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也不去看周遭,就对着阮玉问道:“你猜我为何只欢喜黑马。” 阮玉嗤笑,“还不是你怕白马夺了你的美。” 反之,黑色衬得贺元越发肤白貌美。 贺元眸色惊愕,她不解道,“你怎么晓得。” 她就见阮玉难得不自在,理了理马缰,才缓慢道:“偷听的。” 他颇为别扭,也不去看她,“你笑吧。” 贺元却笑不出。 她似是忆起了,昔日宫中别苑,常与阮三还有他的几个穆氏表兄弟常跑马打猎。阮玉那会儿,才从冷宫出来不久,哪里会骑马,却被逼为他们牵马,引为一时笑料。 那时,阮三曾问过她为何喜黑马。 她高傲极了,“白马比我还白呢,我才不要。” 她自是不会注意,如同太监一样牵着马,被嘲笑羞辱的他。 她终究一幕幕忆起,那个廊下伫立,死死看着她,如同影子般晦涩卑微的少年阮七。 拉弦声响,前方倒下猎物,身后的侍卫乖觉跑前捡起。 大了声道着吉祥话,却是刻意朝着发愣的贺元,似是卖弄他主子的英武。 贺元才转过神,看见得意笑着的阮玉。 是了,她都不晓得他何时学会的骑马。 · 到了生辰那日,贺元来了葵水。 蜷缩在榻里,小脸疼得煞白,眼泪一个劲儿掉。 阮玉心疼不行,却没了法子。 只得听着丫鬟给她捂了汤婆子,又急急忙忙让随行太医熬了药来。 贺元汗湿满额,哭哭啼啼道:“往日都不疼的。” 阮玉端着药碗,心里不安,太医虽说无事,可贺元到底曾被。 他正想着,贺元就转过身,她惶恐看着他,“是不是那药。” 阮玉勉强道:“你别乱想,每月太医都在为你诊脉。” 贺元却失了魂,哭闹道:“可他们也不能看出我生不了!” 一说此事,她的脸越发惨白,看着再可怜不过。 阮玉将她连着被子搂在怀里,等她哭声渐渐止住,才哄她,“喝了药就好。” 他好声好气,贺元脾气更长,闹得不停,“我不喝,才没用,你尽诓我。” 她乱舞着手,差点拍撒药碗。 贺元是,又嫌痛,又嫌苦,半点都不肯退让。 最后逼得阮玉按着她下颌强喂了去,喂了半,洒了半,贺元红眼恨恨看着阮玉,“你对我不好。” 她仗着不舒服,更加娇气。 折腾的阮玉也轻声埋怨,“幸好没有孩子,哪养得过来。” 哄了大的还得哄小的。 贺元却没听见,她闹腾半晌,终于睡了过去。 阮玉没将她放去榻里,他还是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肚子。 等贺元迷迷糊糊醒来,已是晚上,她不疼了,一直搂着她的阮玉手倒麻了,被贺元嗔笑,“傻子。” 阮玉抱怨,“你不是嫌我对你不好。” 贺元脸又悄悄蔓上红晕,她抚着他的手,“你最好啦。” 两人腻歪好会儿,阮玉就抱着贺元去了殿外。 不远处,早已搭好了戏台,有伶人唱着小调。 他刚抱着她坐下,夜空中就有烟花轻盈炸开,五色斑斓,看得贺元一眼不眨。 阮玉问她,“喜欢吗。” 贺元轻哼,“今日生辰,你就送我这,我可不干。” 身后的人不知从哪递来珠盒,打开后却是一支栩栩如生的凤钗。 贺元拿在手中把玩,她嘲他,“你看你,一贯小心眼。” 阮玉低低的笑。 而夜空上,万千烟火,到最后,成了牡丹雍容。 贺元看向阮玉,“这是我吗。” 阮玉还未开口,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 她靠在他怀里,呢喃般,“阮玉,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牡丹。” 阮玉当然知晓,就如昔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宫中至宝,那般嚣张跋扈,竟然是没有人宠爱,她就会枯萎,死掉。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更,溜了 26891786扔了1个地雷 亲亲抱抱举高高扔了1个地雷 读者“王様”,灌溉营养液 读者“鱼子酱与红烧肉”,灌溉营养液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69章 69、中秋宴 回宫不久, 中秋也就近了。 按往年规矩,中秋是与众宗室一齐家宴,之前都是交予了曾经的许贵妃, 如今的许妃置办。可惜她如今失势,幽禁深宫。 这置办便给与了后宫的周妃, 据说是阮玉早年的开蒙宫女。 贺元晓得时,这宫宴, 已悄然妥帖周全。 她对这些, 倒无所谓。 丫鬟们却是有了话说。 小几碟茶点摆放在亭苑案桌,贺元正拈起一块儿,就见身旁的五桃弯腰压低了声道:“难不成,您还是当了王府。” 王府时,贺元从不理事, 有嬷嬷帮衬, 无伤大雅。 可即为后宫之主,哪能照例。 贺元的眸色从茶点移去外, 她一抬头就能见着四方重重殿顶,她轻怨道:“这得多累。” 亭苑站着的丫鬟们面色慌张, 就要开口劝诫, 阮嘉一行走了进来。 