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至此,卫姝瑶暗自决定,明日定要好好谢他。 如此想着,卫姝瑶总算松快了些,困意袭来,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日艳阳高照。 沈府的学堂在西侧角落的小院里,卫姝瑶刚进了庭院,便见康伯上来领路,亲自送她入了学堂。 等卫姝瑶入了学堂,却没有看见谢明翊。 她莫名觉得有点失望。 卫姝瑶安静地翻看卷册,跟着同窗们一起诵读课文,时不时悄悄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只是,心心念念的那人始终没有出现。 卫姝瑶收拾完东西后,正要离开学堂,却在踏出学堂的小院时,一眼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沈兴良站在树下,正与康伯说话。 卫姝瑶想了想,上前行了礼,柔声问道:“沈将军,我能否问问,沈奕今日去何处了?” 沈兴良诧异地望着她。 那小子素来生人勿近,英国公千金突然打听他作甚? “啊,是这样,前几日我借了他一份笔记,想还给他。”卫姝瑶忙又补了一句,试图掩饰窘迫。 沈兴良没有多想,告知了卫姝瑶之后,便着急去诏狱办事了。 霞光坠入林冠之中,映照得满院泛着绮丽色彩。 沈府仆从甚少,除了几个巡逻的护院外,几乎不见人影。 卫姝瑶提着食盒,跟着康伯慢慢往后院行去。 “沈小副将受了伤,这几日都不会去学堂了。”康伯领着她往里走。 卫姝瑶心中一紧,他昨夜不是还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受伤呢? “他怎样了?是何缘故受伤?”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身上伤势要不要紧?” 康伯愣了一下,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今日老爷命他出去办事,他一个时辰前才回来,个中缘由老爷也尚未得知。” 卫姝瑶自知方才失态,忙扯了几句别的岔开话题,勉强盖过。 “喏,老爷让他这段时日在沈府养伤,他就住在最里面那个小院里,你若有事寻他,下次可自行过来。”康伯站在月牙门前,伸手指了个方向。 卫姝瑶谢过康伯,深吸了一口气,敛了思绪,迈步朝院落正中的小屋走去。 因着康伯就在外面等候,卫姝瑶也不必担心避讳什么。 但不知为何,越靠近那间屋子,卫姝瑶就觉得心跳越快,紧张得手心都快渗出薄汗。 他怎会受伤呢? 她见过谢明翊舞剑的身姿,也听兄长点评过他的身手,说他比平安还要高出一大截,何人能轻易伤了他? 况且他昨夜还好端端的,今日竟伤得卧榻不起,难不成…… 卫姝瑶心如乱麻,思索他是不是撞上了那歹徒,又烦恼是不是自己连累了他。 行至门外,卫姝瑶已经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当即嫌恶得胃海翻腾,脸色发白。 她勉强忍住恶心,抬手敲门。 但手指将将碰到木门,却见门“咯吱”一声,忽地自己开了条缝。 她心里咯噔一下,攥着食盒的手指又紧了紧。 “沈奕,你在吗?” 门扉半掩,从里面透出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他得流了多少血啊? 卫姝瑶心下一急,用力一推,迈步闯进了屋里。 窗外晚霞即将沉入大地,屋内光线霎时黯淡下来。 借着朦胧的灿霞余光,卫姝瑶眯起眼,望见榻上躺了个人。 她脚步一顿,犹豫着低唤了一声,“沈奕?” 榻上的少年毫无反应。 卫姝瑶搁了食盒,匆忙上前两步,又低唤了两句,“沈奕,你没事吧?” 他、他不会是死了吧! 卫姝瑶头皮发麻,心下一慌,再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 便见身姿颀长的少年阖眼躺在榻上,眉头轻拧,眼帘紧闭,一张俊朗不凡的面容苍白如纸。 他那身玄色劲装上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水源源不断渗出来,衣裳一片濡湿。 见此情形,卫姝瑶吓了一跳,忍着难闻的血腥味,屏息上前。 她紧张得发抖,颤着手放在他鼻下,小心翼翼地试探。 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她的指尖。 还活着。 他应当只是昏迷了。 卫姝瑶总算松了口气,余光瞥见他身上斑驳伤势,秀眉紧蹙。 她想着自己是来谢他的,眼下他昏迷不醒,道谢的话是说不出口了,替他做些什么倒是不难。 譬如……给他包扎下伤势? 可男女有别,她总不能直接上前去掀他的衣裳,何况康伯就在外面,应该赶紧去叫大夫来啊。 卫姝瑶默了片刻,匆忙转身,就要出去喊人。 谁知脚步刚挪了半步,手腕倏然被人猛地扣住了。 她疼得低呼一声,惊惶回眸。 便见谢明翊睁着一双漆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凛冽寒意霎时迸出。 “是你?” 待看清了眼前娇小人儿,谢明翊极快地敛了杀意,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你来这里作甚?”许是他受了伤,声音较昨夜愈发低沉,裹着几缕沙哑。 卫姝瑶被他手指捏得腕骨发疼,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 “你……你先松手,呜呜……好疼……” 也不知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差点儿捏碎她的手腕,她哪里还顾得上姑娘家的矜持端庄,一边呜咽一边去掰他的手。 谢明翊眸色一顿,顺势松开了她的手。 