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哑巴了,支支吾吾:“老爷亲自下厨?这……这不合规矩。” 哪家的官家老爷不是等人伺候的?还有谢君陵这种巴巴儿赶来地撩袖子做菜的? “无妨。”谢君陵想到了从前他写完文章还要入伙房给陆宝儿倒腾吃食的日子,抿出一丝笑,道,“本就是乡野出身,哪来这么多规矩,没的忘了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厨娘和打下手的小厮想拦也拦不住呀。大家苦着一张脸,想着待会儿定要遭陈山管事的骂,愣是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谢君陵权当没看见,淡淡问了句:“可有鸭胸脯肉留下?” 厨娘今日给谢君陵做了一道炖鸭架子,汤底浓郁,鸭香遍布。又将鸭腿子与鸭翅沾了香油塞入铁锅里,放入灶膛里焗烤,取出后,鸭肉镀上一层油淋淋的光,极为香酥可口。 这是北方的稀罕吃法,厨娘颇有手艺,知道拿来孝敬谢君陵。 她煮了番鸭的四肢与骨架,确实留下了鸭的胸脯肉,打算明日再炒个其他菜色给谢君陵尝尝。可见谢君陵确实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单看菜色便知还稀缺些什么。 厨娘不敢含糊,急忙道:“有,老爷稍等。” 她将放入雪里冰镇的砂锅拿出来,递给谢君陵。时下是冬日,肉类保鲜可用白得来的积雪,外头买冰可贵了,府里单是出个炭钱都够难的了。 谢君陵取一根绳绑在腰间,恰巧可将他下挂的长袖揽住,系于腰间。这样一来,他那双写出妙笔生花文章的手可就腾出来了。 谢君陵的指骨纤长冷硬,他捻住鸭脯肉,下刀既快又稳,切出几道花边来。另一手摸了盐与糖,还加了点厨娘酿的豆瓣酱,他将鸭脯肉抹匀了酱汁,再倒酒与蛋液。 此时,黑色的大锅里早热好了油,谢君陵将鸭肉丢进去,细细煎炸。一时间,香味四溢,让人口舌生津。 厨娘见谢君陵这样做菜,只觉得可惜了那双手。她大着胆子问:“老爷是想炒点下酒菜?” 谢君陵垂下眼睫,轻描淡写讲了句:“夫人爱吃煎鸭肉,给她弄上一盘来,好下饭。” 原以为谢君陵是给自个儿倒腾个对口味的下酒菜,哪知他是为了陆宝儿下的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若说得宠,京都的官老爷们哪个这样宠过自家夫人?平日里少出门应酬多陪陪大房都是好的了。可见,陆宝儿当真是命好啊。 此时命好的陆宝儿被老嬷嬷搀着回来了。
第13章 陆宝儿在顾府吃饭都是端着架子的,她忙活了一整天,头一次察觉原来出门做客是这样累的事。她让老嬷嬷卸下头面,再用热汤水将桂花味的刨花水化开。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被老嬷嬷搀去净房。等到浴桶里的热水覆上白皙的肩膀,陆宝儿这才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 侍女在花厅里布好菜,陆宝儿烘干了头发,穿一件兔毛直领鹅黄色褙子配上嫩绿叶纹绸裙。她没怎么束发,只挽了髻,簪了一根玉钗。 谢君陵瞥她一眼,只见得刚刚沐浴完的陆宝儿脸颊潮红,隐隐带了些娇憨妖媚。不知为何,谢君陵竟避开了眼,只低声问她:“怎么出门做客,反倒累成这样?” 陆宝儿聊起这事儿就兴致缺缺,她嘟囔一声:“在别人家里,一句话都要绕上三个弯弯,太累了。哦,说起来,尚书令家的苏老夫人,夫君知道吗?” 清平县主,谁会不知道呢? 