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菡羞,是你?” 菡羞刹那间惊喜,随后迅速惊恐汗毛倒竖。连忙捂住脸,她侧目: “你说谁?” 那男子冷不丁笑了,从她身后绕过来,向菡羞更近几步: “真是你?听说你被暴君纳入后宫极得宠爱,怎会到这小地方来了?” 他上下一打量她,嘴里啧啧: “姑娘这日子大不同以往吧。暴君死了,昭阳公主可知你出逃?” 菡羞这会已经把他的模样看清楚。 衣裳料子挺好。瞧着是个文人,但长得偏楼毅那种武将类型。总体还不错,就是眉毛有些过分长。 不友好的长眉怪。她心里一嘀咕,不过还是一派单蠢: “我叫陆荷。菡羞是哪个?公子又是谁?” 那人皱起长眉,似乎很不高兴,却依然笑: “这样啊。姑娘从前给我写情书时可不是如此疏离的。” 菡羞:? “我,给你写情书?” 她愣住,然而记忆里完全没这个人啊?难不成是…原身惹的? “哼。”他冷笑,长眉横飞:“在下吴戒,想来姑娘勾搭的青年才俊太多怕是早忘了。哦,可不是姑娘了。该…唤您一声娘娘?嘶,娘娘,这上位陛下若是知晓您这凄清模样,可会心疼啊?” 真是原身干的?菡羞屏气,大脑迅速转悠。按理说她承接了原身的记忆碎片,不该毫无印象。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来,那只能说明,原身也不记得这个人了。 菡羞心里堵,干脆放下遮脸的衣袖,兜紧怀里银票: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也没有同什么暴君在一起。我有夫君,你不要缠着我,我要喊人了!” 说罢,穿着千层底的脚往外一撇,头也探出去。 吴戒沉脸,见她死不承认,一时还真没法。这沂州人不规矩,好煽动,真惹了可是要一块上来打的。 他长眉松缓下来,实则也确实没那把她往死里弄的意思。左不过年少时家中有些权势,被她勾搭上谈情说爱,结果没好几天就绿他。往常也没这回忆,偏此次居然看见了这水性杨花,恨意一股脑就都涌上心头。 盯着她削瘦细尖的脸一会,又看她清清明明的眼。吴戒一甩袖子: “二嫁?真不愧是你。那死鬼暴君若是泉下有知,可不得气疯过去。罢了,你既然装不认得我也不纠缠。流亡来沂州的?” 这人语气明显友好了些。菡羞抿唇,却还没有放松,往左探一步: “我都说了,我不是。” “行,你不是。”吴戒又嘲讽一笑,“你在门市什么?找住处?” “…与你无关。公子,我当真不知你是谁。” 菡羞忍不下去,找准机会一溜烟跑了。 吴戒诶一声,见她同兔子似的,追了几步停脚,哼一声,若有所思: “夫君?骚媚样,走哪都能委身。”转头问边上卖干货的: “阿叔,你可知那姑娘哪里来的?” 那老大爷两手缩一块,有印象:“她啊,好像是同福客栈的住客。” 他眸色转动,拔腿往那处走。 到地,果不其然人不在了。老板娘见他问,顺口道:“那姑娘是有个夫君,长得神仙似的,就是可惜是个瞎子。” 吴戒握着的手一紧,半晌勾唇: “瞎子啊。” 那厢,菡羞逮着跌跌撞撞的闻衍璋飞快在城里窜。溜了好久只能找个破道观将就。 闻衍璋绷着脸问:“为何突然逃命?” 菡羞支支吾吾。 他靠着柱子沉默,“与你有关?” 她叹口气,点头: “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身体,好像招惹了不少人。” 闻衍璋下意识蹙眉,嗓音发寒:“碰见了?” “嗯…我怕他揭发我。”再牵连你。 菡羞嗓音闷闷的,相当无奈。“可我真的不记得这个人…”她想想还是解释,只是嗓音越发低迷。 莫名其妙的,在他面前就抬不起头。 她浑身都耷下去,惶惶不安。闻衍璋胸膛动动,脸上淡漠: “他叫什么。” 菡羞迟疑:“吴戒?” 他语调平平:“哪里人。” “好像是…京城的。” 闻衍璋环胸,垂下眼睑,迅速在脑海中回忆一遍。 京中有头脸的他无一不识,这个吴戒…应当不是被他屠家的阁老之孙。 记忆翻涌,他隐约想起一户,三品小吏? 早几年就被贬黜。有一子来返上京贩卖草药为生,生意不错。而沂州农耕发达,山多也繁茂,盛产百年人参等的。 应就是他。 虽不知道模样,不过他老子也是见过的。长得很是不堪入目。想必这儿子也好不到哪去。 他还不曾察觉到心里暗暗拿他同自己做了比较,不自觉吃味。嘴里还挖苦: “你从前的眼神可真不怎么样。先是他,又是闻斐然。” 菡羞语塞:“他们都不是我选的好么,你干嘛这样说我。算了,”菡羞赌气: “我眼神确实很不好,不然怎么选中你了?” 闻衍璋一窒,这话倒是个回旋镖,扎到自己肉上了。 他瞬时阴脸,冷哼: “着实是我拖累你,陆二姑娘还是莫要在我身边受委屈了,早些治治眼睛,换个好男子。” “…”菡羞一时间冒火,烦得很,“神经病,讨厌死了!” 说罢,真拔腿就要跑。没两步,衣摆一紧。她转脸,就见一只手大力揪住她裙摆,手背上青筋隐约。而那手主人—— 菡羞扁嘴,正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破幡,装木头人。 