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璇的眼眸中倒映着越来越大的冰蓝箭头。 她变得慌张、无措,想要逃离, 可她的后路也被扶澜截断, 巍峨的冰墙升起来, 她如笼中困兽, 她惊恐地睁圆了眼,口中嘶吼:“不——” 在冰箭即将靠近她的一瞬间, 白虎倏地瞬行至她面前, 然而他并不能阻挡冰箭之势, 冰箭贯穿了白虎! 白虎死的时候,望了眼少璇, 便化为了轻烟。 降娄星陨灭,天幕中划过一道流星。 “咔啦咔啦。” 冰箭撞上了她的身躯, 而后冰碎裂, 随着冰的寸寸碎裂,她的身躯被无形的力量穿透, 生生截断了她的嘶吼。 她的身体从腹部开始出现一个血窟窿, 那血窟窿越来越大, 遍布了她整个身躯, 直到她瞪着眼,没有任何生息的时候, 她的身躯又开始覆盖上一层冰霜,她凝固了起来。 她重重的从高空中坠下,要落入沧澜海。 她怎么可以落入沧澜海安息。 扶澜没给她这个机会,她伸手一点,冰霜如傀儡丝牵引,将她的身躯牵引向成百上千个方向,她的身躯裂开了,化为了齑粉,在空中不知飘散去了何处。 做完这一切,扶澜眼前发黑,身子发软,从空中如一片落叶飘落。 正下方伸出一双手臂。 洛停云接住了她。 云上。 池洲对一口血再也压制不住从嘴角笔直地流下来的凌安道:“别看了,走罢。” 然而凌安却笑了。 他的明珠,终于如愿变得熠熠生辉。 可当她如此耀眼明艳的时候,他却离开了,他只能站在高处,看着她落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现在,他失去了所有,灰败沧桑,似乎配不上她了。 扶澜在洛停云的怀中睁开眼,她福至心灵地望向空中某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她看见了一位故人。 她支撑着直起身子,忍住浑身的疼痛,竭尽自己的目力望过去。 那人也在望着她。 她看不清他的眼。 大仇得报之后,是一种空虚。 看见了他,心里的浅浅的哀漫上来。是她的幻觉,还是他真的出现了? 不知为何,扶澜的眼睛好酸。 就在她凝神望的时候,他忽然消失了。 洛停云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便道:“怎么了?” 扶澜道:“无事,我其实可以自己走的,你放我下来罢。海使,你逾越了。” 洛停云叹息一声,让其他海使多看着她些,若是她没法支撑着回到住处,务必给她疗伤。 扶澜并不需要,她往下飞,背挺得笔直,宛若一把刚硬的剑。 瞧着她这背影,洛停云只觉得自己离她又远了些。 …… 扶澜回归沧澜海后,她的灵力肉眼可见地进步,比从前深厚许多。 经过这一遭,她杀少璇,守护住了沧澜海,海使们一致认为她已经可以成为海主了。 他们为扶澜举行了成为海主的大典。扶澜穿着水蓝的纱裙,身下露出蓝紫如莲花灿烂的鱼尾,头戴珍珠链,墨发如海藻一般披散下来,在所有海灵族的仰望之下,登上了沧澜之顶。 新的海主产生了。 海灵族欢呼起来。 在狂欢的海灵族之中,还站着一位仙子,扶澜一眼就望见了她,心里百感交集,等到典礼结束之后,她来到她的跟前。 “养母。”扶澜唤,眼角似有泪意。 纪宁儿望着她,“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一生的坎坷,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好在,如今你总算成为了海主,事情都将好转了。” 扶澜道:“我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的。倘若没有您四千年的养育,扶澜也不会有今日。” 纪宁儿拍拍她的手,“我的好孩儿,往后我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瞧一瞧你。你和凌安之间的事情,都放下了吗?” 扶澜默然片刻,“放下了。” …… 在海灵族狂欢的时候,神界牢狱。 凌安靠在角落里,身边躺着横七竖八的酒坛,他凤眸微眯,仰着头,抖着手举起酒坛往张开的嘴中倾倒。 酒水沿着他嘴角淌落,下巴上沾满了酒水,凸起好看的喉结挂着几滴水珠。 酒坛见了底,他随手抖两下,扔在一边。 池洲走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他这幅颓丧堕落的醉鬼模样。但他即便是醉了,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倒让人瞧出几分风流蕴藉的意味来。 池洲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凌安啊凌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模样,是你从前最鄙夷的?你从前和我说,世上最无用之人,就是用酒来醉自己之人,以为自己醉了,旁人就都醉了,这天地也醉了,自己可以骗过自己,三千烦扰皆不存在了。多么可笑。” “是……我无用……”凌安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酒坛,突然笑了起来,他大笑,笑得胸膛剧烈起伏,自己猛烈地咳嗽,喉间干呕,冷白的两颊都有了酡意。 池洲望着他,有些悲哀。他坐了会就走了,让人又送来酒,并对凌安说,酒这东西管够。 牢狱最不怕的就是犯人自我麻痹,他们沉浸在酒中的时候,就不会想着越狱,不会想着杀人,只顾自己享乐。 