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们这磨磨唧唧的,什么事来得及?还好老夫聪明,知道要来找你们。” “师父,大师兄。” 桑宁宁率先起身,走到了容诀身边:“师兄……如何?” 容诀弯了弯唇,不等他回答,就听流光仙长冷冷地哼一声。 “他好得很。” 桑宁宁看着时不时咳嗽几声,近乎毫无血色的容诀,又握住了他的手,依旧是那样冰凉。 桑宁宁不禁怀疑道:“当真么?” 流光仙长吹胡子瞪眼:“当然是真的!老子可不像有些人,说话遮遮掩掩,贯来喜欢骗人!” 这样的流光仙长不像是一宗之主,倒是更像一个性格暴躁的少年郎。 于是不止桑宁宁,就连钱芝兰等人的目光都开始变得怀疑。 符执清更是直白道:“师父,骗人不好!” 流光仙长:“……” 流光仙长:“逆徒!都是逆徒!” “他虽是修为被废,但到底底子还在,如今我可用一物暂时让他恢复成筑基巅峰的修为,再然后,等你们寻到玉容花,就可以寻医修为他练出丹药,重塑金丹!” 景夜扬立即道:“医修?我们沈家多得是!” 沈素心:“嗯,反正你不是。” 景夜扬:“……” 眼前场景热闹无比,容诀也看得莞尔。 处在这样轻松干净的环境中,有友人师长相伴,桑宁宁日后的生活,定然会比以往好上许多。 他仍由桑宁宁反复翻看着自己的手,即便被她捏了又捏也不在意,只轻声问道:“我如今没什么事,你手上的伤口如何了?” “早不疼了。”桑宁宁道,“多亏了沈师姐的丹药,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容诀回过头对着沈素心微微颔首:“多谢。” “容道友不必言谢。”沈素心客气地对着容诀回了一礼,随后十分自然地转向了桑宁宁。 沈素心站定在距离桑宁宁极近的地方,问道:“倒是小师妹,你觉得这枚丹药可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容诀偏过了头,目光微动,在两人间扫了扫。 桑宁宁没有注意,果断摇头:“没有。” 沈素心偏要一个答案,执着道:“若是一定要你想一个呢?” 桑宁宁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犹豫道:“太苦了?” 沈素心愣了一下,随后恍然:“是了!这味道我一直没变过!” 她抓住了桑宁宁另一只手,问得更仔细:“小师妹喜欢什么味道的?糖葫芦味喜欢么?” 容诀轻轻蹙了下眉,又很快松下。 他的面上依旧挂着温润如玉的笑,还是如往日那样清雅出尘,只是唇角的笑意却散开了许多。 连糖葫芦都知道了么? 容诀静默了一瞬,转动了一下手腕。 左手探入了右手的袖中,又开始毫不留情地撕扯起了腕上的鳞片,仿佛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如今已经记起了疼痛,却觉得这样恰好。 正是这样来自于血肉的撕扯与黏腻,才能勉强安抚住他涌动在这具躯壳之中的、浓厚的独占与贪婪。 分明是他将人带来,可如今却又因此而生出满腔恶意。 如玉手指穿透了皮肉,将浮现的鳞片连根拔起。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容诀想起了这句话,嘴角更向上挑了挑。 方才,在临走前,流光仙长给了他一个东西,好处是可以伪装出筑基期的修为,坏处便是,他的法相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当初流光问他,为何执着要用此物。毕竟这“于你而言毫无用处,只是鸡肋”。 容诀没有回答。 不是不想,也不是敷衍,而是这一切事情他也只是顺手为之,不知缘由。 容诀的一切悄无声息,桑宁宁并非察觉到异常,只是迷惑地看着沈素心。 “……这可以么?” 丹药,真的可以有这种口味么? 沈素心闻言,笑了一下:“当然可以。小师妹都答应保护我了,我多为小师妹炼几炉子丹药怎么了?” 一旁的钱芝兰目睹了全程,忍不住对景夜扬比了个大拇指,传音道。 “你姐,真勇士。” 当着大师兄的面挽胳膊,还要叫“小师妹”,显出了独一无二的亲昵…… 连踩几个雷,这不是勇士是什么? 钱芝兰看得佩服不已。 景夜扬鬼鬼祟祟的传音:“你是觉得,大师兄喜欢小师妹?” 钱芝兰高深莫测:“不好说。但起码,大师兄对小师妹的在意,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 另一边,符执清也将一切悉数告知了流光仙长。 流光仙长神色未变,只将他们都赶出了门外,包括容诀在内。 所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俱是不自觉地面色凝重起来。 等到室内只留下了他们两人后,流光仙长才再次开口。 “你年幼之时,家中可曾发生过什么怪事?” 桑宁宁想了想,直白又诚恳地回答:“我觉得桑家没什么正常人。” 流光仙长:“……” 原本凝重的气氛骤然被这句话打破。 流光仙长近乎哭笑不得:“那你觉得最不正常的事情是什么?” 最不正常…… 说实话,桑宁宁从来是个有仇当场报——哪怕能力不足,忍一忍也要报的性格。 但桑宁宁报仇后,通常也不怎么再记恨,记住的也只有一些难以忘却的伤痕罢了。 如今骤然被流光仙长这样一问,桑宁宁在脑内搜刮了一下,倒是蓦地想起了一件她从小到大都想不通的事情。 “我觉得我是比桑云惜和桑曜安都要小的。”说起这件事,桑宁宁至今感到迷惑,“但是在桑家的排序中,我却是最大的那个。” 流光仙长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又仔细问起了桑宁宁在桑家的日子,以及桑家人对她的态度。 ——死而复生之法。 流光仙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这法子分为两种,一种是以魂魄存于世间,一种则是夺舍他人躯体。 洛秋水同样是流光仙长用这个法子强求留下的,只是从桑宁宁的话语,包括桑宁宁的神魂来看,她就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不存在任何其他可能。 除非…… 有人故意从中作梗,让桑家人都误会了桑宁宁的来历。 这样一来,她幼时模糊的记忆,和桑家族谱上奇怪的排序就能够解释了。 流光仙长突然道:“桑宁宁,你对你那个姐姐,了解多少?” 桑宁宁略一思索:“我与她从小不和,若说了解,恐怕还不上青龙峰内门中的其他弟子。” 流光仙长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盯着桑宁宁的眼睛,道:“你分明是天生修道之体,更在剑法上有着独一无二的悟性,可偏偏修为停滞许久,还总是觉得心境不明,迟迟未曾探出灵识,更是不曾择道……” 流光仙长一边说着,一遍摇着头。 桑宁宁抿住唇,右手紧握住了玉容剑:“这是因为我神魂受损么?” “恰恰相反,你的神魂没有受损,只是被压抑了一部分……联系起向前景夜扬那小子说你的溯魂灯感应不到‘桑宁宁’三个字……” 说到这儿,流光仙长都想叹气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命数啊! 桑宁宁望着流光仙长欲言又止的模样,脑子突然灵光一现:“难道我和大师兄一样,其实我也不是桑家人?” 这是什么话! 流光仙长曲指在桑宁宁头上弹了一下:“胡说什么!你师父我是在怀疑你是被人——还极大可能是你的亲人夺运了。” 几乎是顷刻之间,桑宁宁就想起了自己在年幼之时,所见到的那个高悬于桑云惜身后的背影。
第54章 说实话, 事已至此,桑宁宁没有感到难过或是愤怒,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桑云惜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 桑宁宁平静地想, 看来她们之间的恩怨还是没有完。 流光仙长说完话, 一边再次为桑宁宁梳理了一遍经脉,一边仔细听她说了一遍自己两次削发桑云惜, 又断她一臂的事情,被逗得嘎嘎直乐。 “她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桑宁宁奇道:“为何?” 青龙峰上天材地宝那么多, 桑云惜有那么受宠爱,找几个能肉白骨的奇珍丹药,于他们而言应当不是难事。 还能为什么?流光仙长瞥了眼桑宁宁腰间的玉容剑。 光是有这把剑在,容诀那小子都不会让伤了你的人还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 “她截了你的运,若是能一直长长久久地压制你便罢了。一旦被你奋起掀翻一局就会遭反噬, 还会让这周围那些曾经被她迷惑的人,逐渐清醒过来。” 说这话时, 屋内静悄悄的, 弥漫着一种浅淡的焚香。 窗外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 桑宁宁循声望去, 就看见一只极可爱的小青鸟正立在窗户边缘,对着里面探头探脑。 她下意识翘起了嘴角,声音很轻, 轻到有几分缥缈:“可是大师兄就没有。” 流光仙长:“哈?” “师父, 大师兄从来都是相信我的, 他没有被桑云惜骗过。” 面前少女仰起头,面容已经开始褪去孩童的稚嫩, 以至于五官愈发精致。 若是放在常人身上,这样的五官大都会形成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只是桑宁宁的眼神锋利尖锐,硬生生将五官也从柔软变得清冷,倒显得整个人多出了几分寒铁似的冷意。 矛盾又和谐,带着一种勾人探索的冷艳清丽。 流光仙长不难想象,等待自己这个小徒弟长成后,会引得多少人眼神流连不返。 流光仙长本是不担心的。 因为桑宁宁性格倔强又顽固,这样的人天生适合修剑,又很难被人打动。 可是偏偏此时此刻,桑宁宁的目光清澈又认真,里面写满了对于另一个人的信任和依赖,像是一只幼兽回到了巢穴,又犹如一朵烛火乍现于山巅,引得其下一捧冰雪消融。 流光仙长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你就这样相信你大师兄?” 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原本停在窗边的小青鸟突然振翅向屋内飞来,落在了桑宁宁面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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