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公主府占地算不上大,比邻晓忱,两宫建制规模都差不多,以前,晓忱还是先皇妃子慕容的居所,不过,也都是很久以前了。 她搬出宫实在太久,久的如今和她一般大的儿女都没什么记忆,只是宫中不时还是有些八卦的传言,可惜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何况,后史对她的记载寥寥几笔,丝毫不失公允,仅凭几行字,谁也不能断言她是个怎样的人。 慕容走后,丧事规模并不算小,景德帝可是费了一番心思,当年先皇后离奇亡故,后宫离的离,散的散,慕容,是唯一留下来的那位。 只是后来,她也被先皇送去了道观…… 苏卿陌走的时候并没有回头,她什么都不想,一个大忙人,哪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苏卿陌找了些药材送去,那都是她到处搜罗来的好东西,有的,还是乡野里天然生的宝贝,她本不愿拿出来,但是,救人要紧。 “站住。” 苏卿陌出来后经过他身边,宋些荑还没走,他就站在那里,夜色下,看不清是谁冻了脸,凉了心。 “干嘛?宋侯爷。” “让南尽楚走,案子,我帮你办。” “他碍着你什么事了吗?还是你跟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 “我看他不顺眼。” “不至于吧,侯爷怎么这么小气,我记得当时我带季由回来,你就三天两头地盯着人家,宋些荑,长大点好不好?” 宋些荑被苏卿陌问的顿在原地,他也说不上什么话来,苏卿陌说的没错,季由是他最烧脑的那个,跟他一比,南尽楚都不算什么。 苏卿陌绕过他没再回头,她看着前方雪色灯火,寒凉夜,她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丝窃喜。 是因为宋些荑吗? 苏卿陌到晓忱宫时,季由已经从屋内出来了。 萧零意被抬进了屋,絮絮叨叨的说着些神志不清的话,断双手心里捏着把汗,生怕主上一张口全说了。 他就那么提心吊胆的陪着,不过还好,榻上的人说的什么模糊的他都听不明白。 遮影疾步从门口踏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黑金木盒,他和苏卿陌招呼完,直接冲进了屋内。 九颜丹?漫萝的东西!!! 季由特意注意了来人一眼,他一身白衣,面色幽冷,可那眉间与生俱来的少年气,却怎么也冷却不了他那副空寂的表情来。 “公主,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今夜会留在晓忱宫看着他,你回去歇息吧。” “萧零意到底怎么了?什么病这么严重?” 季由顿了顿,道:“公主恕罪,我已有眉目,但不能告诉你。” 苏卿陌有些不快,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季由做事向来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他不说的事情,不是不能说,就是不想说。 何况,这人倔的要死,刻进骨子里的倔强,不是谁想动摇就能动摇的。 苏卿陌烧脑的扶着额头,不说便不说罢,反正早就听闻皋吾这位太子身娇体弱,如今这般一折腾,倒是更加让人相信了那些传言。 萧零意躺在榻上,身体里烧的像是吞了几团大火,温度攀升,在细密的肌理间游走。 苏卿雪掬着雪,指尖冻的发红,寒意刺骨,她小心的看着手中那团雪色,疾步跑进了无屋内,扒开萧零意的衣衫就敷了上去。 “萧零意,扛过去,你扛过去……” 苏卿陌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抬脚便走,季由忽然移步挡在她面前。 “竹柔公主还是回去吧,他……” “你什么意思?” 苏卿陌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光着。” “?” “他光着。”季由似乎生怕她听不懂,还特意强调了一番。 苏卿陌看着他,一个与她共事多年的人,她如今这么看着,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他光着。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然后就将她拒之门外了,不过也对,萧零意赤身裸·体,那不是她能看的美景。 “有什么需要直接同我要,我……我走了。” 苏卿陌离开时回头往里望了几眼,季由站在门口,红色的灯笼映将他的脸色映的熹红。他静静的立着,大雪在时空中纷扬,他抬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由缓步进去,染月也没能好好歇着,最终还是起来了,屋子里气氛压抑,某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喜色有些过于讽刺了。 断双和遮影齐刷刷的看向进来的人,没见过这号人物,只是说起他的名声,他们似乎才有些印象。 公子季由,医法卓绝,他四年前随竹柔公主回京,因解奇毒,得公主提携,谋得一官半职。 此后,更是成为了竹柔公主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人,只是为人极其隐秘,北境对他的传言多参杂着一些朦胧之色,无人知晓他师从何处,他就是那突然冒头的月下仙,医中圣,一袭白衣,一双玉手,悬壶济世。 “你是……” “季由。” “公子季由?!” “正是在下。” 众人听着染月和季由二人的对话,心里顷刻间翻遍了所有关于季由的传言。 “季由,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苏卿雪俨然已经看不到别的,她的眼里只剩下萧零意,季由看着她泪眼晶莹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公主,我尽力。” 