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她回到事发前的一个月,也就是延佑十四年二月,刚好第二日父亲就要出发去川蜀,她假装重病,无论如何不许父亲离开她,原以为阻止了父亲去川蜀,就能阻止瘟疫,没曾想,第二个月其他回京的商队,还是把瘟疫带到了京都。 如今,又看到桃树仍然被换成了梨树,她真的担心,既定的历史无法改变,这一世,依旧会瘟疫横行。 沈温婉低头,咬住雪白的手指。 不可以!不可以悲观! 沈温婉咬着手指想:若说她是人微言轻,蚍蜉撼树,无法改变历史的走向,但强大的镇北王,他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他是真龙天子,亦有天命加身,若得他帮助,定能扭转乾坤! 今日虽然没能见到镇北王,但她决不放弃。 镇北王是最大的希望。 一定要!一定要再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沈温婉捏住粉拳,下定决心。 …… 沈宅前厅。 偌大的厅堂里菜香四溢,也非常热闹。 沈温婉一进去,就听到大哥沈金荣爽朗的笑声:“娘和两位妹妹今年的春衣,裁缝那头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说是再过三日,便可派家中仆妇去取。” “好。”张氏笑着应声。 “说到妹妹,怎么还不见婉婉的身影?”这是二哥沈登科文质彬彬的声音。 沈登科话音刚落,便见姗姗来迟的妹妹,穿一身翠色襦裙,气质温雅的提着裙摆不紧不慢的跨过门槛,朝饭桌走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沈登科道。 沈温婉见到豪爽健谈的大哥,温文尔雅的二哥,心中流过一片暖意,大哥管理家中铺面,二哥在学院读书,都不经常在家,今日齐聚一堂,当真叫人高兴。 “婉婉见过大哥,二哥。”沈温婉弯腰做福。 沈金荣和沈登科朝她笑着点头,张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婉婉过来坐。” 沈无忧也道:“姐姐坐。” 沈温婉在母亲和妹妹中间落座。 一家人边吃边聊天,说到铺子的生意,说到开春后的科考,说到远在川蜀的父亲,也说到下月初的清明祭祀。 沈登科在京都最好的浩海书院读书,聊到清明,便说起在书院的见闻:“据说,今年的皇家祭祀在西郊举行,为期三日,除了第一日是盛典祭祖,后面两日都是西郊踏青,而且去年回京的镇北王也会参加。” 沈温婉听完眼睛一亮,急忙问沈登科:“清明祭祖西郊踏青,镇北王也会参加?你确定?” “当然!镇北王在边关呆了十二年,错过了十二年的祖宗祭祀,今年他在京都,当然会参加了!”沈登科很笃定的说。 沈温婉眼珠一动,觉得清明祭祀,倒是个见镇北王的好机会! …… 五日之后。 皇宫,慈宁殿内。 太皇太后马氏算着日子,知道今日小儿子一定会来给自己请安,自从镇北王去年回京,便约定好每月逢十,若无特殊事务一定会来宫中给她请安尽孝。 前几日,马氏已经让儿媳传懿旨,由礼部主办,太常寺协理去筹备下月选妃宴的事情,但宴会筹备的再齐整,宴会的主角不参加,也是瞎忙活! 是以,马氏已经想好了佯装病重,必须让儿子答应选妃宴一事! 先不说民间捕风捉影传出镇北王有特殊癖好的事情,就说赐给王府那么多歌姬美婢,礼部送去两大箱子贵女画像,都被儿子拒绝了,马氏实在有理由相信,若自己不耳提面命的催促儿子,她这儿子孤独终老,都是极有可能的! “镇北王参见!” 听到门外太监的传报声,马氏立刻吩咐御医、宫娥和太监们各司其职,尽力发挥演技,自己则把事先准备好的珍珠粉抹在唇上,盖上锦被,躺平身体。 陆棣身穿四爪金丝蟒袍,配玉带,踏黑靴,步履稳健的朝内寝走来。 他容貌极俊,身姿笔挺,待走至内寝十步开外,便屈右膝半跪,成熟稳重的声音说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身体康健,益寿延年。” “咳咳……”内寝传来马氏的咳嗽声。 陆棣皱眉,站起身来:“母后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已经绕过屏风,进了卧房,只见御医神色庄重的站成一排,太监宫娥掩面垂泪的跪了一地,场面瞧着……颇有些凄凉悲壮的意思。 陆棣大步上前。 “母后?” 马氏唇色苍白,痛苦的躺在床上。 陆棣沉下脸来,看向御医:“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两日前太皇太后染了风寒。但太皇太后不愿喝药,所以病情愈发加重。”御医忍不住抬头看了陆棣一眼,但立刻又吓得低下头去,王爷长得俊俏,但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能洞察一切,把人看穿。 陆棣俯身,关切地问:“既然病了,就要遵医嘱,喝汤药,母后为何不愿喝药?” 马氏叹息摇头:“汤药太苦,哀家喝不下去。” 说完,她充分发挥演技,难受地捂住嘴巴,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陆棣马上吩咐御医:“拿汤药和蜜饯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冒着热气的汤药就被端了上来。 陆棣撩开蟒袍,坐在榻上,在马氏身后垫了个柔软的大引枕,右手端着汤药,把药送到马氏嘴边,用哄小孩的口气说:“母后喝了汤药,病很快便好。” 马氏拒绝:“太苦了,哀家不喝。” “母后怎么还跟孩童一样?”陆棣用下颚指着蜜饯:“喝完汤药,用蜜饯压舌,儿臣保证苦不到母后的!” 