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还得早点回行宫,我说好要给王姬说咱们青梅竹马的故事呢……” 卫姝瑶渐觉得喘不上气,攀着他脖颈的手慢慢无力,彻底融进炽热的爱意里。 前些时日汤谷刚下过暴雨,溪水盛涨,潺潺淌流而去。 一对璧人相拥的影子倒映进水里,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起伏摇曳。 两岸石榴花开,夏日热风拂过,嫣红的花瓣簌簌而颤,些许花瓣飘落进溪流里,坠入紧密不分的影子之中。 水中花影纠缠,再难以分开。 春去秋来,几载岁月匆匆而过。 谢钧从崀山赶去天门关参加云舒和萧知行的婚礼。 前年魏知州告老还乡,萧知行接替了他成为天门关知州,以后他就便要驻扎在天门关了。 这样也好,萧家族长之位以后必定会交给萧知言,萧知行留在天门关正好避开纷争。 谢钧站在凌霄台,看接亲的队伍从城门进来。 他衣袍随风翩翩,望着远处的新郎新娘并行进入太守府。 “起风了,表哥别受凉。”萧玥上来给他送衣裳。 谢钧谢过,随意披上,认出是那次卫姝瑶放风筝时,萧玥送的外氅。 “前年慎王去世,大哥死缠烂打了好几年才终于融了美人心,也算得偿所愿。”萧玥笑道。 谢钧含笑应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表哥,我都成婚了,你怎么还是孤身一人?”萧玥见他今日心情舒畅,不免多嘴了一句。 谢钧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柔声道:“缘分未到。” 自从谢钧回了天门关,不再偏爱萱草,而是喜好种山茶了。 孙伯逢人就爱嘀咕,说主子在院子里种了很多山茶,最喜欢一种花色艳丽名为美人靥的品种。 但是孙伯不喜欢,总是莫名叫他想起那个身穿绯红衣衫的小妮子。 当初他把那丫头胁迫自己开库房的事禀报给谢钧,谢钧只是好生安抚了他几句,对那小妮子一句责备都没有。 后来有一日,谢钧难得醉酒,特意将孙伯叫去,让他把那日情形再说一次。 孙伯不明所以,但还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说完了开库房,又让他接着说守城。 孙伯口若悬河,说得眉飞色舞。 谢钧半撑着额头,一口一口抿着清酒,唇边始终浅浅含笑,目光迷离地望着明月。 不知是不是错觉,孙伯发现每当他说到一些地方,谢钧面上的笑意就会浓几分。 后来,孙伯才发现那都是皇后娘娘在场的情节。 应是她在的情节都十分可笑罢? 孙伯便越发来劲,使劲浑身解数,将那小妮子描摹得愈加幼稚蠢笨。 可不知为何,谢钧的笑意却比醉意更浓烈了。 多年以后。 又是中秋佳节。 三岁的萧慕云偷溜出府,爬上凌霄台,挪到谢钧身边,从他身侧的盘子里捡了一块桃花酥吃。 “表舅父,月亮好美啊,真好看。”她说话奶声奶气,咬字不清。 谢钧摸摸她的头,“你母亲让你做的功课做完了?” “我可厉害着呢。”萧慕云摇头晃脑念起赏月诗词。 谢钧抿唇笑了笑,昂首望向那高悬苍穹的玉盘。 萧慕云忽问:“表舅父,你也教我一首吧?” “那表舅父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谢钧柔声道。 萧慕云连忙点头,难得表舅父待她如此耐心。 谢钧缓声开口:“山之高,月出小。” 萧慕云忙跟着念:“山之高,月出小。” “月出小,何皎皎。” “月出小,何皎皎。” 谢钧今日应是很疲倦的,可他面色只是略有落寞,未见憔悴。 稚儿的嗓音在温柔月色中,一字一句淌入他耳中。 他望着远山,月光洒落下来,给他温润的眸子笼上了薄薄水光。 他目光虚视,心思不知飘往了何处,半晌没有开口。 “表舅父,你怎么不念了呀?”萧慕云好奇追问:“你是不是也不记得啦?” 谢钧素来沉稳,此刻看萧慕云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忧思。 他闭了眼,良久才慢慢睁开。 “是啊,表舅父年纪大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谢钧伸手,温柔擦去她唇角残余的碎渣,笑着说:“下次让你父亲教你吧。” 十年后。 萧慕云去扫墓时,在谢钧墓碑前摆了一束他最爱的山茶花。 “表舅父,又要到中秋佳节了。” “去年我进京住了一年,没能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 她站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像小时候缠着谢钧那样,把这一年的事都说了个遍。 “太子殿下又闯祸啦,圣上罚他抄书,那么大、一卷,他实在写不完了,只好悄悄求着我给他写。”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免不得心软,只好替他写了。” “对了,他分明比我小三岁,可现在都快超过我了,真不知吃什么长那么快。” “皇后娘娘也很疼我,她知道我最喜欢吃桃花酥,常让太子殿下给我送来呢。” 