见她泪眼盈盈的,小心揉着手腕,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他眼尾轻挑,下意识开口问道:“有那么疼?” 卫姝瑶蓦地抬头,怒瞪了他一眼,“很疼的!” 谢明翊眼眸微微眯起,盯着她的目光晦暗不明。 卫姝瑶莫名一怂,又改了口,咬到舌尖似的,小声道:“是……有那么点儿疼……” 谢明翊默了半晌,敛了神色,垂下眼眸,沉声道:“不知卫七姑娘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说着,便要撑手坐起来。 他起身时动作虽然流畅,可卫姝瑶亲眼看见,他身上的伤口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又迸裂开来,血水又溢出不少。 然而见这人竟依然面无表情,神色淡漠,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卫姝瑶闻着愈加浓烈的血腥味,下意识退了半步,头皮发紧。 “你、你还是躺着吧!”她看他伤口的血渗得更厉害,忙催促道:“你不许起来!”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性子孤傲,她竟用命令仆从的语气对他说话,不知他待会儿要如何生气呢。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明翊起身的动作稍稍顿了下,到底没有下榻,只是随手捡了个软缎枕垫在背后,斜斜倚靠着床柱。 他轻飘飘又睨了卫姝瑶一眼,眸光中含着几分道不明的疑惑。 卫姝瑶袖下的手指蜷缩成小小的拳头,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些。 她是来谢他的,又不是做亏心事,为何总觉得心慌? “我是来谢你昨夜相救之恩。”她强作镇定,极力将声音放软,道:“我听康伯说你受了伤,所以特意来探望你。喏,我还给你带了些吃食,盼你早日康复。” “无碍。”谢明翊淡淡应了两个字。 卫姝瑶怔了怔,这人怎的油盐不进? 她硬着头皮把话继续说下,“对了,你没有遇到什么凶神恶煞的狂徒吧?” 谢明翊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卫姝瑶心中一咯噔,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她清咳了一声,道:“你也知道,近来京中出了那桩命案,人心惶惶的。我是怕你抓凶心切,也像罗指挥使那样,万一因此受伤就不好了。” 她总不能直接问他是不是被自己牵连。 约莫是他伤势颇重,谢明翊唇色白了白,唇角忽地勾起一点极浅的弧度。 “你是在关切我?”他慢条斯理地发问。 卫姝瑶本想否认,却在对上他那双炯炯黑眸时,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嗫嚅着改口道:“是、是啊!你昨夜救了我,我关切关切也是人之常情。” 她指尖用力掐进掌心,好让自己清醒些。她平时说话也不结巴啊,怎的今日连番闹笑话? 谢明翊声音平淡应了个“哦”字。 “我送来的食盒搁在这儿了,现在出去给你喊大夫。”卫姝瑶随即转身,就要出门。 下一瞬,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阵压抑的痛呼声。 卫姝瑶慌忙回头,就见谢明翊捂着胸前的伤势,蓦地摔倒在地上。 她手足无措地跑上前,扶他起来,“沈奕,你怎么了!” 卫姝瑶触及他的剎那间,被他身上的滚热烫得吓了一跳。 原来,他方才一直强撑着精神和她说话时,就已经发起了高热。 卫姝瑶闻着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强忍住胃海难受,扶着他躺下来。 她喘着气松了手,这才发现满手都是血。 谢明翊本就是一身玄衣,染血之处瞧着和水痕似的,他神色又那样平静,淡漠到她以为他根本没甚要紧的。 原来他流了这么多血! 卫姝瑶心急如焚,脸色也微微发白,不可置信地望着满手的血。 她眼角余光瞥见床头一堆零散的药罐,一眼就看见金疮药的瓶子。 “你忍着点啊,我先给你上药止血。”她慌得心脏怦怦直跳,急忙抓过药瓶子,抖着手拔掉盖子。 许是近来看到兄长和平安接连出事,卫姝瑶着实害怕亲眼看到身边的人昏迷不醒,哪里顾得上什么礼节,着急地就去扒谢明翊的衣衫。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分明带着凉意,但卫姝瑶却觉得掌心都汗湿了。 她小心翼翼扯开与伤口粘在一处的衣衫,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处,秀眉越蹙越紧,自己都替他疼得慌。 “你刚才都不觉得疼吗?”她声音带颤,将金疮药倒在他的伤口上。 谢明翊闭着眼,本想应一句无碍,话到嘴边时却硬生生又拐了回去。 他轻声道:“疼又怎样?” 谢一:老婆第一次心疼我,记下来
第117章 番外:少年游 初秋日暮,屋里仍透着几缕热意。唯有凉风轻吹窗牗递进来的微凉,才能让人感到些许舒爽。 一阵风过,卫姝瑶身上薄汗消散了不少。 可心里却静不下来,热得她脸颊滚烫。 她抬眸看向谢明翊。 不知是否因他嗓音过于低哑,平白惹人心生怜悯。 与那双清冷漆眸对上的瞬间,她莫名觉得呼吸一滞,心跳骤然快了不少。 她忙垂下眼去,敛了心神,继续给他上药。 “……你若疼得厉害,不必忍着的。”她小声嘟哝。 只是不知怎的,手腕抖得越发厉害了,一不小心将整瓶金疮药尽数倒在了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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