马氏抽出绢帕压住眼角,演技精湛的垂泪感叹:“哀家明年便要到花甲之年了,本是尽享天伦之乐的年龄,但奈何我儿不愿娶妻生子,你不愿,哀家也不好强人所难。” 说着,便长长长长的叹息一声。 陆棣端着汤药的手一顿,隐约听出了弦外之音。 “母后的意思是……”陆棣挑眉。 马氏用绢帕压着嘴角,咳嗽两声,才缓缓说道:“礼部送去的贵女画像你都不满意,说是要选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哀家仔细想了想,我儿守边疆,扫蛮夷,护我大越社稷,国运昌隆,确实只有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才能与我儿相配!” 陆棣没有应声,等着马氏后面的话。 马氏瞅他一眼,见他认真聆听,便把提前打好的腹稿,继续说出来:“哀家想着干脆在城内贴出告示,凡是及笄未订亲的女子,只要身世清白,便都可来参加镇北王的选妃宴。” 陆棣嘴角一抽,手中的汤药险些洒出来。 “选妃……宴?” 陆棣眉头紧皱,嗓音沉哑:“什么选妃宴?” 马氏见他皱眉,于是不说话了,朝一旁心腹太监使出一个眼色。 太监上前提醒:“王爷,汤药快凉了。” 陆棣于是看向马氏,说道:“母后,先把汤药喝了,保重身体最重要。” 马氏扶住汤碗,试探道:“那……选妃宴的事情?” 陆棣看着手中冷下来的汤药,无奈扶额:“母后订好日子便是。” “四月二十日,如何?”马氏立刻问,人也来了精神。 “嗯。”陆棣应下,低头试了一口汤药,对马氏催促:“汤药尚且温热,母后赶紧喝了。” 马氏喜笑颜开,接过汤药喝下,又苦的连连皱眉。 陆棣亲手取了蜜饯给她含着,才让她好受些。 终于喂完汤药,陆棣起身,准备退下。 马氏拉住他:“这么快就要走了?” “儿臣还有公务要处理。” “你这是回军营,还是回王府?”马氏关心道。 “儿臣回王府处理公务。” 马氏听罢点头,又说道:“你公务繁忙,也别忘了保重身体,另外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便是清明祭祀,之前你在漠北十余年,也不能回家祭祖,当真遗憾。这回,千万要参加。” “母后放心。”陆棣颔首应下。
第7章 007 延佑十三年,四月六日。 大越国传统的清明节为期三天,从四月四日到四月六日,皇族在第一天完成了祭祀礼仪后,后面两日,便是西郊踏青。 沈温婉已经在西郊蹲守了两日,今日便是最后一日,她花了不少银子,才终于打听到今日镇北王会去郊外打马球,又花了不少银子,买通西郊皇家马球场的一个养马管事,扮做养马的奴隶,才终于有机会见到镇北王一面。 马球场上。 沈温婉的脸上涂着特殊的面霜,让她的面色看起来蜡黄粗糙,唯独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如一汪清泉,她一头秀发被包裹在麻布头巾里面,身上穿着略显宽大的粗布衣衫,一双玉足则穿着洗的发白布鞋。 她站在马球场的外沿,踮起脚尖往里看。 只见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场上面,二十多匹扎起马尾的骏马在往返奔驰,骑在马上的男子们头戴幞巾,脚踏长靴,左手卷着马绳,右手持着球杖,逐球相击,策马奔腾。 明明马跑的那么快,马上的男子也都一模一样的打扮,但沈温婉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镇北王陆棣。 陆棣骑在马上如履平地,轻松自如的挥杖击球,当马球第二次被他挥进球洞的时候,场内贵宾席再次爆发出呐喊和尖叫。 他风驰电掣,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与那两世以灵魂跟在他身边不同,这一世,她是真的,看见了他,以肉眼凡胎之身,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 不知为何,沈温婉鼻子一酸,觉得眼睛发胀的厉害。 而与此同时。 马场上的陆棣忽觉心跳异常,便鬼使神差地扭头,朝着马场外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群穿粗布衣衫的奴隶聚在一起,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马场内的贵宾席上。 谭氏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庶女吕瑶珠,问道:“刚才镇北王,是不是朝你这里看了一眼?” 吕瑶珠有些心不在焉,被问话的时候明显慢了半拍,她顿了一下,方才摆手,清脆的声音说道:“没……没有吧,嫡母是不是看错了?” 谭氏转回头去,看向马场,淡声道:“许是我看错了。” 半炷香之后,场上再度传来喝彩的声音,镇北王又进一球! 吕瑶珠听到四周姐妹的叫好声,还有那些称赞镇北王容貌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好奇地仔细看了两眼,镇北王的容貌确实生的风华绝代,骑马打球的姿态行云流水,身形高大健壮,是个龙精虎猛之人。 镇北王虽好,但她心爱的书生也不差! 想到书生,吕瑶珠心里泛起甜蜜。 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同谭氏说道:“嫡母,我有些内急,想去如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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