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胭娇眸色闪了闪。 这一点,她和顾南章倒是可以心有戚戚。毕竟,她生母苏姨娘,也只是一个姨娘。 她明白顾南章的意思。 顾南章上了香,沈胭娇随着他一起拜了拜。 拜完,顾南章盯着那牌位,一时没有说话。 沈胭娇也没打扰他,只看着那香烟袅袅而起,在这祠堂内缓缓盘旋散开。 两个人就静静站在那里。 “走罢,” 片刻之后,顾南章一笑道,“她见过你了,单独见过你了,想必是心里欢喜的。” 沈胭娇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酸涩。 她想起来自己的生母,心里情绪却有些复杂。 阿柳是怕着生母的,恨着生母的……毕竟,在阿柳能忆起的事情里,全是生母对他的虐待。 但是她有些不同,生母并没虐待过她,只是教着她去争,教着她去斗,可也费心教她绣活,教她烹茶,教她了许多东西。 可那般争强爱斗的生母,却也早早病逝。 不知她若是还活着,看到她与顾南章成了亲的话,如今又是否能真正欢喜。 “因此我说绝不纳妾,” 出了祠堂时,顾南章静静忽又开了口,“并不想因为我,让这世上又多一个女人,生前委委屈屈,死后也是这般寂寞无闻。” 沈胭娇看向他。 “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原委,并不是矫情,” 顾南章轻轻道,“也不必你搭这个人情——无论是谁,但凡我娶了来,便不会纳妾。” “难得。” 沈胭娇先默了默,最后夸了两个字。 不纳妾确实难得。 只是,上辈子他就没纳妾,依旧是相看两厌。 不纳妾对她来说,也仅是和她大哥,和她大哥一样的世上大多数男子来说,值得她夸这么一句。 没有更多心动。 “沈三,” 顾南章忽而道,“你能不能为我赌一把,赌我必定会爱待你一生,赌你我必定能相濡以沫,欢爱白头到老。” “顾四,” 沈胭娇静静也开了口,“你能不能为我赌一把,给我和离书,赌我有了和离书也舍不得离开你,赌我有了和离书,也会跟你相濡以沫,欢爱白头到老。” 顾南章:“……” “顾郎,” 这时沈胭娇又轻轻一笑,“之前你在我庄子上时,曾说我们都是老狐狸——既然都是千年的狐狸了,是不是都算盘打的飞起,都不肯先退一步?” 顾南章:“……” 沈胭娇这句话一出来,他就知道,这和离书是非有不可了。 沈胭娇料的不错,他确实有些恶意拖延的意思…… 他只怕这人一拿到和离书,真就离他而去了,一点挽回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但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机,沈胭娇却依然一口咬定了这事。 他心里是一点侥幸也不敢有了。 输了。 但也没彻底输。 那这次,真就他来赌罢。 “今夜就写给你,” 一念至此,顾南章平静道,“沈三,我赌了。” 沈胭娇看着他眸色中自己的容颜,正是如桃花般灼灼好年华,心里一动,一笑道:“多谢。” 多谢他肯赌,多谢他给了她和他两人再来一次的勇气和机会。 “沈三,别让我输。” 顾南章静静又道。
第85章 不同 顾南章这一回, 在书房熬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沈胭娇还没起来, 他已经走了进来。 “嗯?” 沈胭娇还有些迷迷糊糊, “你……昨夜没睡?” “你看看, ” 顾南章盯着她道,“若是不满意, 我再去斟酌。” 沈胭娇默默看了那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一大张纸, 一时有些沉默: 不知道的, 只怕不以为这是和离书,而是以为这要是贴城门墙上的官家大告示了。 好在哪怕密密麻麻, 顾南章的字是极好看的,看起来并不算费力。 沈胭娇飞快扫过, 眼底透出些讶异来。 这人还算实诚,将她之前说的那些条件, 全都列了出来。 “挺好的,” 沈胭娇小心翼翼收起这张纸道, “这就行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打开瞧了一眼, 看着顾南章平静提醒道,“顾郎,你的名字上,按下手印罢。” 按本朝例,他们夫妻两人的和离书, 由于顾南章本就是官身, 她也是有诰命的。这和离书便不必经父母之手。 至于和离之后,顾南章是否奏请官家, 销了她的诰命之说,那便是之后他自己的事情了。 顾南章给她写这和离书,洋洋洒洒的,最后却连个手印也无……这不合规矩。 顾南章眯了眯眼,也不吭声,忽而咬破了食指,就拿血在那和离书上,重重一按。 沈胭娇:“……” 不等她回过神,顾南章将指尖上又涌出的一点血沾在她的指尖上,静静道:“用我的血按你的手印罢。” 沈胭娇:“……” 莫名就听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意思来。 她睫毛颤了颤,还是将自己手印也印了上去。 两人都按好后,沈胭娇再一次小心地默默收起这和离书。 “沈三,” 顾南章静静道,“满意了么?” “满意,” 沈胭娇笑了笑道,“早就想问你件事,这事堵在我心里,一直弄不明白。” “何事?” 顾南章拧眉。 “我只想知道,” 沈胭娇小心收好和离书后,这才小声道,“前世你既那般厌我,冷着我……为何没想过跟我和离?” 她一直想不通。 前世顾南章后来是英国公,虽没什么实权,可毕竟爵位是有的,想要什么没有? 不喜爱她,休了她另娶她人,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况那时她都和娘家几乎断了关系…… 没了娘家支撑,顾南章要跟她和离并不是难事。 莫非,是怕了她的丧心病狂?怕她乱来……可想到这辈子顾南章的那些手段,顾南章必定不是会怕的人。 顾南章听了微微一顿,一时没有开口。 上一世他确实是冷着她,确实又没想过和离。 为何呢? 他这笔下灿花的状元郎,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或者说,是沈胭娇那般诡谲心狠算计的疯狂样子,令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贪心狠辣,凉薄自私…… 那种如野草般疯狂从这世上攫取雨露、争夺阳光的样子,就像是他幼时被先夫人和世子母子两个无情欺压时,那心底生出的恶草,是一样的形容,一样的长势。 一想到这株疯狂的野草,在小时也如深谷幽兰般恬静美好,他心里便生出诸多矛盾。 爱初见时的兰花般美好,那是他从没得到又极致渴望的美好。 又被后来她野草般的疯狂冲击心魂,那种疯狂,是他深深掩饰的自己……他又如何会同自己和离? “不好说,” 顾南章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沈三,你是与别人不同的,别人替不了。” 正如这世上,也没有像他一样的第二个顾南章,这世上,也没有像沈胭娇一样的沈三了。 才刚重生时,他也曾想过放手。 可是,放不了。 沈胭娇疑惑看着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的,听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句“别人替不了”,倒真真叫她心底一动。 “好了,我不问了,” 沈胭娇一笑,“如之前说的,试试罢。你可——” 话没说完,她便被顾南章猛地压住了。 “你……” 沈胭娇心急,这大清早的,白日宣淫了么这是?况且还在国丧期间。 本朝规矩,国丧有爵者服丧百日,庶民一月。 在先皇辞世的百日内,是不可婚嫁的,也是暗指不能行房,不然这期间有了身孕,被人知晓,一个大不敬就弹劾上去了,那罪过也是极难承受的。 好在顾南章只压着她轻吻了几下,便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我要起来了,” 沈胭娇轻轻道,“别闹,国丧期间,矜持些。” 顾南章嗯了一声,便站起了身。 …… 这个年便平平静静过去了。 就连大正月里,乃至元宵佳节,都没有了什么庆典之类,静悄悄就过了节。 过了节便都忙了起来,沈胭娇回到庄子后,绣庄也开工了,事情也繁多了起来。 日子一充实便觉得过得飞快。 转眼角柳梢绿了,河冰化了,再一转眼间,田地间都披上了新妆一般,花红柳绿的格外,叫人看了都觉得眼前一亮。 尤其庄子里山地那边,有十几株老桃树,桃花一看,远远看过去一片嫣红美的像是云霞。 “这花真俊,” 沈胭娇正和红云说着绣庄的事项,秋雨笑着拿着几支新摘的桃花过来插瓶,一边插瓶一边笑道,“嬷嬷还叫人给宝悦那边送过去了几支呢。” 沈胭娇一笑。 沈晏柳只在过年时,将宝悦接回了一段,便又送到了这边庄子来。 听说宝悦这回倒是平静,没有哭闹。这么瞧着,倒是比先前看着好多了,也是个好兆头。 “如今国丧才除,” 红云小声笑道,“夫人说,当今官家会不会……对宝悦的事情换个说法?” 她如今跟沈胭娇跟久了,也成了沈胭娇的心腹,胆子也大了不少,和沈胭娇时不时也敢说些悄悄话了。 “说不准,” 沈胭娇笑道,“官家的心思是最难猜的。不过宝悦到底只是个姑娘家,又不曾深陷之前的那些乱事中,能得了官家大赦,倒不是没可能的事。” “若赦了罪奴的身份,” 秋雨插好了桃花,回头小声笑道,“那岂不是就是咱们柳少爷的贵妾了?” 宝悦要是没了罪奴的奴籍,那就是庶民了,那便不同一般买来的小妾之类,身份便尊贵了许多。 柳少爷也不会作践她,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处了。 沈胭娇笑笑没说话。 阿柳的心思,一时不好说。 秋雨识趣没有多说,知道沈胭娇和红云正说事,笑着便先退了出来。 等她才走到院门口,正碰上苏青官大步走过来。 “秋雨姐姐,” 苏青官一见秋雨便笑着招呼道,“正要找你,你过来我这有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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