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翊侧过头去,墨发垂落在她的肩颈处,半遮住他抿得甚紧的唇,和幽暗的眸子。 屋外落起了倾盆大雨,黎明前夕的宁静被雨声打碎。 谢明翊紧紧抱住卫姝瑶纤薄得像片鸿毛的身子,嗓音低哑,“你别想死。” “卫姝瑶,我不许。” 他的声音也好似被雨声割裂,碎裂成一地,融进了潺潺的雨水中,归于虚无。 卫姝瑶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夜里。 屋里空无一人,唯有窗牗半开。她用力睁开眼,看见窗外的点点星光。 今夜星空无垠,朗朗晴夜。 窗下的铜炉仍旧燃着银炭,丝丝缕缕的热意飘在空气中,熏得人略微感到闷热。 卫姝瑶将手伸出被窝,惊觉自己身上没有感到冷意。她诧异地伸手,摸到身侧的汤婆子,竟然热得她指尖一缩。 她、她不冷了? 卫姝瑶心脏怦怦直跳。 她想将上半身也探出被窝,但刚刚挣扎着起身,便听到有人踱步走近的声音。 再抬头,就看见谢明翊在榻边坐了下来。 案桌上点着一盏伽蓝香,清甜的幽香与他身上的雪松香气交织,让她感到莫名心安。 他握住卫姝瑶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细细检查她的伤势。 卫姝瑶始终垂着眼,目光落在谢明翊衣襟一道破裂的烧痕上。那块火炭落地后,灼焦了他的衣摆。 “还疼吗?”谢明翊先开了口。 卫姝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谢明翊把她受伤的右手放回被窝里,慢悠悠拉过她的左手,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 他没有开口继续说话,也没有就此离开,只是沉默凝视着卫姝瑶。 卫姝瑶被他盯得有点心慌。 她想不出该说点什么,解释自己受伤的手?收回那些语无伦次的话?还是……她想告诉他的那几个字? 好像,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寝居里燃着炭,热意令谢明翊感到愈加烦躁。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卫姝瑶的虎穴,另一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外裳,随手扔在床尾。 谢明翊眯着眼,盯了她良久,挑起眼尾。 他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这便是,你不怕冷的法子?” 卫姝瑶轻咬了下唇,将被窝里的右手蜷得又紧了些。她反手勾住谢明翊的手指,慢慢握紧。 “不是……”她垂着眼,目光躲闪。 谢明翊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那再说说,那些胡话是什么意思?”他又问。 不等卫姝瑶开口,他倏尔贴近她身前,将额头抵上她的,声音阴沉沉的。 “再胡思乱想,孤就把你父兄全部绑了丢进祁兰河,让他们先下去探探路。” 卫姝瑶攥着谢明翊的手稍稍用力,将他往自己身前拉近。然后,将他的手掌慢慢带向自己胸前。 她抬着眼,哭过的红眸里还有盈盈欲落的泪花。 “手不疼了,这里疼。”她呢喃说话,鼻息如羽毛挠得他心尖痒痒的。 谢明翊瞥着她,感受着她胸腔里起伏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越来越快,呼吸都重了几分。 “下次等我好了,带我去看日出好不好?”她昂起头,柔软清湛的眸子望着他。 谢明翊轻哼了一声,并未应她。 一片静谧中,卫姝瑶微微抬起下巴,仰脸贴近他的脸颊。 “只想你陪我去,好么?”她柔声呢喃。 鼻尖对着鼻尖,她说话的热息落在谢明翊的脸上,他屏住呼吸,眸色越发幽深。 谢明翊知她身子才缓和,他不能妄动,正要瞥过脸去。 却在这时,他的唇倏尔被她微凉的唇覆住了。 谢明翊浑身蓦地一僵,心跳似是停滞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卫姝瑶已经闭上眼,专注地吻上了他。 唇上传来她的柔情似水,掌心是她绵软的柔荑。 他的目光宛若荒原骤然升腾的野火,似要将她铺天盖地裹住,面无表情的脸染上了情动的绯红。 情到深处,难以自禁。 卫姝瑶不自觉伸手攀上了他的脖颈,浓密鸦羽般的长睫颤抖不止,与他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处。 她贴近了他,整个人酥软在他怀里,将浅浅的吻逐渐加深。 谢明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与她五指相扣,紧紧握住。 唇齿缠绵,沉沦其中。 卫姝瑶莫名想哭,轻阖的眼帘深处泛起了热意。有些话说不出口,她只能用行动去告诉他。 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温热怀抱,习惯他低哑着嗓子唤她婵婵,习惯他守在自己身边,替她遮挡寒意。 她曾纠结于如何抉择,也曾想过窥得全貌再做决断,可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前一刻,她才发觉—— 她最不想忘却的人,是他啊。 过了许久,二人才结束了这绵长的吻。 卫姝瑶面红耳赤,抵着他的鼻尖,喘息未定。她低着眼,听着耳边细微的呼吸声,和自己尚未平缓下来的心跳声。 谢明翊气息也略有些不稳,许是察觉她第一次这样主动,漆黑的眼眸里是意犹未尽的晦暗,眼尾微红。 