沾上了急雨。 浑身湿个半透,哪还嫌什么脏污。 小丰追了上来,哀求道:“您进轿,轿子更快,您这样。” 贺元才在回廊止下。 她满眼朦胧,十指腻湿,丝帛被她胡乱扯开。 她一进,小丰垂着眸,“还有圣上啊。” 轿内,她还在哭,阮三要死了,他怎么能死呢,阮三不能死。 · 交待好后续,阮七才往承金殿走。 殿外,小丰已等了许久,面色不安。 阮七一眼看去,想起至今昏迷不醒的刘安,眉头微皱。 小丰低声道,“郡主在殿内。” 阮七连雨披都没解,大步急进。 殿内昏黑,只燃了几盏烛灯。 贺元半坐在贵妃榻,背挺得僵直。 阮七离她近,才见着她一身狼狈,发髻半散,衣裳还滴着雨水。 他急道:“你又不听话,湿的衣服也不换。” 他伸手要拉她,往内里换衣。 贺元的手一把抓着阮七,冰凉不已,她颤着嗓,“阮三呢,阮三死了吗。” 阮七心刹那空落落的。 他强笑:“你怎么不问我,这次祭祀。” 贺元站起,眼睛早已肿红,她慌乱打断道:“可你活着,阮三他。” 她抓得阮七死紧,哀道:“你快说啊。” 阮七出嗓的音冷了下来,“活着,可也要死了。” 贺元一愣,她松开他,捂着嘴,哭音还是未被遮住。 一声比一声惨烈。 她浑身湿冷发颤,阮七不忍,“你先换了衣,那是阮三自找,你何必为他哭。” 贺元红肿的眼直直看来,她哀戚道:“我和他,是一起长大,刚睁眼就认识,他怎么能死呢。” 阮七正解了雨披,他手一顿,“我也,和你从小长大。” “那怎么能一样!”贺元哭吼道。 阮七的心凉得不行。 她不管他雨披打湿了内袍,急急拉着他,“你饶了他,饶了他好不好,你把他赶回南城,他再也不敢惹事。” 阮七不甘心道:“表姐,他是谋反,他是要杀了我,你要我饶他?” 贺元不停掉着泪,拉拽着他“我求你了,阮七,求你了。” 她求他,总是他逼她。 这是头回,贺元主动哀求。 阮七沉默,他将她的手轻轻扯开,“若阮三谋反成功,今日死的就是我,你还会哭成这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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