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顾着低头前行,等他回过神来,已不知走到何处。 这时,他忽然听得一声浅浅的低唤。 “罗大人。” 罗淮英迎着寒风,站在廊下循声望去,他冷俊的面容浮现出一丝茫然,还有惊骇。 他看见,前方偏殿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卫姝瑶正躲在门后朝他望来。 罗淮英一怔,迈前一步想要确认,却又急忙止步,垂首退下去。 不等他转身,那边又响起了轻轻的说话声。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罗淮英迈开的步子霎时变得凝重。 他皱眉,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神色肃然。直面万千杀意也不曾皱眉过的锦仪卫指挥使,此时心里竟有些局促不安。 罗淮英身量甚高,仅比谢明翊低半个头,一身大红锦绣华服披在身上,更显得英气潇洒。 他没有进藏书阁,距卫姝瑶几步之遥,脚步僵硬在那里,再也迈不开半步。 即便他早已知道英国公千金没有落入董兴之手,却不知她是否平安无恙,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东宫见到她。 罗淮英望向卫姝瑶,看清她娇艳却消瘦的面庞,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卫姑娘?”他不由自主发问。 卫姝瑶眨了眨眼,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大人进来说话。” 罗淮英犹豫了一瞬,大步向前。入了殿内,发觉里面没有掌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隐约看清卫姝瑶的皙白面容,和她那双清湛的眼睛。 卫姝瑶目光落在清秀男子面上,径直开口道:“大人,你我本是旧识,我兄长又于你有救命之恩……” 她嗓音越来越低,几乎耳语般呢喃:“我想做一件事,你可否帮我?” 罗淮英心中惊骇,四下打量,警觉道:“卫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姝瑶便拽过他的掌心,用指尖轻轻写了两个字。 指腹轻触的剎那,罗淮英呼吸凝滞,被另一种突如其来的异样情绪压倒了不安。 卫姝瑶发觉他的迟疑,低声道:“不会连累你。” 罗淮英目光顿了顿,最终微微颔首。 他不敢逗留,急匆匆离去,面色虽是如常,袖下的掌心却攥得愈发紧了…… 待罗淮英离去,卫姝瑶就上了榻,把自己窝进被子里,一点一点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她其实不大想挟恩要求罗淮英帮忙,但现在别无选择。 罗淮英曾在沙场上险些殒命,是兄长拼死救下了他,此后罗淮英对父亲兄长愈发忠心耿耿,连带着对她也尊敬有加。 即便见面不多,她也知道这是个仗义相助古道热肠的人。 卫姝瑶忽地又回想起,兄长救下罗淮英之后,她与谢明翊的往事。 彼时,因为救罗淮英,兄长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日,贺大夫和父亲都说他可能会长眠不醒。卫姝瑶日日祈祷,焦急得不行。 她心绪低落,便去了城郊寺庙抄经放灯。她抄了足足三卷经书,待到天色已晚才离开。 下山的路林深幽静,暗影憧憧,她神思恍惚又走得慢,不知不觉便偏离了小径,走进了后山。 夜色中,冷不丁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 “前面,悬崖。” 卫姝瑶吓了一跳,心下惊惶,昂首却对上一双清冷的黑眸。
第18章 失控 卫姝瑶去了沈府学堂念书后,实则很长一段时间都和谢明翊毫无接触。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 她认出了谢明翊,不由得低声解释:“多谢……我找不到路了,你可以带我回去吗?”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话柔声柔气的,不自觉露出孩童的惊慌失措。 谢明翊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地。 他只是淡淡应了一个字,“好。” 深夜里黑漆漆的,林中一片静谧,静得只能听清二人踩在枯枝上的咔嚓声响。 卫姝瑶跟着谢明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洼的山林间。借着微弱的月色,她才能看清谢明沉稳的背影,勉强跟上他。 她第三次差点摔倒时,脑袋倏地磕上了他的后背,疼得低呼了一声。 谢明翊忽地停了脚步,伸出一只手,“过来。” 迎着微寒的凉风,她毫不犹豫搭上了他的手。 夜色浓稠,她看不清谢明翊的面目,若是借着光细细分辨,就能看到他面色略微有些复杂,蹙眉瞥了一眼她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 “你说,会不会有坏人啊……”卫姝瑶抓着他的衣衫,为了化解尴尬而找话。 谢明翊顿了顿,蓦地转了手腕,将她柔软的小手纳入掌心,力道却不大。 “这样,不会摔。” 因着他原先做了几年哑巴,自卫姝瑶认识他以来,便知道他说话总是极简短的。她没有细想,连忙收紧些手指,抓牢他的手。 谢明翊呼吸一顿,拇指指腹在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而后却也紧了紧指节,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些了。 卫姝瑶已经忘了是怎么跟着谢明翊走出了那片密林,只是他掌中传来的触觉,仿若只是昨日。 