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大门便见谢子衿,他伫立在门口,身姿颀长,模样俊朗,不免让沈茹月多看了两眼。 看见沈茹月时,谢子衿恭敬一拜,谦逊有礼。 “那是谁。” 沈茹月问旁边的丫鬟,“以前怎么没见过。” 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曾见过,不知是哪家公子。” 沈茹月抿唇不再看谢子衿,淡然道:“衣着普通,未配侍从,定不是世家或富家公子,真是空长了副好皮囊。” 沈茹月与顾家小姐有约,时间不早,她爬上马车要走,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 “表哥,你可算来了。” 沈茹月转头,只见大房家的那蛮女,毫无闺阁女子规矩,跑向一个外男。 谢子衿见沈皎奔来,嘴角扬起笑了笑。 “阿娘近日叫我抄佛经,我抄得头都快痛死了,表哥这下来,皎皎就可以偷懒一会。” “我说皎皎怎见了表哥如此开心,原是为了偷懒呀。” 沈皎噗嗤一笑,“哪有,皎皎见了表哥当真是开心。” 马车内,沈茹月掀开帘子,沈府门前,二人相谈胜欢。 沈皎转头时,目光正与沈茹月对上,沈茹月扬唇一声轻笑。 “三妹妹这是换人了?” “何出此言。” 沈皎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沈茹月是故意膈她的,哪需什么理由,无非是看她不顺。 沈茹月抿了抿唇,“倒是鲜少看见三妹妹与其他男子如此亲热,除了敬王殿下。” 随后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谢子衿,“京城谁不知,皎皎喜欢敬王殿下,那是个情深意切,我个当阿姐的都看着感动。” 沈皎不恼,她昂头望向马车里的沈茹月,只是淡然笑了笑。 “二姐近来怎么那么闲,不必去说那些小姐好话?讨顾小姐欢心?” 沈茹月脸色变青,“三妹妹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与顾小姐兴趣相投,姐妹情深,三妹妹莫要胡言乱语。” “既然如此,二姐还不快去赴顾小姐约,莫要让顾小姐等久了。” 沈茹月这才忆起还有顾家小姐的约,那顾家小姐脾气不大好,去迟了便糟了。 沈茹月只好作罢,她上下打量谢子衿一眼,怎么看都是穷酸书生样。 她扬唇道:“阿姐先走了,皎皎可得想好,吃不到熊掌也别凑合吃草根。” 沈茹月放下帘子,马车远去,沈皎在后呸了一声。 谢子衿在旁低头望着沈皎,他又瞥了眼大路尽头的马车,方才那姑娘说起敬王殿下,他记得那人,在常州的时候他还与敬王相谈胜欢,他崇拜他,尊敬他,甚至相见恨晚。 表妹喜欢敬王殿下,这是他入京偶然听到的事,那时他只当听错,或重名了,但如今连沈府的人都这么说,那是八九不离十了。 表妹有喜欢的人,谢子衿心中滋味有些酸涩,他低头问。 “原来皎皎喜欢二皇子殿下。” “都是瞎说的,怎么可能。” 沈皎毫不犹豫道,半响她才回过神,抬头讪讪一笑,想着法补救。 “怎么可能不喜欢,敬王殿下容貌俊逸,才华横溢,京中女子皆欢喜,皎皎也欢喜。” 少女说起欢喜并无羞涩,谢子衿只当是表妹年岁尚小,不懂男女之情,错把仰慕当喜欢。 想至此,他心中缓解许多。
第45章 十五 表哥时而会送来信, 大抵是今日吃了什么,夫子课间有讲什么趣事,见景有感写了什么好诗。 “今日书院池塘里的荷花开了, 可惜表妹看不到,君子不夺美景,美花不可摘,于是我捞了片落下的花瓣,放在信中,芳香依在。” 沈皎抖了抖信封,果然掉出一片花瓣来,荷花粉白, 清香沁人心脾。 月夜蝉鸣不断, 沈皎趴在窗户口,看表哥讲书院趣事, 桌子上叠了一封又一封。 小满在旁边数,“小姐,表少爷已寄来十六封了。” “这么多。” 不知不觉她也已写了十六封信, 表哥每次寄来, 沈皎便会以礼回一封。 不知不觉,月亮圆了又缺, 今日又是个十五, 那毒药游走全身,蚀入血,如今身子已愈来愈燥热。 不过还能忍,只是觉得热, 脸颊有些红。 沈皎伸手从小满端来的盘子里捏了块桃酥,不知是身体缘故还是因为桃酥刚做不久, 放进嘴里有些烫。 “小姐慢些吃,小满放在这散会热,小姐切莫偷吃。” 沈皎继续看信,“知道了。” 信上说,三日后便是殿试,沈皎提笔,想着得给表哥回个信,鼓励他吉星高照,定能大放光彩。 她执笔,却见砚台无墨。 “小满,取些墨来。” 沈皎继续趴着,等小满过来磨墨,脚步声逐渐清晰,不知为何,小满那小姑娘一向轻盈的脚步声如今怎变得沉重。 沈皎无瑕顾,抽出下一页信,耳畔蝉鸣不断,以往觉得夏声悦耳,此刻却觉得聒噪。 十五一至,身体越来越热,以至于此刻她的薄衫已湿,汗流浃背。 沈皎挽起黏在额前的发丝,身上的汗黏糊糊的,衣裳黏在身上难受。 她失神,忍不住伸手拨下外衫,只留着贴身的肚兜,薄衫卡在腰间半围着。 