末了,她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对了,我上回入宫时,皇后娘娘答应赠我一副字帖,您猜我要了什么题字?” “您还记得,您教过我的那首诗吗?” “我悄悄把字帖挂在您以前住的寝屋里啦,也不知您会不会生气……”她眺望远处,恍惚中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中秋夜。 她垂下眼,喃喃低语,把谢钧忘记的后半部分念出口:“山之高,月出小……” 少女柔软的声音宛若幽幽羌笛,在寂静之中吟唱起缥缈的相思,久久未散—— 山之高,月出小。 月出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番外二系列全部结束啦,进入番外三青梅竹马 谢谢宝们一路的陪伴和支持~!如果宝子们还有想看的番外,可以提议! 如果没有的话,番外三结束后安排一点IF线,就全文完结啦,啾咪笔芯~ 注:《山之高》出自宋代张玉娘
第115章 番外:少年游 永庆七年。 京城郊外灵山寺。 八月桂子飘香,雨丝如帘。 因着京中前段时日出了桩命案,近来拜佛祈福的香客骤然少了许多。 年轻的小僧捧着海灯出了大殿,便见到一位绯衣美人撑伞从庭前缓步而过。 姑娘约莫十四五岁,头戴帷帽,身量纤长,拎裙慢行时娉婷袅娜。 凉风轻拂,吹起薄纱,露出帷帽下姝色绝丽的面容,潋滟眉眼宛若盛绽的夏日红莲。 小僧何曾见过这样惊艳的仙子姿容,捧着海灯的手僵住,竟一时看呆愣了。 “发什么愣,那是英国公千金,再多看两眼当心你小脑袋。”年迈的住持从他身后路过,伸手敲了敲小僧的脑袋。 小僧疼得低呼,惊诧道:“那位便是卫七姑娘?” “卫七姑娘也是你能唤的?”住持望着远去的纤薄身影,叹气道:“也是造孽,她兄长卫小将军如今昏迷不醒,她今日特意来寺里抄写佛经祈福。” 小僧茫然地看着消失在石阶尽头的油纸伞,心下慨然。 前些日子,京中出了连环命案,闹得人心惶惶。新任锦仪卫指挥使罗淮英亲去捉拿,却被那歹人侥幸逃脱。 现下世家贵女们多是不敢出城了,可这位英国公千金还出来为兄长祈福,只怕她兄长是病入膏肓回天乏力了。 天色愈暗。 卫姝瑶与婢女宝月走在下山的小路上,步伐渐急。 她向来不喜前呼后拥,除了一名贴身护卫跟在主仆二人身后,其余侍从都在山下等候。 眼看天色愈加阴沉,雨势未停,卫姝瑶担忧被困在山上,又想起近来的午夜凶闻,不由得神色紧绷。 “姑娘,当心路滑,您慢些。”宝月见自家主子步伐又快了几分,连忙出声叮嘱。 卫姝瑶正要开口催她快些,却忽然发现,一直跟在主仆二人身后的那名侍卫不见了。 “平安人呢?”她停了脚步,蹙紧秀眉,抬头回望。 闻言,宝月也回头望去。 这一看,主仆二人吓得简直丢了半边魂儿。 不知何时,石阶上的雨水染上了丝缕猩红,血水正从高处淌流下来,逐渐漫延至二人脚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宝月神色惶恐,连忙张臂护住卫姝瑶,结结巴巴道:“难不成平安已经遭了不测?” 卫姝瑶浑身一僵,眯着眼细细眺望了半晌,也没有看见平安跟上来。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头顶直通脚底。 平安是英国公府身手最为了得的护卫之一,何人能轻易杀得了他? 联想到近来那桩连环命案,卫姝瑶脑中闪过种种揣测,越想越心惊。 上个月,因着父亲举荐,罗淮英被擢升为锦仪卫指挥使。孰料才上任不久,京中就出了大事。 先是安顺坊出了命案,死者是个年方及笄的小姑娘。京兆尹命人彻查多日,毫无头绪。而后又出了两桩相似的案子,死者依然是刚及笄的小姑娘。 这案子本是轮不到锦仪卫来办,直至宁康伯府的九姑娘遇害,宁康伯上朝时痛哭流涕跪地恳求,圣上这才下令,转由锦仪卫接手这桩连环命案。 罗淮英殚精竭虑,日夜不眠地投入查案之中,终于得了凶徒线索,连夜设局抓捕。 可谁知,因抓凶心切,他一时大意,被那歹人反手捅伤。眼看他危在旦夕,一同前去协助的卫鸣出手相救,替他挡了致命一剑。 最终,凶徒逃窜离去,卫鸣身负重伤就此昏迷不醒。 卫姝瑶守了兄长整整七日,也不见他好转,表面上强颜欢笑安抚父亲,背地里整夜以泪洗面。 为了寻出凶徒,也为了给兄长报仇,卫姝瑶瞒着父亲,自告奋勇愿以身作饵,好助力锦仪卫破案。 今日她特意出城,正是因此缘故。 “咱们快下山。”卫姝瑶当机立断,咬紧了唇。 宝月不明所以,担忧地望了两眼空无一人的长阶尽头,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匆忙朝着山下疾走而去。 密林间一片寂静。 唯有二人踩水的脚步声与风过林动的沙沙声响。 许是卫姝瑶行得太快,又绕过一处拐角后,她惊觉只听得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了。 “宝月?” 卫姝瑶脚步一顿,迟疑着打量四周。 幽暗深林中,暗影憧憧。 哪里还有宝月的身影? 卫姝瑶匆忙回头,刚想再折返回去寻宝月,却在抬头时,望见前方缓步行来一道人影。 那是个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生得面貌儒雅,眉清目秀,最惹人瞩目的是他额头上方的一道十字形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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