卫姝瑶愣了半晌,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将往事驱散干净。 她本想再起来画图定一下春搜逃跑的路线,现下却提不起任何劲儿来了,于是只是闭上眼,逐渐入眠。 就在快要沉睡之际,她突然察觉有人推开了木门。 卫姝瑶迷迷糊糊起床,揉着眼嘟哝:“宝枝,你怎的才回来……” 话未落音,她忽地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脊背蹿起密密的战栗感,忍不住打了个颤。 前面那道人影朝她投来了极具压迫的视线。 卫姝瑶一下清醒了。 今夜无月,屋内一切都被夜色隐没。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掩盖了殿内的一切细微声响。 便如月色被厚云吞没,她的眸光也尽数消失在谢明翊黑色的眼瞳之中,如旋涡般被吸纳进去。 谢明翊看着她,没有靠近,亦未出声。 他神色平淡,面容看不出任何波澜,唯有深寒的目光从微挑的眉眼里倾泻出来,落在卫姝瑶身上,显出一丝嘲讽的意味。 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心绪失落。 可不知为何,卫姝瑶却觉得他心情极为不悦,甚至带着一丝没由来的低落。 “殿下若有事,且稍等片刻……”她连忙爬起来,开始仓促穿外衫。 谢明翊慢慢朝榻边行来,目光不再掩饰,一点一点描摹着她慌乱的侧影。 温暖柔光中,女郎身着水红衣衫,丝缎乌发散落肩头,腰上系了条月白暗纹的衣带,恰到好处地显出腰身,仿若迎风微颤的泣露海棠。 较之几年前,她出落得愈发灼目了。 他莫名想起,那夜将她搂在怀中,那纤细腰肢不堪盈盈一握,好似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折断她的腰。 谢明翊呼吸微顿,静如深潭的心中倏地荡开了涟漪,缓了一瞬才平息下来。 自重逢以来,谢明翊一直在克制自己,避免自己失控地去关注她,凝视她。 他不喜欢失控,更厌恶粗暴的行径。 但今日,他所有的克制倏然溃败。 想扣住她的细腕质问她为何与旁人合议,想将她置于掌下逼她哭着为往事道歉,抑或……想覆上她的面颊替她抚平那浅浅的红印。 殿内一片静默,空气底下好像都隐隐翻涌着怒意。 卫姝瑶悄悄打量了一眼谢明翊,压下心中紧张,犹疑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殿下有何要事?”她嗓音颤颤。 谢明翊已经行至她身前,眸光幽深晦暗,含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 卫姝瑶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用力抿着唇,手指绞紧了衣摆的花纹。 她浓长的羽睫随着手指的动作,也在轻轻颤动,昏黄灯光撞上清亮的眼眸,在下眼睑投下一片薄薄阴影。 又过了一刻钟,就在卫姝瑶被这沉闷的气氛折磨得几乎窒息时,身前之人忽地动了动唇瓣。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离他远些。” 卫姝瑶身子一僵,垂下眼,温声道:“不知殿下说的是谁?” 谢明翊久久未应,只静静看着她,沉如夜色的黑眸凝聚在她眉目间。 他在阴影里望她,唇边忽而挑起一抹笑意,说:“怎的,敢做不敢当?” 他眼光中的探究和压迫毫不遮掩地扑袭而来。 若说重逢第一日还有些发怵,现在卫姝瑶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能抿唇报以浅浅的笑意。 左右他不会多分心思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有点无所畏惧。 可她的侥幸这次失效了。 谢明翊忽地倾过身子,猛地将她压在榻上,迅速捉住了她的手。 “卫姝瑶。” 他素来清冷的黑眸里透着凶狠,如剑似刃,像要划开她的肌肤,狠狠刺进去。 “孤纵得你越发恣意妄为了。” 卫姝瑶喉咙发紧,她从没见过这样偏执而颇具侵略性的谢明翊,不免惊悚,倏地抓紧了他的衣裳。 “殿、殿下,有事好好说……”虽然早已有了心里预备,但直面发怒的谢明翊时,她才知晓过去几日他的态度有多么难得温和。 卫姝瑶呼吸一顿,张嘴正要辩解,面上忽然传来热意。 谢明翊一下箍住了她的两只雪腕高举过头顶,跪压着卫姝瑶的双腿。 她娇小的身躯被笼罩在他身下,温软得不可思议,好似只要他再稍稍下压,就能化作一池春水。 他那本已狂躁恼怒的心潮倏地放缓了涌动的速度,开始慢慢平复,残存的理智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说说,你找罗淮英作甚?”谢明翊嗓音森寒。 卫姝瑶目光躲闪,嗫嚅道:“想请他多关照关照我父亲,顺便……” 话未落音,他的拇指蓦地按在她的双唇上,堵住了她所有话头。 和上次掌心触碰的不一样,谢明翊只觉得指腹下她的唇又软又柔,不禁狠狠摩挲了几下。 卫姝瑶起初有点懵,察觉他在“蹂/躏”她的唇瓣时,才彻底慌了神,急忙偏头要躲开。 “沈奕,你放开我……” 曳动的烛火在卫姝瑶面容上洒下温柔的光,镀了一层淡淡暖意,她面上柔软的细绒清晰可见。 她迎着光,长睫颤抖,眼眸泪盈盈的,耀眼得他微眯了眼。 接着,便见她含含糊糊地开始啜泣,“我听说春搜将至,你必定要离京,我孤身在东宫难免惶恐,故而拜托罗大人帮我盯着董兴那厢……” 谢明翊薄唇紧抿,又伏了片刻,才松了她的手腕,从她身上缓缓起身,半跪在榻上,冷冷盯着她。 卫姝瑶得以解脱,如获大赦,止住了哭泣,又慌张地拽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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