苏卿雪听了之后颤抖着松开了眼前的人,他不紧不慢,扫了一眼榻上不停呻·吟的人,然后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断双和遮影身上。 “出去。” 遮影不大明白,这人是要他们出去?为什么? “我要救人,出去。” 遮影还在纳闷,不知道他要对自家主子做什么手脚,刚想转头问问断双,可断双已经抬步走了,就连一旁的“范将军”,也得了断双的眼色,说了声“有劳”便离开了。 遮影拿起那盒子,这东西要节俭着用,那可是皋吾最宝贝的药材。 当然,他也清楚,这只是萧桁给自家主子的一个警告,他一边送嫁妆,一边送药,无非就是想告诉白刃些什么。 “九颜丹留下。” 遮影看着手中的东西,顿在那里一动不动,季由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那东西,二人视线相撞,冷漠的叫人说不出话。 “拿把刀,要小且锋利的那种,再拿个大点的盆过来。” “你要做什么?!” “放血。” 季由说的有多云淡风轻,遮影的眉头就皱的有多深。 “你有把握?” “你最好还是相信我有把握,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治好你家主上。” “口出狂言!!!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家主上,你还知道些什么?” 遮影摸了腰间的软刀,一脸震惊的看向季由,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北境皇宫除了他们自己的人,还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还如此地一针见血。 季由低头瞥了一眼他腰间露柄的刀,不咸不淡的伸手摸了上去,遮影偏身躲避,季由摸了个空。 “好刀,给我吧。” “你是萧桁的人?” “你家主子怕是等不到你我说完。” 遮影不语,想了想还是将软刀抽出来递给了季由,季由仔细打量着那把寒光四射的明刃,偏头有趣的看着遮影。 “快去拿东西,站着做什么?你想问的,以后自会知晓。” 遮影出去了,很快带回来一个上好的盆,盆身鱼龙雕花,银漆坠染,看着就价值不菲。 “怎么?又舍不得走?要不你看着?” 遮影咬了咬牙,转头迅速的离开了,他怕自己再站几秒,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季由挥着刀,坐到了萧零意榻边,他仔细的观摩那张已经换了容颜的脸,还真是做的滴水不漏,像极了。 “阿季,我漫萝此生,只收一个徒弟,你若是愿意拜我,那就等于入了千机阁,入了千机阁,就得护一个人……” “人?谁啊?师父不是早就和千机阁断了来往吗,你怎么还要守护?” “……你只需记得,护好白刃!” 季由不由得又想起他入师那日,漫萝语重心长的同他细细说来,他是漫萝为白刃培植在北境的势力,只是时机未到,很多的东西,他还不能一一交付。 “……主上。” 季由张嘴试了好久,才完整了叫了一句出来,漫萝的主子,就是他的主子,虽说漫萝与前主上萧璃雪的恩怨着实犹如乱麻,但师父的用心,他一人知晓就够了。 主上,漫萝,从未背叛。 “你……你谁?” 白刃忍着剧痛,在迷糊的视线中捕捉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他拿着遮影的刀,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今日若是有人要杀他,他必死无疑。 不行,他要活! 他要活!!! 萧零意咬着牙,尽量的让自己清醒些,再清醒些,季由看着他愤恨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速战速决,抓起萧零意的手臂,将衣服往上推了推。 然后不等萧零意强撑着起身,血色就顺着那雪白的玉肢流进了脚下的盆子里。 血液“吧嗒——” 接连不断的落入,萧零意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季由抬头时心里一悚,随即出于本能一般一掌朝着萧零意的脖颈砸了下去。 “对不住了。” ---- 终于被人放倒了,也不知道咱们卿临侯什么感想?接下来有请他发布一段挨刀感言……【坏笑.jpg】
第40章 不情 ===== 萧零意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血液流的他小臂麻木,还被人就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掌,真是催命来的。 萧零意睡了过去,准确的说,是晕了过去,他躺在榻上,任由季由摆弄,苏卿雪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季由才从屋内出来。 他脸色惨白,嘴唇也干涩的不成样子,遮影一大早就凑了上去,开门时,季由的样子着实吓了他一跳。 “喂!喂喂喂!你别倒啊……” “季由!” 遮影看着倒在怀中的人,这人…… 长得还行。 萧零意还在昏睡,屋内静悄悄地,可闻细针落地之声,遮影将季由搬到公主府。 好巧不巧,刚好碰到谟音,这倒是不用麻烦苏卿陌了,就让她好好歇着吧,这人,他丢给谟音就行了。 可看着被扶走的人时,他还是不自觉的回了头,这样把人丢回去,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救了自家主子的人,于情于理,他欠他的。 遮影走了,可不过多时,太医院的庄太医便提着药箱出现在了公主府门口。 “进去给他好好瞧瞧,醒了过来同我说一声。” 季由躺在榻上,谟音看着他,他来公主府后,就没见过什么人,这人忽然送到公主府,难道是公主又弄回来的人,只是,这人怎么会经手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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