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昱斟一息,没有出口。却想问——是炫耀? 正信口要对诗,徽墨又一拍脑袋,从兜里再取出一张印了朱印的告示: “这个是粘在诗文下的。不知为何黏在一块,我险些以为是一张纸。是个昭告罪臣的。” 林嘉昱接过。 【今有逃臣,前宣威将军陆励,前御史大夫李赋缉拿归案,十月问斩。 若有同党牵连速速自首,从轻发落。】 林嘉昱呼吸一顿:“怎会如此!” 徽墨唉道: “就知公子会着急,可这也是没法的。前朝的总要清算,只能是李公子一家实在不走运。分明也没有站哪个队,却因惧怕窜逃,这可不就显得心虚。那新帝又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说来一个贱奴出身,心眼必定大不了。” 寒风凛凛,林嘉昱侧身至月光下,再认真看了一遍寥寥几字的诏书。沉声: “伯仲自我入京来便相助良多。置办住处,拜见大儒无一不倾囊。他对我无私,我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还有时间。秋闱只剩五日,我若殿试高中,兴许能进言一番。新帝左不过只是为了出气,这两家实在微不足道,不当惹他注意。” “公子可不能这样冒险啊!一家都盼着您衣锦还乡重振林氏,哪怕他李公子再好,也不能搭上咱们的命!咱们先前帮的还少?您身子也不好,打了那么久的地铺,到处跑着抓药还整日提心吊胆,咱仁至义尽了啊!” 徽墨无奈,虽知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还是忍不住相劝,以盼他回心转意。 可林嘉昱早定下心,目之皎洁胜若天星: “顺儿尚在襁褓之中,谁能忍心?” “我再去求见一回安王,徽墨,明日照看好她。” 徽墨摊手:“我能说什么?唉,公子万事小心。” 林嘉昱回以一笑:“待我高中,再同给你的信中写的一般。” 徽墨这才高兴了,看向菡羞的屋子: “之前还奇怪公子记挂的精灵什么模样,能让您念念不忘。今日一看确实像是狐狸成了精,只是…” 他为难:“若无底细,老爷夫人那可不好过啊。何况您一高中,榜下捉婿的大族可要出手了。” 林嘉昱摇头:“往后事,往后思。” 月牙高悬,徽墨随手收了那张对诗的告示压在石桌上。林嘉昱叠好另一则,预备明日带着去找闻斐然。 灯都熄了。 翌日,本该昏睡的菡羞却噗通睁开眼,睡不着。 这会还天灰,她起的很早。菡羞穿好衣裳,房中没水。于是开门去厨房里烧。刚提着茶窠回来,脚尖忽而飘来一张纸。 她捡起,不叫它贴在腿上,顺便看一眼。 只一眼,瞳孔地震。满心的震荡尽数化作紧捏拳头的力气。 菡羞抖了起来。不知是突来的寒风吹动,还是吓着的。藤编的茶窠哗的砸上青石。一双眼一字字重新审视,良久才重新呼吸。 菡羞咽了口唾沫。 她几乎可以肯定,有一个和她一样来自现代的存在出现了。 这首诗是《卜算子•咏梅》。 而它,是经由闻衍璋审批才能发布的。 那个人,就在闻衍璋身边! 难道是系统口中的修正者? 菡羞一时止不住了,拼命呼喊系统。却只得到杂乱的电音。 手猛地垂下,她拧眉,隐有一抹不祥的预感。 事态真的乱了。 • 皇宫。闻衍璋只穿了件隐约露出胸腹的长衫,殿内烤着热火。 面前跪地的秀美少女真挚的仰视他,脆声: “陛下。臣女家中世代行巫,此诏书下,牛头狗血也俱全,燃香不断,那野魂必定会受感召而来。” 闻衍璋垂眸,似是小憩,语调却泛寒: “你缘何明白朕所思。北地的巫术若那般灵验,那养巫的四皇子为何不得成功?” 女孩大眼眨眨,天真烂漫: “臣女这巫和别家才不同。臣女就是为陛下而来,自然明白陛下所思。”
第53章 同天争 “为朕而来?” 烟熏雾缭的香散扬, 华服少年若隐若现。配他一声听不出确切意味的反问,谢漱稍稍敛去脸上的笑容。 “是,臣女及笄当日由家中长辈按例卜卦, 算得金乌抱日之象。那灼日正指向宣齐宫。谢家自来以日升之主为尊, 陛下即新阳,臣女怎可不前来侍奉。” 听着情真意切。 可闻衍璋莫名轻慢: “如此说来, 你自诩金乌?” 谢漱不急不缓叩首:“臣女不敢,灼日只陛下一位,金乌负日而驱, 或是臣女, 又或是天下子民。难从细究。” 她抚着冰冷光滑的地面, 心说, 好冷。 和那高台上蒙雾的少年帝王一样。 与她来前所了解的不太像。 作为这千千万万个被选中的宿主之一,谢漱于五天前进京的路上才觉醒,开始执行任务。 而系统给予她的第一张, 也是唯一一张照片, 那个少年漂亮清冷, 也很阴郁。 应当是早时没有造反的闻衍璋。 如今的他周身泛着阴寒,无形有股狠戾的威压。不过她不害怕, 反而跃跃欲试。 小病娇反派什么的,最可爱了。 这还是个干干净净的角色, 爱慕的人不爱他, 多可怜。 