他望着卫姝瑶娇艳羞赧的脸颊,喉结上下滚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殿下,芫大夫回来了。” 卫姝瑶瞬间慌了神,挣开了谢明翊的怀抱,身子滑下去缩进了被窝里。她干脆合上眼,装睡。 谢明翊唇角慢慢浮现出笑意,直达眼底。 他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才起身灭了屋里所有的灯盏。 他坐在床榻边,指腹慢悠悠抚过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脸颊,她红嫩的唇。他凝视着渐渐陷入酣睡的卫姝瑶。 久久未动。 外面的雨声已经停了。 谢明翊从房中出来,行至廊下,便见廊下长顺和芫华正在低声交谈。 雨后的夜风凉凉,他心里的热意也随之平缓下来。 长顺见他终于出来,愣了一下,才躬身上前来,道:“芫大夫的师父说,只能由殿下送卫姑娘去曲州,他不会过来。” 谢明翊抬眼看向芫华。 芫华被他冷凉的目光盯得发怵,低咳了一声,道:“我日夜兼程赶回来,也是想接她过去。” 原来,前几日芫华和卫鸣起争执当日,便离开了涪州。 芫华既然得了谢明翊的允诺,也知道他是信守承诺的人,心中的执念越发强烈。顾念着卫姝瑶的身体状况经不起马车颠簸的,芫华破天荒赶回曲州请她的师父。 只是,她的师父脾性哪里这样好说话。芫华不敢将自己真实目的告知于他,只说想请师父救治濒死的好友。 也不知师父是否看穿了她的心思,冷淡睨她一眼后,道:“要治病可以,自己送上门来。” 芫华好说歹说,才从师父那边求得了几枚药丸,说是暂且可以压制卫姝瑶的病状。 昨夜卫姝瑶病发,幸得芫华赶回来及时,也正是靠那药丸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今日卫姝瑶昏睡时,芫华又将剩下的药丸分时辰给卫姝瑶服下,算是吊住了她的性命。 满庭寂静中,只闻檐下滴答的雨滴声。 谢明翊沉默良久。他支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问:“你师父是千花谷贺春水?” 芫华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是。” “实不相瞒,我师父乃是女子,只是平日里为行走方便,才遮掩真面目。”她犹豫良久,将这桩秘事告知于谢明翊。 谢明翊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可以,他确实不想回千花谷。 谢明翊神色平淡,抬手揉了揉额角。他信芫华两分,不过是出于她救治温昭时展现出来的精湛医术。何况,芫华师父的药丸确实见效颇快。 谢明翊没有过多纠结,现如今将卫姝瑶的性命保住才是要紧事。 “明日启程去曲州。”他低声吩咐长顺,“去告诉贺太医,若他得空,替我送人去芫大夫那里。” 有贺祈年盯着,料想芫华和她的师父也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贺祈年得知这消息,怔愣了半晌。 曲州除了他的师父贺春水,哪里还有名医? 但他也不便干涉谢明翊的决定,思忖着既然都是去曲州,到时候就算有什么异样也能及时送卫姝瑶去千花谷。 第二日一早,卫姝瑶没有见到芫华,反而先见到了贺祈年。 贺祈年问芫华要了半粒剩余的药丸,一边翻看医书一边琢磨着药丸的制方。 “芫大夫的师父是杏林圣手,姑娘不必太过担忧。”他将结论告诉卫姝瑶。 卫姝瑶悄悄问他,“比贺老神医如何?” 贺祈年沉吟片刻,认真道:“不相上下。” 卫姝瑶犹豫了一会儿,又问:“殿下是不想见贺老神医吗?” 贺祈年心中一惊,但也不便在这事上多说,只是劝慰她,说芫华的师父乃是女医,太子殿下思虑周全才做了这决定。 卫姝瑶“哦”了一声,这才上了马车。 贺祈年翻身上马,望着前行的马车,叹了口气。 他清楚谢明翊不想去千花谷的原因,可这原因他无法告知卫姝瑶。 他想起老头儿坐在摇椅里,晒着暖洋的日光,神神叨叨得念着谢明翊的往事,“那小子不肯学医,迟早有一日要后悔。老子教他,他还不肯,嫌烦,哼,朽木不可雕也。” “祈年啊,你要好好学,将来才能救想救之人。”老头儿叹着气,又语重心长地敲他的脑袋。 彼时贺祈年懵懂,不知师父说的究竟是谁。直到后来与谢明翊见面,他才知道,原来这位便是师父一直挂念的“臭小子”。 只可惜,师父不想再见他。 贺祈年叹了口气,策马跟在马车后面,他突然觉得师父所言确是对的。 他暗自下了决心,回去要更用功地研学医术。将来才能救他想救的人,而不是如现在……只能徒生无力。 谢一:孤的错,已经连夜看医书了
第75章 母亲 接下来两日,卫姝瑶都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看书,拿的还是陈伯先前给她的那几本医书。 两日后,入了曲州洛镇。 洛镇是曲州临近千花谷最近的小镇,依水而建,傍山而居。蜿蜒小河穿镇而过,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乌篷船。 这地方不大,居住的镇民也少,临近日暮,马车行在青石板路上不见寥寥人影。 这回来曲州只有长顺赶车,梁锦和周秦被谢明翊安排了别的差事,没有跟上,卫姝瑶也不便多问。 进了洛镇,贺祈年说要先行回千花谷一趟拿些药材,再来与众人汇合。谢明翊由着他去了。 马车总算从一路颠簸中放缓下来,卫姝瑶从昏睡中起来,随手又拿了本医书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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