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凌安对上她那双湛蓝的眸子, 话语无情且冷淡, “真是无用的海灵族。” 扶澜蹙眉, 嗓音带了些沙哑, 嗔他道:“我只是年岁小,今岁刚刚十八罢了。”她的眉忽而如扇子舒展开, 眼睛圆睁,好奇问:“杀神之子长我多少?” “今岁不多不少,恰好八百。” 扶澜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老东西。” 凌安的眼睫微颤,扶澜起身就要离去瞧一瞧外面那金兰城,凌安却伸手将她拽过来,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你作甚?!” 凌安俯身咬她的唇,也不知是这沙漠太热,还是凌安本身的气息滚烫,扶澜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一个大火炉之中。 她被烫得脖子瑟缩。 唇舌间弥漫开一股咸腥味。 扶澜渐渐透不过气来,她从喉间挤出几声娇斥,手推着他的胸膛,他才缓缓放开了她,离开的时候,视线如狼眼一般锐利地紧紧攫取着她。 扶澜坐在他腿上,挨得近,便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她涨红了脸,骇得往后缩,后背不留神抵在了桌边,桌子一抖,上面的木碗旋了旋。 退无可退。 凌安嗓音带了几分沙哑,如外面粗糙的沙子,“你说,我老不老?” 扶澜抹去唇角的血珠,委屈得似要哭出来,“你不老、你不老……” 她红唇微肿,腮边发丝凌乱,这模样却似乎让凌安愉悦起来,他抱着人便往外走,上了骆驼,“走,去金兰城。” 到了夜里,天上的星子如琉璃,金兰城的大门也出现在他们眼前。 城墙用黄砖,两门如山,金碧辉煌,镌刻着古老神秘的纹路,似神祇信手挥就而成,有种磅礴辉煌之意。 “隆隆——” 大门自动在他们面前打开,扬起细细的黄沙,后面是熙攘的街道,其间行人身着奇异服饰。 凌安找了客栈,夜里将剑放在枕头底下,所幸这一路并未碰到什么危险,两日之后抵达了金兰皇宫。 金兰皇宫挂满白绸,扶澜朝着几个宫人打听了方知,金兰皇后薨了。 这金兰皇后是金兰帝的挚爱,他为她后宫皆空,只留下后位,自她走后便一蹶不振,懈怠于朝政,底下臣子怨声载道。 所以,也就需要一个能够执掌政事之人。 凌安恰在这个时候进入金兰皇宫,实在不知是不是紫薇垣刻意而为。 凌安杀了白兰王,易了容,此后冒充着白兰王在金兰城行事,而扶澜作为白兰王身边的婢女,跟随他进出,两人一步一步扳倒了白兰王的仇家,朝中不敢有违逆白兰王的臣子。 在这期间,他们总共遭遇了三次刺客的暗杀,都被凌安觉察后反杀,有惊无险。 这日,扶澜替凌安去往金兰帝宫中打探北方布防的消息。凌安的野心真是不小,胆子也大。 毕竟是婢女,金兰帝断然记不得所有人,扶澜便自然地潜入宫中,以端茶送水的由头,捧着个楠木盘子,恭谨地进入金兰帝平日接见臣子的凉亭。 “圣上,请用茶。” 扶澜低着头,将盘子放好之后,便要打算离去,忽然听闻金兰帝沙哑地开口,“慢着。” 扶澜身形顿住。 视线里,金兰帝放在黄袍之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将自己的衣裳捏得死紧,扶澜自己一颗心也紧张地跳得飞快。 “抬起头来。”金兰帝命令道。 扶澜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那股恐惧之意,恭恭敬敬地抬起头,“圣上。” 一抬头,却对上了金兰帝那通红的眼。 金兰帝的样貌算是丰神俊朗,只是因着金兰皇后的死去而憔悴了不少,现下瞧着她,眼底里似一把刀破开冰面,布满血丝的眼渐渐地开始眸光颤抖。 不知是不是怒…… 扶澜心念一动,便扑通一下跪下来,为自己辩解,“圣上,倘若您不喜奴婢端来这茶,奴婢端走便是,您莫要恼怒。” 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 然而金兰帝却道:“站起来,我的阿蘅。” 阿蘅是谁? 扶澜微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阿蘅。 那是金兰皇后的乳名!若不是凌安曾经抓过金兰帝宫中的婢女打听金兰帝平常行事,扶澜也不会知晓这个。 原来金兰帝眼里那疯狂汹涌的情愫,是思念! 金兰帝压抑着嘶哑的嗓音,朝着对面那议事的臣子道:“今日孤乏了,你且回去,明日再来。” 臣子走了,只剩下扶澜和金兰帝。 扶澜定定地望着他,竟不知如何开口,“圣上,您……” 您认错人了。 金兰帝摆摆手,示意她跟着他进入内殿。 长长的画卷从房梁上垂落下来,如幡一样鼓动,那画卷里站在花海之中的女子,和扶澜竟然有八分神似。 金兰帝道:“你就做孤的阿蘅罢,一年,三年,十年……孤不愿意她离去,你就做她,永远地伴在孤身边。” 他垂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分明是柔和的,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扶澜笑得苍白,“圣上哪里的话,金兰皇后怎是我一介小小婢女能够替代的,您若是实在思念金兰皇后,便多去想一想您二位的从前,去她去过的地方走动走动……” 她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金兰帝的眼神在一点点寒下去。 