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细白皙的脚踝露在外边,一双冰蓝色的眼含着泪意朝他望过去,她眸子湿润,贝齿咬着红唇,楚楚可怜若弱柳扶风,断断续续道:“求公子……求您……庇佑我。” 马上的人目光冷淡的落下来,没往她任何刻意露出来的肌肤瞟,而是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紧接着,他的剑眉微微蹙起,回头吩咐身后人,“杀了她。” 扶澜立刻动了身子,覆满金线的衣摆露出半截笔直的小腿,披帛一不仔细滑落,勾带起交领的半边,露出漂亮的锁骨。 她泣涕涟涟,“公子……我不属于这里,您没有杀我的理由。” 这话说的奇怪,旁边的士兵们全都望过来,盯着男人。 男人面上并无波澜,他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更为深重,下马走到她跟前蹲下身。 扶澜怯生生望着他,像一只躲在草丛里探出脑袋的兔儿。 “如此无用的神族,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冷笑嘲讽她,两指掐起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那冰蓝的眼,“海神的女儿?” 她的下巴被他掐住,动不了,她只能眨眨眼,当做是点头了。 “你凭什么要我庇佑你?”他冷道。 扶澜两颊漫上几分红意,而后抖着手,手指指腹覆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地画圈摩挲。 男人无动于衷,不见喉结滚动,也不见呼吸急促,更不见体温滚烫。 扶澜真是要觉得,他是不是跟那阉人一样净了茬儿?毕竟进入紫薇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扶澜心下忐忑。 末了,他发出一声冷笑,一拂袖子,冷声喝:“扔出去。” 后面上来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想要架起扶澜,扶澜在士兵靠近她的一瞬,颤抖着将手边那斜插.入在地的剑拔起,朝着士兵劈去。 凌安眉梢一挑,森寒的眼里倒映着长剑的银光,电光火石之间,在扶澜手中的剑落下之前,一把将剑夺了去,就着她的手反抵在她的纤白的脖颈上。 扶澜瞧着他一双黑白分明而又漠然无波的眼,心中暗暗升起股畏惧之意。 锋利的刀刃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拉了条细细的红线。 又疼又痒的。 不被紫薇垣中的假人杀死,却被这不知名的、说不定净了茬儿的男人杀死,也太冤枉了。 若是在此处死了,她的身体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而血脉之中那魔神的力量也压制不住,她这幅身躯尚且不能控制住魔息,一旦压制不住那魔障,她就要成为失去心智的怪物了。 念及此,扶澜那透蓝的眸子似染了几分雾气,恰似冬日月下海面上的薄冰,静谧脆弱却又美好,稍不留神就要碰碎了。 而后,眼眶逐渐变得湿润,冰凉的泪珠沿着脸颊淌落下来,恰恰落在凌安的手背上,成了珍珠。 “嗒嗒。” 凌安皱起剑眉。 然而杀神之子,是不会动任何恻隐之心的,美人的眼泪并不会让他生出任何怜惜之意。 他转转手腕,将剑收回几分,用坚硬的剑柄抵住她的下巴,一挑,她就不得不踮着脚仰视他。 凌安淡漠地瞧了她一眼,“懦弱无能的东西。” 他将剑扔了去,似乎是不屑于理会扶澜,拂袖而去。 扶澜望着他的背影远去,自己被士兵一左一右地架起来,整个人几乎都要撕裂成两半,哭喝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走!放我下来——” 她的脚时不时悬空,肩膀和手肘都脱了臼,朱红的宫墙在两侧不断向后移动,天旋地转,两个士兵丝毫不理会她的喊叫,到了朱红流翠的宫门前,扶澜被摔在地上,两侧大门如兽口一般关闭。 扶澜头晕眼花,掌心压在粗糙的石砖上,已然磨起了一层皮,血珠子逐渐往外渗。 恍惚之间,一股奇异的香气萦绕过来,在扶澜辨认出那是迷药的一瞬间,意识就已经模糊了。 …… 扶澜再醒过来时,她望见地上散落的红绡,墙边插着梅花的青瓷瓶,瓷瓶之上的墙壁悬挂着一只琵琶。 紧闭的门外时不时传出靡靡之音,呛鼻的庸俗的脂粉的气味从鼻下窜来,扶澜阵阵头晕。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瞧瞧这水灵的眼,这婀娜的身子,这嫩得能掐出水的脸,啧啧……媚骨天成……” “咱们乐坊指不定,又要出一个名动京城的花魁了!”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体态臃肿的女子对扶澜指指点点的。 扶澜道:“你们放我出去!” 然而紫薇垣中的人,只按照紫薇垣中的规则行事,除非扶澜将她们都杀了。 这便又是紫薇垣对她新的考验了。 老鸨看多了扶澜这般的女子,她再有一身反骨,再有一身骨气,关起来,磨平了,也就乖了。 她们将她锁了起来,一日三餐只给一顿。 扶澜咬着牙,将自己脱臼的手骨接回去,皮肉之下的骨骼发出咯啦声时,额上已布满了一层细密的痛苦的冷汗。 