谢君陵给她夹了一箸菜,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怎么了?” “老夫人好像对我的玉有些兴趣,一直拉着我问东问西。对,还问起我爹爹的事。” “哦?那倒是挺奇怪的。” “对啊。”陆宝儿点点头,“还有顾家有个李小姐,她好像和我不太对头。” 谢君陵夹肉的筷子一抖,将一块鸭肉掉落回盘子里。 见状,陆宝儿调侃:“怎的说起李小姐,夫君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不成夫君见过这貌美如花的李小姐?” 谢君陵斜她一眼:“胡说什么?快些吃你的饭吧,还得回屋休息。” 陆宝儿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灰蒙蒙亮,反倒是地上的积雪隐隐生辉。 她饥肠辘辘,再也想不出要和谢君陵说什么了,此时她夹起一块鸭肉,塞到樱桃小嘴中,惊奇地说:“厨娘的手艺和夫君有些相似,都是这个味道。” 难为她还记得谢君陵煮的饭菜,谢君陵微微勾唇,轻描淡写道:“这就是为夫下厨给你煮的。” 陆宝儿吃了一惊,心里又泛起了丝丝甜意,就凭谢君陵对她的这番心意,她就得好好对他。 陆宝儿咽下那口色香味俱全的鸭肉,同谢君陵道:“夫君,你对我真好。” “少说浑话了,快些吃吧。”谢君陵这个人很显然是不太适应被人夸奖的,夹了其他荤菜来堵陆宝儿的嘴。 陆宝儿今日在顾府受了点气,此时被人温暖一下便鼻腔发酸,感激涕零:“夫君你放心,为了报答你的温柔小意。今后纵使你想纳妾,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计较的。妾室生的孩子,也可养在我这个当家主母膝下,我会视若己出,好生对待。后宅交给我来管,夫君只管前头打拼,不会叫你难做的。” 陆宝儿今日见了那么多夫人才知道,谢君陵这样的夫君有多么难得。 听了陆宝儿这番胡言乱语,原本的温情荡然无存,谢君陵被她气得怒火中烧。她就这么认为他是薄情郎,一定会喜欢上旁的女子? 谢君陵讥讽地笑:“那我还得多谢夫人大度?” 陆宝儿大义凛然摆摆手,道:“夫君不必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真是好得很!”谢君陵被她气得不轻,没等她吃完饭便出花厅上净房洗漱了。 陆宝儿倒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她只觉得自个儿太贤良大方,谢君陵一定会因此更加喜欢她。此后,夫妻俩更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了。 甚好甚好,陆宝儿只要当家主母的位置,旁的情啊爱啊都不牢靠,就让小三小四小五那些莺莺燕燕去争着当谢君陵心头的朱砂痣吧。
第14章 谢君陵在小厮的服侍下,被浴桶的水淹没。他闭眼屏息片刻,在热气缭绕的净房里睁开眼。 他回想起陆宝儿说的那番话,心里有气。陆宝儿为何将他拒于千里之外,是她瞧不上他吗?还是说她在京都见了什么外男,动了红鸾星? 谢君陵暗暗瞥了一眼自个儿水下的胸膛,他并不觉得有哪处不及其他男子。可见,陆宝儿是瞎了眼才不喜欢他。 别看谢君陵弱不禁风的,平日里被鹤羽白大袖衫遮掩住的躯体实际上很有料。此时湿润的水珠染在他线条分明的肌理上,发梢像墨汁儿一般游离于水面,平添出几分不为人知的诱惑来。 他眼眶潮红,许是有怒火,又许是被水汽冲得发红。此时将长发束好,待纯白中衣上身,他披着外袍回到内室。 陆宝儿早已吃饱喝足坐在拔布床床架边,足有两进,外围一圈回廊,摆着陆宝儿日常所喜的梳妆台。