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燕住的十香院离苏老夫人的院子最近,有了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由底下的耳报神丫鬟传过来。程凌燕换了件衣衫,想着去彩衣娱亲,逗逗苏老夫人。 平日里,苏老夫人就算不见三房儿媳,也会见程凌燕的,哪知她这次竟然吃了闭门羹。程凌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见一侧还站着闻风而来的三舅娘,面子有些挂不住。 三舅娘嘴上说喜欢程凌燕的率真性子,实则全是面子情,一个小丫头仗着苏老夫人的庇护,对她向来是不客气,遑论敬重她是长辈了。 三舅娘此时也起了坏心思,故意装作没听到秋菊不让程凌燕进院子的事,装傻充愣问:“凌燕怎的在这里候着?老安人可回来了?” 程凌燕听她这句话就不得劲儿,若是回来了,她又被秋菊拦在门外,岂不是让三舅娘看了笑话?她是最得宠的外孙女儿,怎的连外祖母的面都见不着。 程凌燕支支吾吾了一阵儿,说:“想来外祖母是刚回府,还在洗漱不方便见人吧。” “哦,原是如此啊。”三舅娘掩袖勾唇,眼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程凌燕是被人笑话了吗?她愤愤然回了自家院子。心里还嘀咕,她最是厌恶这个将军府出身的三舅娘孙雀,明明父兄皆是人高马大的武蛮子,竟也长得这般小巧玲珑。可是她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家中都是武将,平日里还会舞刀弄枪,没点名门淑女的贵气,像个草莽人家出身的! 孙雀见人走了,也没戏唱了,打算回自个儿三房的院子。 她身边的陪嫁丫鬟红叶惊奇地问:“三太太不问问秋菊,能否给老夫人请安吗?” 孙雀见程凌燕吃瘪,心情格外舒畅,同红叶道:“有什么可问的?没见那程小姐也被拦在门外吗?那大抵是老安人不方便见人。若是有这样的时间,还不如去给三爷多煲一盅汤。” 孙雀和傅府嫡三子傅三爷乃是在骑射场内一见钟情的,当年天子秋宴狩猎,喊了各家擅长骑射的子弟上阵,她也心痒难耐,束了男发,换了胡服骑射。 天子刚登基时,时局不稳,全靠孙将军为天子分忧。等孙将军平定动乱后,为免天子猜疑,又将虎符亲自交于圣上。既是功臣,又是没了兵权的纸老虎,圣上自然是放心,也有些愧疚。 孙将军这般取舍果断,得了天子赞叹。连同他家的儿女都让圣上爱屋及乌,受了厚待。孙雀便是圣上看着长大的,她虽不像一般名门淑女那般读书识字,可她天性率真,像个男子一般擅长骑射,倒也讨了圣上的欢心,觉得姑娘家实在有趣。 这次她枉顾兄父叮嘱,擅自跑去骑射,害怕被责骂,也存了负荆请罪的心思。要是她猎来一头白狐孝敬天子,有了圣上庇护,害怕她父亲罚她吗? 孙雀得意,骑着马一路冲向雪地里。哪知她的马匹踏空,一下子从马下跌落。也就是这时,她遇到了骑马而来的傅三爷。 白雪冬日,眉目如玉的少年郎骑马而来,像极了她梦中的人。而傅三爷看着雪地里翻滚的明艳女子,也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一见钟情,当即在秋宴上向圣上剖白心事。 许是年纪大了的人都爱做媒,圣上闻言,大笑几声,当即赐了婚。 孙将军原本想再多留爱女几年,哪知一次骑射会,爱女就被文绉绉的读书儿郎拐了去。为此,他看傅三爷不爽了多年。 孙雀想起旧时,不由抿唇一笑。幸亏她没看走眼,如今和傅三爷夫妻情深,公婆皆和善,倒是因着胆大,得了一桩好姻缘。 另一头,苏老夫人连妆都未卸下,便心急火燎喊来傅老爷。她眼眶泡着泪,心中疑惑早已放大,此时哽咽着道:“有一桩事,藏在我心中好些年,我一直未曾问起老爷,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 傅老爷见老妻落泪,心疼得不知所措。他急急扶了苏老夫人,拿了帕子还像少年时那般给她抹泪:“这是怎么了?哪家人敢让夫人受气了?若有什么事,你同我说,好不好?” “我今日见了一个人,她长得和瑶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腰间还系着我送给瑶儿的玉石。你说,怎会有这般巧的事?” 傅老爷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当真是孽缘啊!当年苏老夫人一听说女儿丧命便昏了过去,他寻不着孙女,生怕妻子因着女儿的事情伤怀,伤到身子。他自认是自私的人,只要夫人没事,不过损个女儿,权当没有父母缘吧。 就是为了让苏老夫人宽怀,他这才寻了个襁褓中的孩子回来,说她是唯一幸存的程凌燕,拿来哄苏老夫人保重身子,唯有她强硬起来,才能护住傅瑶的血脉。 苏老夫人为母则刚,确实因此将身子骨养了回来,傅老爷却日夜备受煎熬。他对不住老妻,也对不住程家,总不能乱了程家后人的血脉,这才默许苏老夫人将程凌燕养在傅府内,又暗地里给程家多多帮衬,算是他为程家做了一些补偿。 此时,苏老夫人问起这事,傅老爷也不知她口中那个女子是否会是真正的外孙女儿。世间相像的人何其多?若是一个巧合,那苏老夫人又得知程凌燕是假的,岂不是要再大病一场? 傅老爷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老夫人看他的样子,便猜出了其中关窍,她长叹一口气,道:“老爷,你我夫妻几十年,可曾瞒过我什么事?斐玉,我信了你大半辈子,你可不要让我伤了心!”