扶澜在屋中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妙处,被关了三日便清醒地放软了姿态,老鸨见她态度松动,要她日日学琵琶,日后便可以从这屋子出去,在楼中演出。 未尝不是多了一个可以逃出去的法子。 好在扶澜聪慧,学东西快,手指磨出茧子的时候,她也能完整地弹梅花调了。 她费劲心思地想要研制毒药,将她们毒死,但她被锁起来,阻隔了一切她能够弄到药的法子。同时,扶澜也拿不到任何可以当作杀人凶器使用的东西,仅凭她的功夫,根本不足以与身形彪悍的老鸨对抗。 …… 扶澜打听到,那个敌国将军,名叫凌安。 扶澜在台上弹琵琶,发觉隔段时日,凌安便会进入这乐坊,他什么也不干,只是坐着,偶尔杀几个身边企图给他下毒药的人,闹得整个乐坊被骇得霎时寂静一片。 因此,老鸨们将他当做熟客,每逢他来,都如同捧着供着佛一般对待他。但至于是不是真的如面上这般敬凌安,也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凌安也是来此洗去魔障的,这紫薇垣里的人,哪能对他敬的。 在她的印象里,他很少笑,终日都是冷的,冷如料峭冰霜。 他像是个没有心的人。 也许像他这样的神族,才能在紫薇垣这种地方活下去。 这日,扶澜一曲毕了,台下喝彩如雷鸣,红绡不知数,空中撒起的铜钱如同散花坠落。 老鸨在下边起哄,“扶澜姑娘今日待客,就从诸位看客中选一位!各位看官,”老鸨将一个绣球递到扶澜手中,“瞧好了,这绣球砸到谁,谁就是扶澜姑娘的客人!” 喧哗和哄笑的声音如海浪层层叠叠扬了起来。 扶澜抓着绣球,视线扫过下面的人群,他们的眼神肮脏而邪淫,像是黏在臭蛋上的蛆,她不由皱起眉。 欢声笑语的风在吹到凌安坐的角落时,绕了过去。 他与人群格格不入,宛若一座巍峨玉山,冰冷而漠然地注视着她。 扶澜对上他眸子的一瞬,他毫无波澜,起身将要离去。 扶澜趁这机会,一把扔出绣球,绣球抛过之处,升起丛林般的手。 红丝绸划出完美的弧度。 渐渐落下。 丝绸堪堪擦过下面一位肥头大耳的看客的短小五指。 最终击在凌安的后背上。
第1章 各自归(二十五) 场内一片寂静。 甚至可以听见红绣球在地上滚动布料发出的轻微声响。 老鸨大抵也没有想到扶澜会砸中那尊煞神, 一时面色有些难看。 扶澜一颗心跳得飞快,望着凌安那挺拔有力的背影,心里惴惴不安,袖子里的手也捏紧了。 然而那人只是一声冷笑, 背对着她道:“姑娘好功夫, 一下便砸中在下。” “这楼里的规矩便是如此, 只要我砸中公子你,你便、便……”虽只是说些场面话, 若能拉拢凌安, 求得他的庇佑自然是好的, 但这话语仍然让扶澜难以启齿。 “便要如何?”他转过身, 如刀刻般的俊美面容映入扶澜的眼,他神情冷峻, 并无半分非分之意, 反有几分淡淡的嘲弄。 扶澜抿了抿唇, “公子今日便需得在我房中过夜。” 底下哗然起来。 凌安眉心微折。 老鸨见状不好,连忙打圆场, “话虽如此,但若是看官不愿, 楼中自然也不会强求, 公子您大可以离开……” “可。”老鸨的话音尚未落尽,凌安便淡淡开口道。 老鸨脸色一僵, 扶澜袖中手指颤了颤。 凌安说完后便往东边那处描彩漆的梨花木楼梯走去, 身形渐渐隐在暗处。 这是要扶澜跟着他走的意思。 …… 厢房中布置简单而雅致, 青铜饕餮兽香炉的兽口高高扬起, 笔直的白烟从口中袅袅升起,朦胧了房中人的俊美面容。 吱呀一声, 厢房大门打开,门外探入纤细的手,柳绿的裙摆。 扶澜将门合上后,坐到凌安的对面。 她两手放在腿上,捏着袖子,心下有些忐忑,“你也是紫薇垣历练的神族,此处多有诡谲,不如我们合作。” 凌安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瓷盏,分不清是他的手指更白还是瓷更白,“合作?你能为我做什么?还有,你进入紫薇垣前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到最后,只能有一个人从紫薇垣活着出去。” 所以不是他死,就是她死。 他的眼如万丈深渊,漆黑而森冷,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不禁心里一颤。 扶澜心思转得飞快,她也是个聪慧之人,很快便想好对策,“紫薇垣变化万千,总有纰漏之处,若是你我二人能找到疏漏,说不定就可以都活着,未必要弄得你死我活。” “还是那句话,若要合作,你能为我做什么?” 扶澜吸了口气。 她不是没瞧见过他杀人,一剑封喉,眉眼冷漠,那是作惯了杀人之事的人才会有的姿态。 活着。 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扶澜起身走到凌安面前,而后屈膝,缓缓坐在凌安腿上,她一边弯身,凌安眼中便渐渐浮现出几分轻蔑之色。 他没动,由着她靠近他。 层层叠叠的裙摆垂落在地。凌安坚硬的胸膛就在她咫尺之间。 她竭力稳住声线,“按照楼中的规矩,你也是我的房中人。” 她杏眼闪烁,眼睫轻颤,分明是怕他,却又不住靠近他,分明不肯低头,却又抿着唇,不得不做着以色侍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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