床架上鲜红色罗圈帐子,鎏金钩子吊着薄纱似的帷幕,再外一点是一排镂空刻了“多子多孙”字样的红木挂落。 陆宝儿就掩在那里,许是烛光太暗,将她的眉眼勾勒得明暗分明,亦深邃了许多。谢君陵和陆宝儿从未拜过堂、行过大婚,当年所谓夫妻之名,一个是他颇有心计半推半就,另一个是稀里糊涂奉父母之命。要真说的话,女子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他都没有给陆宝儿。是他对不住她,让傻姑娘受委屈了。 他垂下黑翎一般细长的眼睫,原本因陆宝儿胡言乱语所生的怒气荡然无存。他缓了一口气,上前问陆宝儿:“怎的还不睡?” 陆宝儿将手上的珍珠发钗放回八宝盒里,笑逐颜开:“夫君洗好了?快来床上,外头凉。” 她三两下翻滚入床榻角落,蜷缩起双足,给谢君陵留出个位置来。 谢君陵问:“可是烛光太亮所以睡不着?怕熄灯了太黑,所以硬撑着睡意等我?” 陆宝儿气不打一处来,问他:“夫君就这般想我吗?我就不能单纯是心里记挂夫君,才等你一同入睡的?” 闻言,谢君陵的心情好上许多。心底冷哼,还算陆宝儿有些良心。 还没等他心里畅快一刻钟,陆宝儿小声哝囔:“汤婆子太烫了,没了夫君暖床,这夜里手脚都是凉的。” “……”敢情他就是个人形汤婆子? 谢君陵卷了条被子,独自入睡。他硬是缩成一个茧子,任陆宝儿怎样拉扯都碰不到他的身子。既然是分被而眠,陆宝儿还怎么取暖呢? 她惊得呆若木鸡,没想到谢君陵能这么记仇!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和她这种小女子计较呢?! 陆宝儿气呼呼地一个人睡着了,等到夜色渐深,谢君陵在昏暗中睁开眼。他侧头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陆宝儿,无奈地重新帮她盖好被子。 谢君陵迟疑了一瞬,还是将宽厚的手掌递过去,裹住了陆宝儿纤细的五指,驱散那股子冰凉。他不过是见小丫头踢被子受冻,生了点恻隐之心而已,可不算是心疼她畏寒,莫要误会了。 谢君陵也不知陆宝儿从小没养好身子还是怎样,一到冬日手脚便很冷。他想着得寻个医婆给她看看,小心调养一下她的身子。
第15章 尚书令家,傅府。 苏老夫人一回来,府里就忙开了。有的丫鬟铺苏老夫人惯爱倚靠的罗汉床,有的帮忙烧水给苏老夫人沐浴更衣。 总之,傅府的下人都急着献殷勤,没人敢得罪苏老夫人。先不说她是傅府的主子,单论她乃寿郡王之女清平县主,等闲也不敢得罪。何况傅老爷与苏老夫人伉俪情深,膝下三个嫡子皆是苏老夫人所出,唯有稍小些的女儿死得冤枉,不然说起儿女双全的福气人,哪个不讲是苏家老夫人? 苏老夫人被赵嬷嬷搀着入了主屋,人还没站定,各房儿媳便蠢蠢欲动,想来请安了。傅府都知道,若想在府里立威,得先让苏氏看中了眼。自然是殷勤小意,不让她们立规矩来请安,三房儿媳也重规矩,时不时来苏氏院内候着。 她们想讨了苏老夫人的好,甚至会曲线救国寻了程凌燕,天天给她送珠花点心的,伺机交好。谁不知道这外姓外孙女儿是苏老夫人的心肝肉儿,若是讨她开心了,在老夫人面前多多夸赞哪房舅娘,可不就是大功告成了? 程凌燕也不是个蠢的,她能在傅府比正房小姐还光鲜,自然是沾了苏老夫人的光。她才不想回远离京都的程家,就算她是程家嫡女,她也不愿意从纸醉金迷的京都回去,嫁个当地的贵族。 若论富贵,哪有京都富贵?否则为何各地官员都想着在京都天子跟前有一席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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