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子嗣和她,真的没有区别吗? 桑宁宁想,就像是所有人都说她不识抬举,只要再大度一些,她和桑云惜本就是亲姐妹,完全可以好的不分你我。 但这真的一样吗? 是不一样的。 那么婉娘又错在何处呢? 她错在轻信他人?可那也是她父母亲自为她择取的、缔结良缘的伴侣。对自己的伴侣,交付信任与爱意,不该是最基本的选择吗? 桑宁宁心间像是有颗未成熟的果子破了个洞,汁水漏出几滴,酸涩蔓延。 “大师兄,你也认为婉娘……不该愤怒吗?” 随着她的这句话问出,刹那间,室内黑雾弥漫,怨气纵横。 容诀垂下眼,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妹妹,你该早些休息。” 妹妹? 桑宁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容诀称呼的转变。 也不知为何,往日里总是反应慢半拍的桑宁宁,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容诀的意思。 ——屋内有了其他东西! “好。”桑宁宁同样站起身,镇定地将容诀送到了房门口,“兄长也早些休息。” 容诀颔首,眉眼下压,向屋内轻轻一扫,随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吱呀—— 几乎就在木门关上的刹那,绯红色的气体从四面八方涌入,工种号梦白推文台如丝绸般铺开滚动,其中一缕绯红更是直直冲着桑宁宁而来! 桑宁宁并未选择硬碰硬,她动作轻巧地旋身避开,而后捏起法诀,与剑招同时劈下! “哈哈哈哈哈!好凌冽的剑法啊!” 一阵嘶哑的笑声传来,宛如利爪扣挠着墙皮,令人心中发毛。 但桑宁宁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稚弱且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女孩了。 她握着剑,熟练的忍下了心中的不适,冷静道:“你是婉娘?” “嗯?你竟知道我的名字?” 随着这道难听沙哑的嗓音,周围原本浮动在虚空中的绯红色迅速凝聚在一起,勾勒出了一个人形来。 身着红衣,面容惨白。 看不清五官,只有大块大块的红色铺开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然而与外形上的恐怖相对的,是分外清醒的怨鬼。 “我听见你刚才说得话了,小姑娘。” 婉娘忽得一个附身,近乎是用脸触碰到了桑宁宁的鼻尖。 “做个交易如何?只要明日晚间,你愿意将让我附在你身上进入那宴席之中,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桑宁宁皱眉:“你进不去晚宴?” 可那晚宴,陈家不是说是为了在生辰日诱出婉娘所设的吗? 婉娘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你不先问问,我能给你什么吗?” 不等桑宁宁回答,她自顾自地开口:“我帮你杀人如何?听方才你说的那些话,你应当也有不喜欢的人在这鸦羽镇吧?不如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只要你带我进去,怎么样?” 婉娘自认,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桑宁宁却不这么认为。 她歪了歪头:“我的仇人,我自己会杀。更何况——” 更何况,先前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 有一个内应,将他们的计划与婉娘和盘托出了。 桑宁宁握紧了剑柄,语气分外冷静:“我为何要相信你一个怨魂的话?” 她不知道为何容诀会选择让她一个人对付这个怨魂,大概是为了锻炼她?又或者想要套话? 但不论如何,大师兄总不会害她。 桑宁宁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虽说筑基期修士对付一只绯红怨魂想要全身而退比较困难,但是若是全力一击,桑宁宁有自信能将其打至重伤。 “怨魂啊……为何要相信一只怨魂……”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了这红衣怨魂,嘶哑的声音拖起长调,反反复复地重复这同一句话,声音时高时低,婉娘的身影也时隐时现。 须臾后,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诡异凄厉的桀桀笑声。 “小妹妹,你还有个哥哥对吧?” 婉娘原本飘到了屋子上方的西北角处,却在说出这句话时猛地一个俯冲,以一种诡谲倒吊的方式落在了桑宁宁的面前。 “倘若你哥哥也变成了怨魂,他来和你说这些话——小妹妹,你是信,还是不信?” 不信。 依照桑宁宁的性格,她本该很肯定的说出这句话。 但很奇怪,在话音即将出口时,像是来了一阵飓风,将她的话吹得无影无踪。 “……我的哥哥不会变成怨魂。”桑宁宁肯定道。 “哈。”婉娘发出了一声嘲笑,粗粝的嗓音宛如砂砾反复磋磨,“我以前也从未想过,我会变成怨魂。” “这不一样。”桑宁宁斩钉截铁道。 大师兄温和守礼,脾气也好。 除了剑法实在比她高处太多这点,总让桑宁宁有种紧迫感,其他根本挑不出任何错处。 倘若连大师兄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被逼成了怨魂—— “……那这个世间怕不是没救了。”桑宁宁不自觉地喃喃道。 婉娘瞧着有些稀奇。 她并非是真的在和桑宁宁闲聊,而是在企图用言语勾得她心神动摇。 