若不是悲痛欲绝,苏老夫人怎会喊出傅老爷的表字? 傅老爷想起他和苏老夫人刚成亲那年,他逗她,唤我一句斐玉哥哥可好?如今也过了几十年了…… 傅老爷故作咬牙状,同老夫人说:“你猜的不错,程凌燕确实只是我寻来的孩子。我没找到瑶儿的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怕你撑不下去,所以才……” 所以才用一招狸猫换太子,骗了苏老夫人足足十三年。 苏老夫人叹一口气,道:“罢了,毕竟凌燕也是无辜的。老爷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寻了她来。就当是我与凌燕有缘分,圆了这场祖孙情分。只是那谢家的夫人,你得去查!她爹名唤陆瑾,家住金花镇,你得查个水落石出。若她真的是瑶儿的孩子,我要她认祖归宗!我夜里常常梦见瑶儿一身是水,同我喊冷,是我对不住她啊……” 傅老爷握住苏老夫人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眼下你且宽宽心,若是喜欢那谢家的夫人,也可时不时递去拜帖,请她来府上做客。” “我省得。”苏老夫人点点头,今日这场阵仗闹得动静太大,各房还以为傅老爷和苏老夫人一直和气这么多年,老时还吵了一架,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翌日早上,各房来给苏老夫人请安。 程凌燕一见老夫人便扑到她膝上,巧笑嫣然讨她欢心:“外祖母睡得可好?” “好,好。”苏老夫人如同往常那般与她说笑,只是言语间,她忍不住细细打量程凌燕的眉目。只见程凌燕有闭月羞花之姿,却并不像她的瑶儿。想来是从前不曾疑过她,所以才将她认为是亲外孙女,如今心里起了疑,再看程凌燕,便觉得处处都不像了。 她莫名想再见一见陆宝儿,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外孙女儿,她都要多多来往,权当是圆了自个儿思念女儿的心愿。
第16章 谢君陵好歹是新晋状元郎,想要巴结他的小官小吏不知凡几。送上谢府的拜帖数不胜数,均让陆宝儿以“初来京都水土不服”的由头堵了回去。她近来嗜睡,有些厌烦应对这些人。 见陆宝儿成日熟睡,柳香大喜过望,私底下和老嬷嬷碎嘴:“夫人是不是有喜了?” 老嬷嬷闻言,啐了她一声:“瞎说什么呢?!” 柳香颇委屈,嘀咕一句:“是我多嘴了。” 老嬷嬷苦着一张脸,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柳香。任谁见老爷太太成天睡一张床,都会觉得喜事将至。 她难道不想陆宝儿有身孕,产下个嫡长子吗?而是这个丫头不争气,分明和谢君陵还没圆房! 陆宝儿不知道老嬷嬷与柳香的这些心思,她只知道住在府中的日子欢快极了。没人敢给她气受,想吃什么喝什么,吩咐伙房一声,厨娘便会想方设法给她做出来,生怕得罪了这谢君陵心尖尖上的人。 哪知后来的一封拜帖,逼得陆宝儿想躲也躲不了。那是傅府发来的帖子,是苏老夫人想请她上门做客。 说来也怪,她一个平平无奇的翰林院编修夫人,怎就入了苏老夫人法眼?可见,缘分一事,当真是妙不可言。 陆宝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拂了老夫人面子,只能任由老嬷嬷收拾,登门拜访。毕竟要进的是尚书令的家宅,傅府三房太太都是京都显贵的子弟,自然不能往糙了打扮,以免小家子气,让人瞧不起。 老嬷嬷可是伺候过天家的女官,就没她没瞧过的妆容。老嬷嬷给陆宝儿用铜丝做了个兔耳形的头发撑子,底下插满月珠花簪,比起去顾家那次的清秀可人,多了点富丽华贵。 老嬷嬷瞧着满意,再给陆宝儿挑了件织金翠竹色褙子,搭一件雪莲纹嫩绿裙,披上加了兔毛内胆的斗篷后,兜帽里头隐隐显出陆宝儿那张红妆粉饰的脸来。 美人在骨不在皮,不得不说,陆宝儿不但是皮相美,就她这骨相,哪怕日后被谢君陵养得丰腴了,也满是珠圆玉润的风韵,怎样都差不了。 这厢刚打扮好,那厢已有柳香来报,说是马车备好了,只等夫人上车。 老嬷嬷搀着陆宝儿去傅家,她以为这次和顾府一样,要等上好些时候,于是还特地准备好了点心盒给自个儿垫肚子。 哪知陆宝儿的马车通到傅府,路上没人来拦,一路畅通无阻。傅府比顾家可是尊贵多了,很显然,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打招呼的这人是苏老夫人吗?对于这种莫名的善意,陆宝儿感到莫名其妙的。 老嬷嬷也不知苏老夫人打着什么算盘,她只重重捏了一把陆宝儿的手,对她摇摇头:“老奴托大一句,夫人且小心些,虽说清平县主是个好心肠的主子,还给了咱们脸面,可也不要太过傲气,自以为有那个身价。出门在外,行不得半点差错。” “嬷嬷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陆宝儿应了一声,她垂眉敛目走向不远处静候的秋菊。 秋菊一见她便笑脸相迎:“谢夫人可算来了,老夫人在花厅里等候多时了!” 陆宝儿也笑盈盈地答:“劳烦秋菊姑娘在外头接我……方才从府外进来,好像没瞧见其他夫人的车轿,可是我来早了?” 秋菊知道苏老夫人今日就请了陆宝儿一个人,虽说她也纳罕不已,可到底不敢得罪,是以毕恭毕敬地答话:“老夫人就只请了谢夫人来做客。” 陆宝儿吃了一惊:“就只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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