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确实说过,他喜欢我,可那又如何,丝毫不妨碍他拿我当猴一样戏耍。” “可,可,可哥你是男子!”陆清月惊的有些语无伦次。 陆溪月不甚在意地说道:“若真喜欢一个人,跟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陆清月越发惊慌失措,她双手紧紧握住陆溪月,紧的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可至少,至少哥你肯定不喜欢师弟,否则你也不会对他那么冷漠。” 陆溪月唇角勾起抹嘲讽,分不清是在讽刺陆清月,还是在嘲笑她自己,“阿妹,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夜风乍起,透过窗棂的下缘吹进屋中,一时间烛火乱窜,映的人脸明明灭灭,一如此时屋中每个人混乱的心境。 陆清月过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你,你说什么,你也喜欢他?你,你们——” 陆清月固然是茫然无措,陆溪月更是心中一片冰凉,她确实是喜欢苏白的……她缓缓攥紧身下被褥,只是,苏白他配不上她的喜欢。 她的视线越过陆清月,漫不经心地飘向门口,蓦然发现,那方才被陆清月推开便没有再关上的门前,在清冷的月色中,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黑衣男子。 他披了身黑色斗篷,定定地站在门口,带着满身的风尘和疲惫,目光却灼热的像六月正午的太阳,刺的人睁不开眼。 夜风吹起他如墨的长发,黑色的衣角在冷风中翻飞,似乎整个人下一刻便要随风而去,陆溪月目光微沉,这才几日未见,男子似乎清瘦了许多。 在她冰冷透骨的目光中,男子一步步朝她走来,他甫一进屋,屋中烛火似乎都瞬间暗淡下去,她沉着眉,紧紧盯着男子的每个举动,她看着他在她的床边站定,看着他缓缓半跪下去,最后,她听到他轻声说道:“师兄,我回来了。” 即使在烛火的映照下,苏白俊美的脸庞依旧异常苍白,大概是赶路赶的太急,额头汗珠涔涔流下,就连方才蹲下的动作都有些摇晃,不负往日的沉稳。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你没有受伤吧?我好想你!”陆清月眼眸清亮地看着苏白,激动地说道。 可那双清冷凤眸,从他在屋外出现开始,便一直紧紧凝在床上的红衣女子身上,此刻男子更是仰着头,如痴如醉般看着陆溪月,似乎根本听不见旁人的声音。 “啪!” 陆溪月眉心动了动,狠狠一掌扇向苏白,男子整张脸都被扇的偏向右侧。 淡红的指印在苍白脸庞上迅速浮现,男子猛抽着气,似乎疼的厉害,胸膛剧烈地起伏,久久没有将脸转正过来。 “转过来,看着我。”她命令道。 男子用力地攥紧双拳,似乎用了极大力气才将头缓缓转正,他顺服地看着她,眼角泛着潋滟的水光,眸中浓烈的情绪翻涌,似有难忍的疼痛和悲伤,似有不解和委屈,还有眼底那压抑最深的渴望。 呵,陆溪月冷嗤一声,不过一掌而已,至于疼成这副模样么。 果然,论演技,苏白还真是高明,直到此刻竟还在惺惺作态。 她一把揪住男子颈上的黑绳,倏然欺身上前。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啪!” 狠狠一掌再次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承受了她大力一掌,男子似乎身形不稳,竟直接向后倒在了地上。 “师弟!”“二庄主!” 看着双眼紧闭痛苦地蜷缩在地的男子,陆溪月恍然发觉哪里不对,方才她手掌扇到男子脸上时,那触感已不能用温热来形容,应该说是——灼热。 她心中陡然一紧,迅速翻身下床,矮身伏到苏白身旁,解开他披着的黑色斗篷,那里面的蓝色锦袍,竟已满是鲜血和污渍…… 她双手竟微微颤抖起来,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容分说地径直解开苏白腰带,将男子上衣左右扯开,而随之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幕,称得上惊世骇俗。 男子整个挺阔的胸膛以胸口为中心,像被摔碎的瓷器般,大片的裂纹向整个前身蔓延,那紧实的肌肉,肉眼可见的裂开为若干瓣,却在马上就要分崩离析时又慢慢合拢,直至恢复如初,看不出丝毫曾经裂开过的痕迹。 然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再继续裂开,修复,裂开,修复…… 活生生地撕裂一个人的血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而那个被撕裂的人,又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每裂开一次,男子便会压抑地低低呻/吟一声,可是除了咬紧的牙关外,从脸上竟看不到丝毫剧烈疼痛的迹象,这是痛了太久,已经痛到感知麻木了么……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就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苏白,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以她心志之坚,不由也震撼到说不出话。 哪怕处于剧烈的疼痛中,听到她的声音,男子仍是缓缓睁开眼,忍痛道:“我,杀死了那头凶兽,找到了麒麟血,金色的一团,很是好看……” 麒麟血?她倏然惊觉,方才见着男子的一刹那,对上他清冷目光的一瞬间,她心中竟短暂地忘却了麒麟血,只有被苏白戏耍欺骗的愤怒。 