只要桑宁宁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婉娘的怨气就可以趁虚而入,从而操控她的躯壳,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她没有。 就连假设她的哥哥变成了怨魂,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是真的相信她的哥哥如皎皎明月不染尘埃,永远不会成为如怨魂这样肮脏低劣的存在。 就像…… 就像她阿父阿母,大概也没想过,她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婉娘一时无言。 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清醒了很多,想到了以前的事,以前的人。 “那六个人,是你杀得吗?”桑宁宁冷不丁地开口。 婉娘将头猛地翻转过来:“六个?” 桑宁宁抠了下掌心,面上仍不动声色:“两个是陈老爷的侍妾,两个是小丫鬟,剩下的两个是小厮。” 婉娘盯着桑宁宁的眼,忽得发出了一阵笑:“没有小厮。”她笑出了血泪,猩红蜿蜒流下,与绯色交融,在最末端消失不见。 “她们、我们都是药引。” 果然如此。 桑宁宁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剑柄。 剑柄温润,质地如玉,和他的主人一样。 在这一刻,桑宁宁似乎看见容诀站在她面前,笑语晏晏。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视婉娘,平静道:“我要问过我的兄长,再给你答复。” 婉娘语带嘲讽:“怎么什么都要问你的哥哥?小妹妹,总这样黏人,可是会被人厌烦的。” 厌烦……么? 桑宁宁难得迟疑了一秒,但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因为你很在意我的哥哥,我怕你害他。” 所以她必须让容诀知道。 桑宁宁毫不迟疑地摇动了腰间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看不懂婉娘的所作所为,但是没关系。 反正容诀脑子好,来了后,大概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绯魂怨女在想什么。 婉娘:“……” 这对兄妹,感情倒是真的好。 几乎就在那小风铃响起的一秒,若有若无地花香倏地在室内弥漫,而后一道身影落下。 因着是晚间,容诀的相貌没有丝毫遮掩,一身月白衣袍,衣摆处是佛头青色,更衬得他气度高华,温润清雅。 就连婉娘都有一瞬的惊艳,然而不等她开口想要说什么,就发现自己被钉在了原地,竟然分毫动弹不得! 能做到这点的,若非是比她还要强的怨鬼,就只能是灵力过人了! 顷刻间,婉娘就做出了判断。 这位兄长定然是个极厉害的修士! 可是既然他能一招制敌,又何苦让他妹妹打头阵? 婉娘一双血目瞪得极大,容诀却像是半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站在桑宁宁与婉娘之间,嘴角勾起了一个浅笑,兀自看向了桑宁宁。 “怎么了?” 桑宁宁立即将方才所有事情说了一遍,除了“兄长变成怨魂”的那段话外,没有丝毫遮掩。 “嗯……”容诀应了一声,似乎有些苦恼,“所以阿妹打算如何解决呢?” 他将选择权交到了她手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小到大,但凡遇上这种大事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听取过桑宁宁的意见。 桑宁宁攥紧了拳头,不自觉地将一小片衣角也拽入掌中。 掌心微微出汗,有些潮湿,正如此刻的心尖眼中,泛着说不出酸涩与没来由的惶恐,比刚才骤然见到怨魂时更甚。 久到桑宁宁都不自觉的产生了怀疑。 原来她真的能产生这样持久的情绪吗? “我——” “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容诀轻声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 “……我想让她进入宴席。”桑宁宁缓慢地开口,几乎是有些磕磕绊绊地说着自己的观点,“不管是谁出卖了这个计划,但如果这一切属实,我想让她进入宴席。” 想让她手刃仇敌,想让她报复回去,想让真相大白,想要让驻颜丹再不出现。 桑宁宁顿了顿,终究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她只说:“我想要让她……亲手杀死那些害了她的人。” 这是这样吗? 真是温柔又宽和的想法。 容诀微微颔首,语气带着说不出的爱怜:“可以。” 他略一侧眸,眼神向后轻扫,随后不着痕迹地向前半步,完全遮住了身后绯魂怨女的身影,还用灵力硬生生将她的身形缩小了一圈。 婉娘……婉娘愤怒极了。 这个兄长好生奇怪!分明从头到尾都是她妹妹在欺负她——她半点便宜没占到不说,现在还硬生生被人用灵力消融怨气?! 要知道,倘若是纯用灵力消融怨气极为困难,通常要付出比怨气更多三倍,乃至五倍的灵力,才能彻底净化一个怨魂。而现在这个年轻的兄长,就愣是这么耗费自己的灵力? 婉娘无语凝噎,心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这兄长的脑子,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容诀从在意他人的想法。 他上前几步,笑着望向了桑宁宁:“刚才,是怎么想起摇风铃的?” 桑宁宁困惑道:“不是你提醒我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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