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庄头,庄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总要有人管。 沈胭娇便从底下小管事里,挑了一个上来。这人别人都叫他老丁头,有个猎户儿子。 这老丁头其实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很魁梧,农活是一把好手。 他女人丁刘氏,连名都无,别人都叫她丁嫂子,做的一手好面食。 老丁头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能成了庄头,激动地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磕头谢恩。 沈胭娇让他接了先前庄头夫妇的差事,好在那账目之前有苏青官帮忙弄,还算清楚明白。 叮嘱了老丁头交接差事,将修葺屋子的事项赶紧落实后,沈胭娇又在庄子这边住了一夜,第二日又料理过庄子上的事项后,便和刘嬷嬷等人一起回了城。 她心里装着事,路上一直也没说话。 和离书,和离书。 除了顾南章,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去偷这和离书。 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回到新宅这边时,正是黄昏时分。 听闻顾南章还没回来,沈胭娇便先去洗浴过,坐在竹榻上,一边由着秋雨给她梳着头,一边心里还在忖度这事。 天擦黑的时候,顾南章才回来。 大约是已经听了庄子里的事,顾南章大步走进屋后,先开口问了庄子。 沈胭娇支开了秋雨。 “我听周泰说了你庄子上的事情,” 顾南章这时脱下大衣裳,看向沈胭娇又道,“恶奴滋事,你也别太过烦心,处置了便是。” 沈胭娇淡淡嗯了一声。 见她神色还有些不对,顾南章眯了眯眼。 “这两日朝中事务繁忙,” 顾南章解释道,“天子登基后,由于瘟疫,四方朝贺的幸事推到了这几日——礼部真是走不开。” 莫不是沈胭娇怪他没能陪她一起去庄子那边? 只是他也是真忙,这几日也都起早贪黑的,天子登基后首次大朝贺,出一点岔子都是有失体面的大事。 百官之间依旧还在磨合中,新班子还没有进入运转有力的默契之中,许多细事都要一一商讨敲定。 沈胭娇过去将灯烛拿了过来,放在了两人身旁的桌案上。 一时间,灯光将两人的脸都能照的明明白白,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会落在对方的眼底。 “嗯?” 顾南章明显不知她的用意。 “问你一件事,” 沈胭娇笑了笑,看向顾南章道,“你后悔了么?后悔给我写和离书?” 顾南章微微一顿。 他不明白为何沈胭娇忽而这么问。 要说后悔…… 或者说,他本就不想写。 每次一想到那和离书,他莫名就一阵紧张: 只觉得那和离书的存在,像是一双手,会硬生生解开他和沈胭娇之间的牵绊。 他是死也不想放手。 顾南章神色这么一顿,落在沈胭娇眼底,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顾南章,” 沈胭娇直接叫了他的大名,“将我玩弄在股掌之中,你觉得很有趣,是么?” 说着一笑,笑意却不达眸底,“就如你先前说的那般,我是一只恶雀,你死死攥着我——直到攥到我死,是么?” 烛光下,她艳若桃李的脸上,像是落了一层霜寒,更是带出了一种莫名的绝望感。 顾南章先是一怔,继而眼底透出明显的讶异。 “沈三,” 顾南章诧异道,“你在说什么?” 明明这两日,正柔情蜜意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她突然翻脸。 莫非…… 她想借机和离? 先前的柔情蜜意……都是她装出来的,才这几日,她便厌了自己? 一念至此,顾南章觉得自己便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心里乍然激起一股寒意。 “沈三,” 顾南章眯了眯眼道,“你想和离?” 沈胭娇盯着他道:“想又如何?” “妄想。” 顾南章断然道。 沈胭娇怒极反笑。 这便是图穷匕首见了。自始至终,这人都没打算给她一点自在自由的意思。 “自然是妄想,” 沈胭娇眸底闪出了泪色,“顾南章,你是男人么?” 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还偷盗! 哪一个是君子所为,亏他还是年少权臣,连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都算不上。 “我是不是男人,” 顾南章也被气笑了,“这两日你还不知道么?” 沈胭娇:“……” 她一时气的语塞,一伸手拿起桌上一杯茶,手一扬将那杯茶泼到了顾南章脸上。 顾南章:“……” 真好,整个大宁朝怕是只有这沈三敢泼他。 “把和离书还我!” 沈胭娇怒道,“顾南章,当初你若不肯写,便也罢了,如何写了,还又去偷走——你,你真不知羞耻。” 