纵然蝉鸣不断,但砚台磨墨的声音依旧清晰,沈皎感觉这毒使她的感官放大,就连风吹草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耳畔风声阵阵,还有少年沙哑的声音。 “小姐,墨磨好了。” 沈皎骤然抬眼,怎么是陆之慈,她慌忙披上围在腰间的薄衫。 陆长年静静伫立在榻边,他目光淡然,并未羞涩,反倒是沈皎,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陆之慈看出她的窘迫与不解,他移了移了砚台,轻声道。 “小满吃坏了肚子,走时让阿慈先照顾小姐,叮嘱小姐先别贪吃,免得烫坏了嘴。” 夜黑,圆月明亮 ,但月光依旧昏暗,暗到沈皎看不清少年的耳根发红。 她只当是自己顾忌太多,阿慈和小满一样,有什么可害羞的。 沈皎说服好自己,理了理衣衫,点头道了声,“哦。” 但合上衣裳,那热感越来越浓,热得像是身在蒸笼里。 “小姐似是很热。” “嗯。” 沈皎点头,她半阖着眼,紧拽着衣裳。 “许是今晚喝了参汤,心火旺盛,出了许多汗,有些燥热。” 陆之慈将半掩的窗打得更开,可夏风是温的,纵然风大翻卷衣衫,但还是没能缓解燥热。 沈皎听到陆之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许是毒的原因,她竟生了留恋,不想让他走。 沈皎单手撑在竹席上,一手捂着胸口,胸口已湿了一片。 她庆幸,好在只是燥热,只是出汗。 但她又后怕,这毒只发作了一点,就叫她热得不行,若是全部发作,那还得了。 耳畔风声清晰呼啸,伴随着脚步声,沈皎抬头,陆之慈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盒东西,沈皎能隐隐闻到清香,莫名地让她缓解了一些燥热。 沈皎此刻的模样狼狈至极,脸颊绯红,方才她以为陆之慈走了,再加上风的作祟,她的外衫又褪至腰间。 肩膀如瓷器,锁骨清晰,上面沾着汗珠,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浸过。 沈皎寻着那气味,凑近陆之慈,她昂着脑袋,用还算清醒的神志问。 “这是什么。” 陆之慈打开瓷瓶的塞子,那香味愈浓,像是薄荷的味道。 “这是市集里常见的薄荷油,又称清凉油,顾名思义涂在身上会变清凉,应能缓解小姐的燥热。” 陆之慈低眉,他望向沈皎,少女双眼湿漉漉的,沈皎抿了抿唇道。 “好。”沈皎迫不及待伸手,“那我便试试,试试可不可以缓解燥热。” 沈皎的手有些颤抖,险些拿不稳瓷瓶。 她将薄荷油涂在自己的四肢与脖子处,后面的涂不到。 由于难受得紧,她急于去涂后面那一大块背,但无奈够不着,这让她更加心燥,心切。 于是失手瓷瓶陡然一翻,她没抓住,好在陆之慈接住了瓷瓶。 沈皎转头,呼吸有些急促,她双目秋波潺潺中映出陆之慈修长的手指。 他慢条斯理地将薄荷油倒在手中,低眉视线与沈皎的相会,今日少女的唇格外得红,像是点上朱砂。 陆之慈沉声道:“若小姐不介意,阿慈帮小姐擦。” 风中烛火摇晃,火燃烧蜡烛滋响,沈皎点头,随后转过头去,趴在木桌上,两条白嫩的手臂枕着脑袋。 沈皎青丝泄在背上,陆之慈伸手将青丝拨开,少年的手偏冷,沾着清凉油贴在背上刚好缓解燥热。 陆之慈的手在雪白的背上游走,除了清凉,沈皎还感觉到一丝痒,说不出得痒,像是嫩芽使劲钻着土层。 她背对着陆之慈,竟生出了害怕,她忍不住喊,“阿慈。” “嗯。” 陆之慈像往常一样回,少年声气沉厚。 他静静注视着沈皎的背,上面有一道疤,那是她为心上人所留。 他记得那天,竹林幽深,她毫不犹豫为敬王萧容景挡剑。他亦是,用手抓住了剑。 此刻手掌上狰狞凸起的疤痕,正摩挲着她洁白的背。 触碰到沈皎细细的疤痕时,陆之慈的手停顿了一会。 两条疤贴合在一起,仿佛有一条线将他们的疤痕牵连在一起。 少年的气息逐渐沉重,沈皎察觉到原本冰凉的手渐渐变得滚烫,这让她更不适,她又唤了声,“阿慈?” “小姐何事。” 陆之慈抽手,他塞上塞子,窗外的风像是得了指示,渐渐停歇。 青花瓷缸里的水映出他的侧脸,陆之慈望着那张脸,那是一张奴的脸。 他卑贱,任人欺凌,任人打骂,生来是下跪的。 瓷缸水面还有一张脸,她抬头茫然地看向他。 昏暗下,那一圆水缸中只有他们两个,与世隔绝,月色之下,唯有彼此。 窗外下起瓢泼大雨,雷声惊耳,雨水化解燥热,沈皎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沈皎伸手从盘子里拿了块桃酥,递向陆之慈。 “阿慈,你替我尝尝,它可还烫。” 陆之慈低眉,望着粉嫩手中的桃酥,他听话地捏起一块往嘴里送。 桃酥加了很多糖,很甜,旁人吃了会觉得齁牙,但沈皎不会,陆之慈也不会。 因为他曾听沈皎说过,糖多点好啊,甜了就不苦了。 陆之慈嚼了许久,是呀,糖多点好啊,他吃得苦太多了,多到他已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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