真是个疯子。 扶澜袖中还有暗器,她背在身后的手刚刚有动作,便被金兰帝一把拽住了胳膊,往前一带,一拳击在她小腹上,扶澜痛苦地蜷缩起身子,袖中的暗器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金兰帝松手,扶澜便跌坐在地。 “御前带暗器,是死罪。”金兰帝缓缓蹲下来,与她平视,“孤给你个机会,做孤的阿蘅,代替她,永远地留在朕身边。” 若是不答应,恐怕他要用强力逼迫,若是答应,也只是暂且忍下一时,外头有凌安,不信没有离开金兰帝的法子。 扶澜便颤着嗓音道:“好,我答应你。” 金兰帝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真乖。” …… 扶澜想尽心思给凌安传消息,然而金兰帝总能发现些端倪,她跟凌安彻底断了联系,这一去便是七日。 扶澜算了算,这段时日凌安应当在铲除墨兰王的势力,应当也是顾不上她的,平白的,扶澜心下有些失落。 七日之后,金兰帝将立后的消息放了出去,扶澜和金兰帝在宫中最高的呼兰天坛上完成典礼。 扶澜站在高处往下望,人群里头的凌安尤其显眼,他身如玉山,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双眼也是冰冷而淡漠地望着她。 扶澜忽然恍然,心里生出几分荒谬与寒凉,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她心里那点炙热的火星灭得干净,不可能再燃烧起来。 这一切,是他算计好的? 他既然早就打听过金兰皇后的消息,怎会不知那画像,怎会不知金兰皇后和她长得八分相像? 原来他只是要用这种方式利用她罢了。 信了一个杀神之子,真是可笑至极。 扶澜的眼渐渐平静,不再看凌安,跟随着金兰帝走下了天坛。 凌安望见扶澜和金兰帝紧紧交握着双手转身离去,那鸦羽般的眼睫毛轻轻一颤,心里横生股戾气。 他不过是去往边塞一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她便要嫁给金兰帝了,哪怕只是这紫薇垣中的假人,哪怕大抵是在做戏,他心里却如堵了块冰似的,浑身都升起寒意。
第1章 各自归(二十九) 扶澜一路往金兰殿中去, 一路想着,若是这金兰帝真要将她扣留在身边,该如何是好。 找机会行刺?不可能的,金兰帝身手了得, 比这紫薇垣中的许多人的身手都要好。 下毒?这可是金兰帝, 身边的婢女和侍卫层层防卫, 她哪来的机会寻空子下毒? 若是毫无办法可言,那便只剩下凌安可以拿来用了。 可是…… 扶澜垂在腿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入了金兰宫, 金兰帝却并没有对她做些什么, 吩咐了宫人之后,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 只有几缕光线从紧闭的窗子透进来。 宫人倒是瞧着和善,只不过大抵都是金兰帝找来看着她的, 扶澜在宫中走动, 走了几圈便觉得无聊坐下来, 捧卷书在手中,不知不觉便枯坐到了夜里。 宫人要上来服侍扶澜沐浴更衣。 朦胧的水汽袅袅升起, 整个温池起了浓厚的白雾,水中漂浮着小舟似的片片嫣红花瓣。 衣裳落下时, 裙摆如水的涟漪层层叠起来。 扶澜自小被纪宁儿养大, 不习惯旁人伺候,便屏退了宫人, 一个人沐浴在氤氲的水汽之中, 花瓣恰恰漂浮在她的胸口高度。 不多时, 窗子上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扶澜猛地抬头望过去, 那窗子却没有任何动静。她在池中提心吊胆地站了片刻,除了细微的水声, 便没有其他的动静了,扶澜发下心来。 或许是自己眼花了罢。 “簌簌。” 后颈吹过一阵令人脊背发凉的风,下一瞬,强劲的力道猛然扼住了扶澜的脖子,恶心和窒息之感同时如潮水淹没了她,她猛地咳嗽,欲转身瞧那人,那人另一只手过来钳住她的下巴。 扶澜无法转身。 纤细的双臂伸出水面,带起一串串水珠,花瓣还黏在她瓷白的手臂上,她紧紧攥住他的手掌,指甲深深掐进去。 “你、你……放开我……” “别动。”耳边传来一声低喝。 竟然是熟悉的嗓音。 扶澜的力道瞬间松了,眼睫颤动,眼睛不知是不是进了水,微微透出些红意。 凌安凑到她耳边道:“我从前与你说过,金兰城是紫薇垣给的线索,要从紫薇垣出去,金兰帝必扳倒不可,你做金兰皇后,是要背叛我?” “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你。”扶澜忽生出几分委屈,盼着他来的时候,他偏偏不来,等到他真的来了,却又来质问她,这委屈没在她身上成为泪水,反倒是成了怒意。 她怒道:“你现在来算什么?七日前不来,三日前不来,偏偏等到今日!你既然不愿管我,便永远不要来好了!木已成舟,我就算是金兰皇后,也与你没有干系!” 一口咬在他的虎口,血腥味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缩了手,她便抓住机会转过身来,与蹲在池边的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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