她拽回裙子,又往外走。却再度被揪住,菡羞转头,呼气。 “闻衍璋!” 闻衍璋终于施舍般的张口,冷道: “不许走。” “管我呢。你让我走的,松开!” 他阖目,似也深呼吸,良久拧巴的嗓不悦道: “我说你便当真?陆菡羞,你懂不懂什么叫真,什么叫假?” 菡羞冷笑: “你都说我蠢笨不知多少次了。我怎么懂你话里的真假?还说我口不对心,真正口不对心的是你吧!我就是一根筋,神仙都有脾气呢,何苦我这个小凡人。” “嗯。”他无言,忽地哼一声。 菡羞:“嗯什么?” “嗯,我口不对心。” 菡羞一愣神。 闻衍璋却松了手,背过身蜷缩起长腿转移话题: “找个有空房的人家租一间。沂州人淳朴,且不日便要开始祭春,家家忙碌。那厮若手中有生意,停留不得多久。你不必怕,我会护着你。当务之急,我需找到一个人拜会,这些日子免不得露脸。你再躲,实则也是徒劳。” 半遮半掩一段话,菡羞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没忽视那个护字。 多少惊讶,闻衍璋居然会说,护她? 他今天吃错药了?可一看,好感度也没涨。 她心里头突然麻痒,刺挠的很。觉得脚底有虫子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蹦极。 菡羞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忽然就笑了: “你这样怎么护我?” 背过去的身影微僵,不曾做声。 她伸伸懒腰,也不计较了:“算了!我护着你还差不多。” 掏出包袱里的咸菜饼子,菡羞递到他嘴边:“张口,吃饭了!” 闻衍璋却闭着嘴,她只好收回去,正好也饿了,自己吃。咯吱嚼两下,腰身突然就被抱住。她往前一跌,手里的饼子飞进泥巴里。 好可惜。 菡羞皱脸,还来不及说话呢,害她浪费粮食的罪魁祸首倒是抵着她的胸脯吐气,眼睫震颤: “那就你护我。” 这一路以来,本也多是她相护。 他曾自信早将她捏在手心,算不上爱恨交织,仅是略有不合时宜的悸动,但并不想让她好过,只要拴在她跟前讨饶哭泣,他心里便能得到一种别致的愉悦。 断手脚筋瞎后,他被她看光了身体,动不动能,看不能看,三急都逃不过她的眼,失尽所谓尊严,还有桐花一事,更叫他几乎被撕光遮羞布。 如鲠在喉,他先前那些掌控她的法子,顷都殆尽。 从前那十几年也是被轻视着过来的,忍是闻衍璋活着的第一要义。 可在陆菡羞面前,哪怕一丁点的落下风都叫他如芒在背,浑身不适。 现下,这不适越发少了。 尤其听到那个与她有交集的小厮,这不适,竟有刹那化作不安。 他抵着温软,磨牙,幽幽道: “陆菡羞,你还是那么讨厌。” 菡羞嘴里的饼还塞着,闻言眨巴眼,慢吞吞哼哼: “你也是。” 但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隔日,七转八转,菡羞找了个偏僻的民宅租下。趁赶集买了堆锅碗瓢盆,东西都置办好了。高高兴兴一回去摸荷包,她突然石化。 闻衍璋摩挲着手里两个木刻,问:“你怎么了?” 菡羞差点哭出来,绝望: “钱没了…” 街上人挤人,她衣襟咧了几回,没想就这么没了。下意识看向坐在书案边上的人,菡羞眼里开始飙泪,决心回去找。闻衍璋立即叫住她: “没了便没了,我这还有。” 菡羞自责:“可是…那是很大一笔钱。我粗心大意弄丢了。” 他半点也没情绪,淡定地很: “抛开意外不提。扒手苦练多年,若不能从你身上得手岂不是白练了。” “…”她突然就无话可说。 闻衍璋摸出前几日才买的小盒子,将锁给她:“拿吧。” 菡羞默默道谢,说不上来的有些羞涩。他道: “你我还需置办两件新衣。” “新衣服?” “嗯,顺应民俗。” 菡羞就又去了一趟。有是有,只是不合身,太大。她斟酌:“要不要换一换?” 闻衍璋不答,摸了摸,掏出枕头底下的针线剪刀: “墙底下白石抠一块来,照着你我的身形划一划。” 菡羞瞪大眼:“你会改衣服啊?”手上照做,歪歪扭扭画了线,听闻衍璋的剪好。他就接过来开始缝针。竟是一点错漏都没有,平整漂亮。 要不是看不见,他岂不是能自己做衣服了? 闻衍璋手下翻飞不停,听得菡羞的惊叹,略扯唇角,嘴里淡定: “有什么好讶异的。”他从前哪样不是靠自己。 “这几日我打听过了,祁连山下有一青城书院正收学生,我需去一趟。” 菡羞把钱紧紧扎在腰里,“你要用新身份去当学子?不复国了?” 他异样地没什么生气的模样,平板无波: “往后再说。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我也并非真要去当学生。这地方后头有林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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