男子袒露的胸膛在她眼前再次裂开,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下面鲜红细嫩的血肉,苏白难受地皱了皱眉,颤声道:“可不管我用玉瓶还是铁瓶,只要,只要接触到麒麟血,要么化为液体,要么直接变为虚无……” “我好急,我眼见那团金色液体就要飞走,我只能不管不顾地把它吞了进去,我用所有内力将它紧紧包裹住,可我还是好疼,好疼……” 男子眼底泛起水雾,声音低的像是梦呓,涣散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第61章 殊白 “所幸, 我坚持到回来见你了……” 男子的声音已经低弱到几不可闻,手上却突然一动,两根手指弯曲成鹰爪状, 猛地往自己胸口戳去。 陆溪月心中瞬间攥紧,还没反应过来时已下意识用手格挡, 好在苏白重伤无力,来势凶猛的两指被她成功挡下。 “你做什么!”她厉声呵斥。 男子像是做了坏事被父母发现的幼童, 嗫嚅道:“我, 我把麒麟血取出来给你。” “混账!” 她脸色瞬间铁青, 左手猛地揪住苏白衣领, 右手高扬,可她看着男子惨白的脸色, 这一掌终究是没有打下去。 她眸光微沉, 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我的?” 男子此刻像极了讨要奖赏的孩童, 执拗地说道:“你说过,只要我拿回麒麟血,你就原谅我……” “你!” 陆溪月怔怔地看着苏白, 万般言语在此刻都是那般无力, 她终于知道,当时傅朔玄为何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她松开男子衣领,强忍着怒气说道:“寒姨,快去请温韫过来。” 大寒连声应道:“好, 好。”她快步走出了屋子才猛然惊醒过来, 其实她早就该去请温韫, 只是方才所见太过震撼,一时竟然忘记了。 苏白方才剜心那一下已然用尽积攒多时的气力, 被陆溪月松开后瞬间像散开的稻草般无力地倒在地上。 听见男子倒地的闷哼声,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却发现男子难受地闭着眼,无意识地用脸颊在她脚边摩挲,她眉心一蹙,伸手想要推开,可伸出去的手在触到男子滚烫肌肤的一刹那,蓦然从推变成了轻柔的抚摸。 在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时,她已经一下一下地轻抚男子头顶,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安慰,男子眼神重又聚集了些神采,他看着她,歉意地低声说道:“对不起师兄,是我回来晚了……” 袒露的胸口在此刻甫又裂开,然后在男子痛苦的神情中又慢慢恢复如初,男子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涔涔而下,“你,你若是生气,便再打我几掌,我受,受得住。” 说着便咬紧牙关,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可身子刚离开地面胸口便再次裂开,苏白重伤无力,身子一歪,重重地倒在了她的膝上。 满腔怒气早在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殆尽,她就着苏白倒下的力道,双腿向左边弯曲坐了下来。 陆溪月看着怀中虚弱的男子,恍然想到将他从寒水瀑带出来时,当时才十岁的少年也是这般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可自那以后,苏白武功日渐精深,她便再也没有见到他这般虚弱的模样。 虚弱到下一刻似乎就要停止呼吸。 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地方被轻轻扣响,震出的涟漪不可阻挡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苏白,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她轻轻叹道。 你不知道这样做,会死么。 苏白安静地躺在她大腿上,右手时而无力地在垂着,时而因疼痛而用力地攥紧,男子的左手本想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又蓦地缩了回去,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攥住了她红衣的一角。 她心口倏然泛上酸麻,像是有人用针密密扎在心尖,短促却又绵长,她抬手,将左手轻轻覆在了男子攥着她衣角的手上。 一个冰凉如水,一个滚烫如火,却契合的刚刚好。 苏白倏然睁开眼,向来清冷的眸中蒙着水雾,却又闪着细碎的星光,像是迷途许久终于找到回家方向的雏马,忐忑不安却又饱含期待,他看着她,低声唤道:“师,师兄……” 她拧着眉,轻声应道:“嗯?” “我方才都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什么? 陆溪月凝神回想,片刻之前的回忆迅速涌来,原来他当时站在门口竟然听见了么,他是听见她对阿妹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可听见又如何,喜欢又如何? 她低低叹道:“苏白,你明知我最憎恨欺骗,又为何要骗我?” 她想到那些不甘和愤懑,心中猛地一颤,将覆在男子手上的手漠然移开。 “我没有——”说话间胸膛再次裂开,男子腰身瞬间绷紧甚至形成一个漂亮的弓形。 “呃——!” 剧烈的疼痛打断了男子的解释,待裂纹再次恢复后,身上冷汗已又多了一层,就连她都能感受到大腿上被苏白后背冷汗浸透的湿意。 即使如此,她声音中的冷意却没有丝毫和缓,“苏白,当初在禁地,你敢说你没有欺瞒于我?” “你明明知道是师伯和温峥勾结背叛了山庄,却无论如何也不告诉我。你明知道自己和温家的关系,却眼睁睁地看着我为了求医而百般努力,苏白,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男子嘴唇猛颤,溢出的话却被门口传来的急切声音打断。 “阿白!” 竟是温韫匆匆赶到,她本就住在倚玉轩,过来自然毫不费时。 温韫进屋后便扑到苏白身旁,急道:“你真的将麒麟血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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