凌安在这角落里,日日沉醉。 有时候枕着酒坛子便睡了去,醒过来后继续饮酒,饮到头晕恶心,再次昏睡,如此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然,自她走后,时日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也许会在这里醉死罢。 一日,他尚且醉得迷糊,听见牢房外传来锁链的声音,地上光影移动,有光照进来,他睁开朦胧的醉眼看,模糊地见狱卒模样的神族走了进来。 他们拍拍他的脸,“你被释放了,跟我们走。” 哦,被释放了。 凌安并无多大欢喜,从前高高在上的清贵神君,眼下没人搀扶,压根儿走不稳路,他摇摇晃晃地,狱卒只好一左一右架好他。 凌安被狱卒带出了神界牢狱,和他一同被释放的,还有星纪。 星纪见自己的星主成了这般模样,只觉物是人非,他哽咽道:“星主。” 凌安摇晃着走下台阶,“你不必再唤我星主,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你活着一日,就是我星纪一日的主上,我不服旁人,我只服你。” 凌安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背对着星纪摆摆手。 凌安甚至懒得去思考,为何他被释放了。 星纪大喊:“星主,您的星辰之力散了,天道早就该择定下一任星神了,可这么久了,天道毫无动静,你可知是为何?” 他才懒得管天道呢,当不当星神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活着跟死了无异,怎么活、怎么死,有何区别? 星纪追过去,“因为你凌安不该绝于此!大梵神算过了。这也是你如今被贬为庶人,从牢狱释放的原因!” 可凌安依旧没有任何停顿的意思,他漫不经心,他毫不在意,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勾起他的注意。 凌安现在这身体,不神不人。扶澜给他融的是器灵的神力,虽然也是他亲自炼化,但神骨已碎,再拼回来也和从前犹如天堑之别,他的神力很微弱。 至于成为一个普通凡人,倒也不至于,毕竟他一身的功夫,凡夫俗子只需他动动手指就能杀死,凡间修士也无人可敌。 该去何处? 凌安想都没想,驾着云往沧澜海的方向飞去。 飞的时候,他想,要不要换身衣裳——但,他即便是装点得再精心,她应当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了。 便就这么带着一身酒意来到了沧澜海。 他走的是缥缈墟这条入口,毕竟外来神族都不会经过这里,而其中也有许多机关,海灵族也就任由它开着。 凌安来的时候是白日,他靠在缥缈墟空落落的街道尽头的墙壁,靠了半日,等到天色尽数暗沉下去,海中升起月亮,海灵族已经歇息了,他才进入沧澜海。 一路从珊瑚丛后绕过,来到海主宫。 先前早就将这里摸得一清二楚,何处有人看守,何处能够直接进入,凌安了如指掌。 因此,只花了半刻功夫,凌安不惊动侍卫进入了殿中。 寝殿内,扶澜已陷入了沉睡。 她成为海主之后,平日疲惫了不少,睡得也就格外沉,她的脸颊消瘦,容貌静谧美好,柔和银亮的月光照出面上细小的绒毛。 凌安在见到她的一瞬,胸中涌上一股剧烈的疼痛,疼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似有一把刀将他开膛破肚,疯狂的红色在他的眼中如藤蔓一样攀爬,近乡情怯,他不敢再上前。 她翻了个身,恰巧正对着凌安,侧躺的时候可见被褥凹出的曼妙起伏的弧线。 ——就这样吧,你不是只想见一见她,见一见她就离开?你现在不配靠近她,她也不喜欢你,你都已经离开她了,何苦要给她徒增些烦恼? 理智在劝说他,这几步之隔,宛若天涯。 走罢、走罢。 凌安的眼神却黏在她身上,挪不开。 他几乎是用了所有的气力,方逼迫着自己抬起脚离开,他转过了身,一步、两步…… 窗子离他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他已走到窗边,床榻上熟睡的人发出一声梦呓:“……凌安……”
第1章 各自归(二十) “崩。” 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凌安浑身的血液似乎开始倒流、翻滚、沸腾,他的眼眸深处亮起一点银白色的光,确认海主宫没有幻觉,方僵硬地转过身, 转过身的时候他忽然生出几分逃离的心思。 他仓皇、他畏惧, 最终在望见她熟睡的面容时,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松了去。 凌安在她床榻前轻轻蹲下身,见她蛾眉微蹙, 口中轻唤他的名字, 似有挣扎痛苦之意, 他的心里泛过一阵酸意。 …… 扶澜确实在梦中看见了凌安。 她又一次看见了漫天尸山血海之上, 凌安身上燃烧起滔天的魔焰,九条心月狐曾经鲜艳大红的尾巴成了黑色, 遮天蔽日, 他杀红了眼, 然后瞬移到她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心里又痛又疼, 手里再次握紧了剑,刺穿他的胸膛。 血溅了她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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