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晗霜的猜测差不多,她接过画像,答应下来。 明老夫人看着她温婉的面容,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沈晗霜顿了顿:“您是指?” “我和你爷爷。” 沈晗霜轻轻摇了摇头,如实道:“只是有了一点猜测。” “是不是和我这院子的名字有关?”明老夫人又问。 沈晗霜颔了颔首。 明老夫人慨叹道:“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会想起我和他的名字了。” 在外时,他是大权在握的沈相,她是受人敬重的明家老夫人。而在家里时,他们也是家中辈分最高的人。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唤过他们的名字了。 若非方才在院子里看见沈晗霜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眼恍然,明老夫人也几乎快要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会将这个院子命名为“云松斋”了。 “我和你爷爷年少相识,那时他在洛阳的一处书院读书。我们只差一点便会结为夫妻。”明老夫人缓缓与沈晗霜说起往事。 “但差的那一点实在无法被抹去。” “他立志要入朝做官,为国为民,而我只对经商感兴趣,不想被拘在长安做官夫人。所以在他参加科举的那一年,我们选择了各自想走的路,分开了。” 沈晗霜安静地听着。 爷爷和外祖母都不是会为了一份感情而舍弃自我的性子,他们当初的分开,其实应是必然。 明老夫人眉目平和道:“自那以后我们便互不打扰。他回了长安,我留在洛阳,几年后我们各自嫁娶,再后来我休夫,他丧妻。我们一直都再无联系,也没有再见过对方。” “再听到他的名字,是那天你的母亲回家来同我说,她心悦的男子是朝中官员沈缘松的儿子。” 明老夫人忽然笑了笑,同沈晗霜说道:“两家议亲时,我一看见他便想到,原来当年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做了父亲后是这个模样,端的是沉稳正经,看着还挺唬人。” 思及那个场景,沈晗霜也不由得笑了。 “当年逼着他与我比拼酒量打赌时,谁都没想到,我和他会结为儿女亲家,还会在多年后同时失去自己的孩子。” 提起自己早逝的女儿,明老夫人的声音变得低了许多。 沈晗霜轻声道:“外祖母……” 明老夫人握住沈晗霜的手,宽慰她道:“无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们都不曾后悔过当年分开的决定。而且我和他如今都一把年纪,也早已不会再去想多年前的那些事了。若非被你猜出来,我自己都快忘记这些了。” 他们之间虽有遗憾,却都不后悔。所以知道儿女两情相悦时,他们都默契地瞒下了当年的事情,只当是寻常亲家。 “情爱早已不是我们会考虑的事,而你们,才是正当年。” “不要多想,”明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沈晗霜的手背,“也不要被我们这些往事影响。” 若沈晗霜没有猜到,明老夫人应不会再与任何人说起这些事情。但明老夫人知道沈晗霜心思细腻,既然沈晗霜已经猜出了一些苗头,若不让她知道得更清楚些,她反而会一直挂心着。 “好。”沈晗霜柔声道。 从外祖母的院子里离开时,沈晗霜仍然忍不住在脑海中还原外祖母和爷爷年轻时的模样。 每一代人,都会面临自己的岔路与选择,也会有自己的得与失。 经年过去,曾经再刻骨铭心的事情或许都会变成漫长人生中的一段平常记忆。再忆往昔时,心境会平和如水,曾经的得失也会变得不再重要。 沈晗霜在心底静静地思忖着。 * 将那些画像放回明溪院后,沈晗霜便按照之前已经与爷爷说好的那样,去陪他下棋。 许是因为今日亲手挖出了那些儿子与儿媳酿的酒,和孙女对弈时,沈相问了很多跟沈晗霜的父母有关的事。 沈晗霜都细细地回答了。 沈相几日后便要离开洛阳,他还另外与沈晗霜说了一些跟皇后有关的事,以免她与皇后对上时落了下风。 皇后通敌一事已经基本确认,只要太子的人顺利抓住那个重要的人证,便能扳倒她。沈相此行回长安也要提前做一些安排与布置。 沈晗霜将爷爷的叮嘱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但沈相还是看出她今日与平时有些不同。 隐约猜到了什么,沈相重新执起一枚棋子,温声问道:“晗霜,爷爷可曾教过你该如何悔棋?” 沈晗霜心神微顿,摇了摇头:“不曾。” “执棋者,自该落子无悔。” 沈相似是在说棋局,又似乎不是,“不悔棋,却可以再走下一步,将棋局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沈晗霜轻轻“嗯”了一声。 人生亦如棋局。 落子便该无悔。 身在此山中时,处处都是路,反而可能会不知该走哪一条。 可既然想要创造自己的赢面,便该继续走下一步,不能停在原地。 “爷爷,我明白了。”沈晗霜柔声说道。 究竟到底明白了什么,祖孙两人心照不宣。 黄昏时,明溪院里。 还不到用饭的时辰,沈晗霜便坐在窗边看话本,却莫名有些看不进去。 遥望着在天边铺洒开来的晚霞出神时,沈晗霜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昨夜祝隐洲留在她窗边的那张字条。 她只看过一遍,今日也一直都有事可做,却记得,祝隐洲在字条上约自己于东城门外见面,说想带她去一个地方。 沈晗霜在洛阳长大,对周围很熟悉,却一时想不到祝隐洲可能会带自己去哪里,看什么。 明明话本上的字一个都没有看进去,沈晗霜的指尖却不自觉地缓缓翻过了一页又一页。 须臾之后,沈晗霜终是无声叹了一口气,将话本随手放在一旁。 起身朝府门外走去。
