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气应该开始变凉了吧, 孔靖瑶因为体质敏感,每年一入秋总会得一场大病,也不知她今年有没有躲过。 如此思索着,齐楚昭不免扯出一抹苦笑。 现在她被册封为庆阳公主,又摆脱了与北境的和亲, 以辰王在朝中的势力,日后应该会为她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又哪里轮到他替孔靖瑶担心呢。 还真是痴心妄想。 恰逢一片不安分的黄叶, 越过重重阻碍, 穿过细密的木栏杆,落到齐楚昭的手边。 他缓缓拾起孤独躺在地面的落叶, 若有所思地用指尖细细婆娑着叶片清晰的脉络。 就在齐楚昭抬眸之时, 突然对上门外一双目光复杂的眼睛, 两人视线相撞之际,那人怯生生地立马移到了别处。 齐楚昭缓缓敛回视线, 低头算了算日子,或许就是今天了。 思及此, 他起身将自己身上这套满是污迹的囚服抻了抻,静静坐在圆凳上静静等着即将到来之人。 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 就在日头刚刚升到了穹顶的正上方, 一缕耀眼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齐楚昭的手边, 他摊开掌心将一片微弱的温热小心翼翼捧在手里。 正当齐楚昭愣怔之际, 空荡的监牢传来一阵低沉而悠远的脚步。 声响虽不大, 却在逼仄的牢狱中久久回响。 齐楚昭起身,双目坚毅地盯着大门的方向,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半盏茶的工夫,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牢房的门口。 一头雪白的长发是被仔细打理过,身上着的是皇上御赐的暗红色圆领蟒袍,预示着来人身份地位的尊贵。 他行至门边脚步顿了顿,还未来得及开口,随行的狱卒率先弓着腰,毕恭毕敬将牢门赶紧为他大敞。 狱卒紧张地反复搓着自己的掌心,垂眼盯着地面,声音谄媚,“魏公公,您请进……小的就在不远处,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一声即可!” 魏公公挑眉,尖厉的声音从鼻腔中哼出,“嗯。” 身后的小公公快步将一个食盒置于桌面后,也弓着身退到十丈以外。 齐楚昭紧紧盯着眼前的情形,对接下来的事情,早已心知肚明。 与魏公公对上目光时,他的眼中并无胆怯,冷冷地说,“为此,还劳烦公公专程走这一遭。” 魏公公捏着帕子挡在鼻尖,嫌弃地挥挥手,“老国公爷在世时,对老奴就格外照顾,那时我还未到皇上跟前伺候,因着长相过于清秀,没少受其他公公的排挤,那时因着老国公简短的一句话,自此宫中再无人招惹。这份恩情老奴一直铭记于心,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有幸亲自送齐少将军一程,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见齐楚昭并不想搭理,不气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打开食盒的盖子,将盒中提前准备的烧鸡,烧鹅一一摆上破旧的小木桌。 最后从中拎出一个饰以青瓷仙鹤纹的酒壶,纤细的手腕一倒,潺潺的酒水从壶口倾斜而下,很快就盛满一个同样青瓷花纹的酒盏。 魏公公将酒盏往齐楚昭面前推了推,“事已至此,齐少将军,念在过往之情,老奴愿意答应为你办一件事……” 齐楚昭虽不清楚魏公公在这次构陷事件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他明白,魏公公不会只是简单地受制于辰王这么简单,以魏公公的心思,肯定定然是有自己的谋划。 既然如此,齐楚昭已经顾不上更多,“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伏在地上,深深地弓着身,“公公,孔靖瑶身子羸弱,今后她的安危还希望您能多多挂心!” 魏公公眼神复杂地睨着脚边这位身材高大的武将,几年前的一场战役,他被皇上派去做监军,曾经见过他被敌方长刀抵在喉间,都从未听他说过一句求饶的话,今日居然听到他因为一个女子,将自己置于如此卑微的境地。 魏公公打量着他,“如果你开口求我放了你,我或许能答应。现在你却为了一个跟你无亲无故的丫头,真的值得吗?” 齐楚昭目光坚定地凝视着他,言简意赅,“值得。” “好……” 魏公公话音未落,漆黑的走道传来了细微的怪异响动。 慌乱之下,魏公公朝着外面大声惊呼,“来人呀!来人呀!” 外面却没有半点回应,就连刚刚跟魏公公一道来的小公公也早已不见了踪迹。 魏公公回头“铮”一下将别在腰间的佩刀拔出,居高临下将剑尖紧紧顶在齐楚昭的喉间,恶狠狠地说:“原来你早就有安排,难怪这么冷静?!” 齐楚昭一脸惘然,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他现在叛国的案子尚还在审理的过程中,只要他一日没有画押认罪,那齐国公府的叛乱之嫌就违背定死,现在魏公公提前来给他送毒酒,想必也是皇上念在多年的旧情,想要以他的命换全国公府的命。 齐楚昭觉得牺牲一人换全家安宁,是一笔不亏的买卖,他又何苦挣扎呢。 就在魏公公刚准备手上用力,一剑刺穿齐楚昭喉咙时,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千钧一发之间一根银针稳稳扎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你……” 中针的魏公公艰难地从喉头挤出一个字,下一瞬就立即昏了过去。 齐楚昭瞪大了双眼盯着这根熟悉的银针,心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她? 那个次次与他作对的黑衣人? 可为何?他们之间非亲非故,她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地牢救他?! 就在他愣怔之际,他的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他的被铁链牵绊住的双手双脚被释放了出来。 