顾南章一愣:“你说什么?” “说你不要脸,” 沈胭娇怒道,伸手推向他的胸口,“你们男人整日里读些圣贤书,说什么君子坦荡荡——是让你们做这些偷盗之事么?” “沈三,” 顾南章一把扣住沈胭娇的手腕,冷声道,“你说什么?和离书——不见了?” 沈胭娇一顿,直盯着他看过去。 正好跟顾南章惊疑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不是你偷的?” 沈胭娇愣了愣后,心里霎时一慌,“你莫哄我——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你细说说,” 顾南章静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胭娇疑惑盯了他片刻,但还是有些看不透。 听他这么问,索性将在庄子里看到的情形,一一都跟他说了。 “连金锞子都没丢,” 沈胭娇说完又道,“那和离书,平白无故别人谁会偷?” 顾南章听完,松开了沈胭娇的手腕,却一时没有说话,眯着眼只看向那灯烛,神色冷定如水。 见他这样的神色,沈胭娇心里又是一慌: 莫非真不是他拿的? “何时丢的?” 片刻之后,顾南章静静开了口。 沈胭娇默了默道:“……不知。” 顾南章:“……” “收好了便放起来了,” 沈胭娇解释道,“难不成我还一天看八遍么?” “沈三,你知道一旦这和离书到了有心人那里,会如何么?” 顾南章忽而又问了一句。 沈胭娇沉默了片刻。 这也是她会心慌的缘故: 一来,天子赐婚,赐婚的天子才驾崩不久,她和顾南章的和离书便出来了……往大了说,这便是藐视皇威了。 二来,她一个已经和离的妇人,却依然和前夫过活,往小了说,她是不知廉耻,往大了说,她和顾南章是欺君罔上。 “若真不是你拿的,” 沈胭娇左思右想,心慌中忙道,“那我们不如真和离罢——” 免得将欺君的罪名给顶上,那便是太过可怕了。 “你带我一起去向宫里请罪,” 沈胭娇想着忙又道,“就说我一心向佛,想要出家做居士——” 顾不得了,只要能摆脱这些凶险,不连累英国公府,也不连累沈家……她宁可去做居士去。 顾南章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迫使她略抬起了眼,直视着自己的脸。 “你看看我,” 顾南章勾唇一笑道,“舍得么?” 说着静静又道,“这两日我接连奋战,莫非夫人不曾享受过此此番柔情蜜意?” 沈胭娇登时脸涨得通红,又急又气想要拍开他的手:“说正事呢——那和离书,真不是你拿的?” 不是他到底是谁? “你把瘟疫时,跟你一起待在庄子上,” 顾南章微微一笑松开手,过去拿过来纸笔道,“能进到正房那边的人,都列在这纸上。” 沈胭娇抿了抿唇,一边皱眉思索,一边将人名一一列出来。 “再没别人了,” 列完后,沈胭娇皱眉道,“没有了——你觉得是谁?你要一一审过么?” 顾南章眸色微微一深:“不如从你开始审罢。” “嗯?” 沈胭娇一怔。 就在这时,顾南章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不由分说走到了床边,将她压在了床帐内。 “说,说正事——” 沈胭娇见他又来,忙想推开。 “天底下唯有这一件正事,” 顾南章一笑,“沈三,你这人,我要细细审过——” 话没说完便吻了上去。 “审什么……” 沈胭娇挣扎着艰难憋着问了一句。 顾南章却不应。 审什么,自然是从头审到尾。 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细枝末节……全要审过。
第93章 挺好(大章) 沈胭娇被他“审”的溃不成军, 一时间如在梦里云里一般,又像是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在波澜跌宕的汪洋之中。 朦胧中似乎迷失了自己。 “这便是你要的真性情, ” 恍惚中, 似乎听到顾南章在她耳畔的低语, “喜欢么?” 沈胭娇心里想要反驳,却无力地懒怠应了一声。 顾南章无声一笑。 她既然喜爱真性情, 那便多尝尝什么才是真性情。 等沈胭娇沉沉睡了过去, 顾南章起来, 叫宋嬷嬷她们送进了热水。 他拧了巾子,过去替沈胭娇擦了一下。 自己也简单冲洗一番后, 披着衣裳缓缓走到了桌旁。 灯烛一直未熄,烛泪流到了承槽中, 缓缓凝成了脂膏般的东西,闪着油润的光泽。 顾南章就在灯下, 拿起沈胭娇写了那些人名的纸张,眼底有些看不到的东西在翻涌: 真好, 竟真有人偷这个。 有了题目,正好又做出一篇酣畅淋漓的文章来。 顾南章视线在一个一个人名上扫过。 偷拿和离书的人, 必定是有着这样的条件: 一来,识字,且深懂其中利害,知道拿了这和离书,能用来或是威胁, 或是勒索, 或是攻讦。 二来,并不在意沈胭娇死活, 也便是说,与沈胭娇并没有什么亲情厚谊。 三,能得沈胭娇及沈胭娇身边人信任,不会刻意阻拦这人出入庄子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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