第63章 周日双更 即将走出明溪院时, 沈晗霜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她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府,家里人会担心。 见春叶放下了手中的事, 正朝自己走来,沈晗霜柔声同她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让外祖母她们不用等我用饭,也不用担心我的去向。” “要让人套马车吗?”春叶问道。 沈晗霜想了想, 心底隐约有某个猜测, 便说:“应该不用。” 春叶有些犹豫, 但她知道自家姑娘做事有分寸,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忍不住道:“那姑娘早些回来。” “好。”沈晗霜笑着应下。 她这才继续往府门外走去。 方才翻看话本时,沈晗霜有些心不在焉, 但这会儿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去做什么了,沈晗霜心底便平静了许多。 她并不急着赶去某处,步伐一如平日,神色间也让人丝毫看不出她此时的心中所想。 其实沈晗霜现下也并未在想什么。 和外祖母、爷爷他们一起在云松斋的庭院里挖酒时, 沈晗霜曾在心里想事情,和爷爷下棋时她也并非完全地专注于棋盘间的变化,方才拿着话本时沈晗霜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但现在,她心里其实没有存着任何念头。 即便她还并未决定好是否要去看祝隐洲想带她看的东西。 迈出明府大门时, 沈晗霜果然看见断云正站在一辆马车旁, 等在府门外不远处。 祝隐洲昨夜留了字条约沈晗霜在东城门外见面,而他也的确像沈晗霜猜测中的那样, 提前安排了人在明府门前接她。 断云并未让人去向她通禀过, 应也是有意为之。 不问,也不催, 只让她自己决定是否要去赴约。 若她始终没有出府,断云应会就这么回去复命。 而断云并未乔装打扮,明府门前的家丁不难认出他是祝隐洲身边的人。 早在沈晗霜看见断云之前,外祖母和爷爷、舅舅他们便应已知道,断云是奉了祝隐洲的命令在此处等着接她。 只要她登上那辆马车,家里人便能知道她的去向。 沈晗霜走出明溪院前便已想好,无论要不要随祝隐洲去看他想让自己看的东西,她都要去东城门外与他见一面。 有些事,她想当面确认。 沈晗霜朝断云身旁的马车走去。 一直密切关注着明府大门那边的断云早已看见了太子妃的身影,见她终于朝这边走来,断云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黎明时分便等在了东城门外,断云也是那时就开始等在明府大门外了。 本意是担心会错过太子妃出门的时机,可一直等到现在,断云差点就以为今日殿下等不到太子妃了。 等太子妃登上马车后,断云的心才放下了一半,他驾着马车往东城门外去。 太子妃愿意上这驾马车,只意味着殿下今日能见到太子妃一面,还不代表着殿下能顺利将太子妃带去树屋那边。 断云知道殿下为了搭建那座树屋花费了多少心思与精力,若它只能是一份永远送不出去的礼物,便太可惜了。 为免颠簸,断云一直将马车控制得很平稳,他却忍不住暗自想道: 若太子妃见了殿下之后说哪里都不想去,再让殿下以后都别再去打扰她,那殿下恐怕是彻底没机会重新娶回太子妃了…… 不行!不能这么想,还是得盼点儿好的才行! 断云按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须臾之后,从明府大门里走出了另一道身影,静静地看着沈晗霜乘坐的马车越行越远。 是明述柏。 他今早便知道太子的手下等在府门外,看样子是来接人的。 一整天下来,沈晗霜都没有要出府的意思,明述柏以为她不会去。 可在晚霞最美的时候,明述柏还是看着沈晗霜走出了这座府邸,离开了他们共同的家。 她去见祝隐洲,是为了彻底断了他的心思,还是要…… 明述柏不愿深想。 * 马车内。 沈晗霜不知道明述柏今日一直留在府中是因为他想要亲自确认她会不会去见祝隐洲,也不知道坐在车外的断云正在替祝隐洲忐忑些什么。 她掀起了右侧的车帘,安静地望向车外。 白日的热闹与喧嚣已经逐渐平息,无论是街边的摊贩还是沿街叫卖的货郎都即将结束今天的生意,准备踏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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