齐楚昭随即从地上一跃而起,夺过魏公公手中的剑,以抵御的姿态等待接下来即将到来之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齐楚昭已经蓄力准备刺过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欸,他被关哪儿了?” 此声一出,齐楚昭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岂料一个踉跄在此双膝着地,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今日身着红色底白边的窄袖短衫的孔靖瑶,豪迈地迈着阔步走在人群的最前端,行至大牢门前时,正好与跪在地上的齐楚昭视线相交。 跟在孔靖瑶身后,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男人,从她的身后探出头,一眼就看见了狱中跪倒之人,在众人身后惊呼,“师父,地上跪着的那位可是您此次来营救的师母?” 齐楚昭第一次见到如此打扮的孔靖瑶,惊诧到忘记了呼吸。 见人已经震惊到痴呆,孔靖瑶朝着身后的小弟招了招手,“扛走!” 之后,一路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到的这处位置隐蔽的别院。 孔靖瑶见齐楚昭还未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将自己佩在腰间的刀柄在桌上重重一拍,不耐烦地轰着,“滚滚滚,没见师母吓到了吗?!” 此话一出,原本门外窗外冒出的无数脑袋皆“呵呵”笑着收了回去。 “师母看着人高马大,这么不顶用吗?” “顶不顶用,还不是得咱师父说了算!至少人家生得俊!不像你们一个个歪瓜裂枣……” “哎哟,老简你这嘴一日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要生蛆?!” “别吵了,别吵了,打扰师父跟师母说悄悄话了,还不走?!” …… 待到外面嘈杂声渐渐停息,孔靖瑶搓手搓脚扭捏半天,才下定决心,走到齐楚昭身侧的圆凳坐下。 她刚准备开口解释,齐楚昭却将脑袋转向别处,不去看她。 原本孔靖瑶做的打算是,自己回到大临之后,以姜芷兮的身份与齐楚昭重新认识,再循序渐进告诉他真相。 可是,今日事出紧急,她刚到城外就听到影子来报,说皇上今日让魏公公去给齐楚昭送毒酒。 那时候,她吓得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即召集了前些年在江湖上相助过帮派,去地牢抢人。 好在大家都手脚麻利,紧赶慢赶危急关头总算是赶上了。 但是现在她该如何向齐楚昭解释自己的身份呢? 孔靖瑶一阵烦躁地揉着自己的脑袋,高高束起的玉冠被她不小心扯到了一边。 她将脑袋凑到齐楚昭跟前,一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地直视着眼中之人,将自己刚刚沾染了血污的右手手掌在衣摆上蹭蹭干净,勾唇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姜芷兮,姜是姜药王的姜,芷是白芷的芷,兮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兮。” 齐楚昭继续背过身不搭理她。 孔靖瑶眨眨眼,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砰”的一声,他们房间的门被几个高大的壮汉给压垮了。 壮汉都非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互相推搡着,“看看你,平日叫你少吃点,我就说这门承受不住咱们的重量,这不,吓着师母了吧……” 自从进门后,耳边围绕着的“师母、师母”,叫得齐楚昭又恼又羞,不等孔靖瑶开口解释,他起身将屋里所有的人都轰出门外,“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作者有话说: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出自诗经郑风《子衿》 终于到了!! 浅浅追夫火葬场一下~
第68章 第 68 章 ◎群策群力◎ 孔靖瑶同一众“徒弟”被赶出房间后, 又折身蹑手蹑脚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趴在她右侧的小胖子,噘着嘴摇摇头,“没有响动, 师母可能已经睡着了……” 孔靖瑶抬头看了一眼正中明晃晃的日头,蹙着眉头, “一般正常人这个时辰应该都不会想睡觉……要不我再进去瞧瞧?” 挤在小胖子后面的道士小子显然不同意他俩的看法,他将道巾上的飘带潇洒地向后一拂,缓缓闭上眼,飞快地掐着指节,片刻之后,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而后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 在空中晃了晃, 故作深沉地说: “刚刚我特地请示了无量天师,天师给我传来启示, 欲要化解齐将军心中的郁结, 阁主需要显出自己的诚意……” 孔靖瑶被勾起了兴趣, 扭头看过去,“详尽说来。” 道士小子捋了捋自己稀疏青涩的胡须, “天机不可泄漏。” “滚。” 道士小子一脸委屈,苦兮兮地解释道:“阁主你怎么可以骂人呢, 我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阁主你要相信我啊……” 小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架着道士的双臂拖拽着他, 两人一同离开了小院。 这时孔靖瑶不禁想起程枞来, 他向来鬼点子最多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在的话…… 忽而, 脑子里又浮现那日他抱着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孔靖瑶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 她必须要跟程枞尽量保持距离,不能再给他任何一点希望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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