至于他要找的先前一个任务执行者陆菡羞, 谢漱心中暗笑。 看来在纠结期了啊。 那首卜算子, 但凡上过学的应该都记得。她给出这样明显的暗示, 陆菡羞要是没有死,总该能看到的。 谢漱继续淡定编造: “那首上联为卦象所显, 正显她前世命格。臣女摆坛施法三日,问得黑白无常,生死簿上并未除她之名。” 闻衍璋定定的凝视底下的姑娘许久。食指不轻不重敲一敲手下龙头。 寒川世代巫术兴盛,此女为当地大族谢家嫡长女,也是其颇具盛名的神婆祖母珈蓝夫人指定的传人。 并非他召她入京。 而是如她所言,自行长跪宫门三日求见。若非她开篇便指明“野魂”二字,这皇宫如何也进不得。 哪怕陆菡羞自认是个占据了凡人身体的野鬼,闻衍璋相信。却依旧不信除她以外的鬼神之说。 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闻衍璋眼里幽幽。 影卫没有在护城河尾找到陆菡羞的尸身,但闻衍璋就是觉得,这生了一副不罢不休野草性子的家伙没死。 诗文底下贴罪告,无需她揭榜,百姓自发就能将消息传出去。除非她已不在京城。 他有些烦闷。 那贴身奴婢的哭嚎振聋发聩,如今想起也历历在目。好似他真是负心之人,而陆菡羞当真爱慕他非常,一心一意。 闻衍璋自然不会和她辩驳。只是发笑——若真一心一意,如何会在他与闻斐然间横跳多时? 不过是再三抉择,最后定了一个。 这往事好比法喜寺的古钟,每当他心头要缓便一敲,迅速叫他分辨清事实。 谢漱之言无从断定真假,不过闻衍璋倒还有疑问: “巫术可能窥见未来?” 谢漱一听,立马俯首:“人之命数乃天意。可卜卦预测,却不可言说。且我等只能窥见一二。” 闻衍璋沉默,眉宇间骤然泛阴: “…若能看见一切呢。” “一切?”谢漱心头一动,试探道:“陛下是说,余生?” 他不置可否。 谢漱拧眉。 难道是陆菡羞披露了剧情? 嘶,到底还是新人,一点性子都耐不住。 她沉声:“臣女只是凡人,窥不透的。若世上真有这样的事…不是金仙,怕就是妖邪了。” 即便不提,两人都知道这指的是谁。闻衍璋抬眼,慢慢摸上龙头摩挲: “妖邪为何缠于人身?可影响命数?” 谢漱恭恭敬敬:“陛下是说那野魂吧?” 他不语,谢漱仰头,盯着那双隐匿在香雾里的眼睛,顺理成章把这事转化成神鬼的野志怪谈,说的头头是道: “这世上野魂作祟自古有之。或吸人精气修炼,或受任于冥府九重天,前来相助。 观卦象,那只野魂并非恶鬼,却也不沾染仙气。臣女思来想去,兴许是她凑巧得了陛下命格,见陛下真龙天子,特缠着陛下寻求人皇之气庇佑。好使魂魄不受妖邪祟气玷污,化作邪物。” 谢漱说罢一声告罪,闻衍璋眸光一厉。 若非他与陆菡羞之事绝无可能谣传,他倒真要严刑拷问。 此女说的竟无二致。 可,闻衍璋喉头鼓动,面上半分情绪也无。 若陆菡羞真是寻求龙气庇佑的孤魂野鬼,那也不该找上他。她可是几次清清楚楚的说过,他闻衍璋绝无可能执掌天下。 他比不上裴止风,必定是他的手下败将。 若一切一切都是真的,她知晓他的命数,岂不是眼睁睁看他从起兵到败落? 这所谓的人皇庇佑又从何而谈。 闻衍璋竭力思索幼时听闻的异志传说。翻来覆去,只想到一个可能——他是人皇。 裴止风也是人皇。 待他败落,陆菡羞便会去寻找裴止风的庇佑。 少年无形绷紧下颚。可这样又不对了。 陆菡羞给他的那封绝笔,分明哀怨惆怅,处处诉说她爱慕不得,妾有情郎无意。 以此女之言为基来猜想,陆菡羞到底想做什么? 闻衍璋一时陷入思绪的僵局。 他竭力回想起陆菡羞的模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然,闻衍璋忽然蹙眉,双手微微泛力。 他如自己所认识到的那般,刻意忘干净了。 …他不记得陆菡羞具体说过哪些,也已经不大记得她的样貌。 只记得,她有一双灼烫,倔强的狐狸一样眼睛。 还有一张殷红的唇,每每见他便张合个不停: “小璋子——” “闻…衍璋?” 脑中叮一声。他突然缓缓掀开垂下的眼皮。从未设想过的猜测恍若燎原的火星子,噼啪闯进他眼底。 少年忽觉头痛。不自知中悄然撑起下巴,深邃了凤眼。满是不解。 零碎的记忆缓缓拼合出几个遥远的画面,好似想起来了。 她是个自以为是,又有些别致趣味的东西。 呵。 闻衍璋闭目,捏一捏眉心,哼笑: “你可能算出人所在之地?” 谢漱干巴巴等了好半天,终于有回应了,却是这个。她一时尴尬,不过想到原身确实是个神婆,算一算应该没问题? 谢漱点头:“可算一些大致。” 闻衍璋摸出袖中佛牌,似笑非笑: “那你算算,裴止风现在身在何方?” 谢漱一惊,刹那忘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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