自在外上学,阮嘉与贺元相见甚少, 更别说此次她去行宫多日,阮嘉念她不行。贺元也仅仅只是将了些礼物给他, 并未见他。 他来时,仿是知晓阮玉不在, 步子也轻快许多。 一见贺元正坐在亭中, 急急忙忙跑去, 一头扑进贺元怀里,软糯糯喊着:“姑姑。” 贺元搂他正着,她将茶点喂给他,笑道:“你倒是赶巧。” 阮嘉乖巧吃净,撒起娇,“想姑姑。” 贺元伸手抚着他的团子,“姑姑也想你。” 阮嘉嘟着嘴,他想说,姑姑才没想他,若是想他,怎么老是不见他。话到嘴边,他却说成了“姑姑真好吃。” 他的额头被贺元轻轻一点,“馋嘴。” 阮嘉的眸子亮亮的,他奶声奶气应着:“只馋姑姑。” 讨喜的不行。 贺元忍不住掐他包子般的脸颊,又问起课业。 阮嘉那包子脸立时一脸大人似的骄傲,“先生已让我与他们一齐上课。”他举起短胖的小手,晃出四个手指头,自得道:“姑姑,我比他们小四岁呢。” 他这模样好笑极了。 贺元夸他,“嘉儿聪明着。” 这敷衍似的夸奖却也让阮嘉笑得裂开嘴,他又似想着什么,半垂了头,“可是,胡韵也在。” 胡韵是乐安的长子。 贺元许久未听韵儿的名字,她似是想起阮嘉还曾被他欺负,只得道:“你得叫他一声表哥。” 她不由想到眼前的阮嘉与昔日的胡韵,怕是阮嘉如同胡韵般知了事,清楚明白阮三到底是如何死的,恐也会成了如今韵儿这般。 她心里见着阮嘉按捺不住的欣喜也渐渐冷了下来。 思此,贺元抽开手,不再抚着阮嘉。 阮嘉却不晓得似的,缠着贺元要赏。他满眼期待不安,小声哀求道:“姑姑,中秋您陪我好吗。” 他这般小心翼翼,贺元看得不好受,“傻嘉儿,中秋自是和姑姑一起过呀。” 阮嘉却红着眼道:“能不能就陪我一人,我,我不想去宫宴。” 贺元愣住了,转而,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嘉儿。” 面前的小孩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胡乱抹着眼睛,哽咽道:“那我,那我出宫和先生过。” 他说完往殿外跑。 贺元一下站起身,她追他几步,有些急道:“嘉儿。” 阮嘉头也不回,身后的乳娘也差点追不上。 她怔在那,倒起了气,却是怪起了韩方。 不过教了一月,竟连人都拐走。 阮玉回来后,就看她心不在焉,一晓得前后因果,不满道:“这么小的人心思这么多,还拐起你来,你要应了他,我睡一个月外殿去。” 贺元眼风扫他,“早知如此,我就应了。” 阮玉拉下脸,“拽着你一起睡外殿。” 他又哄贺元,“你别担心,我看那小讨厌鬼比你聪明着。” 这一哄,晚间,阮玉就自觉去了外殿。 · 中秋至,阮嘉果不其然要去宫外与韩方一起。 贺元都不晓得他脾性这般犟。 她陪他坐在马车里,哄他好几声,阮嘉才抬起头,满眸失落,“我只想和您一起。” 他声音越来越小,“只和姑姑您。” 马车微微晃动,贺元轻道:“嘉儿,你不喜他吗。” 阮嘉紧握着手,“他也不喜我。” 却是默认。 贺元有些慌乱,她强笑道:“那你喜欢先生?” 阮嘉的手缓缓放松,他似思考了会儿,才道:“先生和我一样。” 这个一样是甚么,贺元却不知。 宫门一到,贺元被阮嘉扑过来死死抱住,他呜咽着,“姑姑为什么不能应我。” 贺元的手到底落在他头顶,她轻叹,“嘉儿啊。” 她不晓得如何答他。 好会儿,贺元才出来。 宫门外,一眼就见着了韩方。 韩方还是那身半新不旧的布袍,身后牵着一匹似马非马的怪物。 韩方就见得贺元往后一退,幕笠下怪声道:“这是甚么。” 身旁的宫仆已殷勤应答:“郡主,这是骡子,半驴半马。” 倒如它主人一般滑稽。 她本该转身回宫,却招手让小太监牵匹马来。 身后的宫仆面色慌乱,小心翼翼道:“郡主也要出宫?” 贺元斜瞥一眼韩方,“我可不放心嘉儿。” 韩方肃声回道:“这般多侍卫,郡主大可安心。”他手往宫内一伸,却是让贺元回宫。 贺元才不理他,等马牵来,她跃上马,挑衅对着韩方,“韩大人住所可许得骑马。” 韩方却不坐骡子,他点了点头,一脸“顽石可悟”,“你是终于晓得坊市不可纵马。” 贺元立时几分没趣,道:“这样啊。” 韩方才懂得她深意,他板着脸牵起骡子往前去。贺元自是没两步就跃过他,她语调讥讽,“没成想韩大人做起先生来倒招人喜爱。” 韩方并不答话。 贺元轻哼,“怎么,韩大人是默认?” 见他依旧不答话。她几分不耐,“你牵着那怪物干嘛。” 骡子在道上慢悠悠迈着蹄,它身旁的主人语调也缓缓而至,“人人知晓,您即为贵主,与您共骑已是不宜。” 贺元一扯马缰,止住马蹄,她面露嘲笑,“这般守规矩,还敢去讨好阮嘉。” 谁人不知晓,阮嘉是阮三唯一子嗣。 韩方神色不变,“正因如此,我更会好好教他。” 贺元轻嗤,“韩大人如何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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