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在想什么?” 阿柳吃着东西,一边吃一边抬眼问了一句。 沈胭娇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你可要当心……当心身子——” 阿柳吃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阿姐在说什么?” 阿柳像是一脸茫然道,“我日日也练着五禽戏呢——且还和三哥他们学了些骑射拳脚,觉得身上很有力气呢。” 沈胭娇:“……” 心有点累。 沈晏柳垂下眼睑吃东西,掩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一丝笑意。 沈晏柳这一日,没有留在庄子上,跟沈胭娇说完话便回了沈府。 等他离开,沈胭娇透过窗,看着外面天上的云彩,一时有些出神。 “姑娘,这外面有些不安生,” 宋嬷嬷轻声在一旁道,“四少爷来回走,日后还是要他身边跟个人罢。” 沈晏柳这两回过来,都不带小厮的。 虽说骑马到这庄子里来,比马车要快上许多,可到底沈晏柳还不大,带个人还放心些。 “说过,” 沈胭娇笑道,“他知道,这回来也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人约莫是他在京里的朋友,不想进庄子叙话,在外面等他了。” 之前田嬷嬷跟她提过,说是庄子里的下人,有人见和四少爷一起来的一位公子哥,没进庄,等四少爷进来了,那人便走了。 沈晏柳在京里也有了一些朋友,她便也没细问。等下次来问问,或者将人叫进来喝杯茶。 这一日,由于阿柳这事,想着也不知道那被废的公主是个什么性子,沈胭娇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心里还略有点烦扰。 也无心做绣活,她不经意视线又扫到了书架上,想到了什么,便又找出那本札记来。重新在灯下摊开。 外面虫声唧唧,屋内灯烛高烧。 秋月点了香,这香有驱虫的意思,略带了一分清凉的甜意,又透着几分薄薄的辛意。 沈胭娇这一回看顾南章这札记时,心里却和上次的慌张和乍然被戳破般的恼羞成怒的感觉不一样了。 平静了许多,也冷定了许多。 她一行一行看过去,想着顾南章在写这些东西时的心境,想着在如今仕途压力这般大的时候,他还要抽出空来,一笔一笔写下这些“释疑”…… 不由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也看出来了,通篇“释疑”,他其实在试图跟她讲理。 她先前抗拒看这些,是因她理亏。 这人剖析深刻,分辨明白,鞭辟入里的,大约是想让她认个错? 顾南章只对她前世的一些事情做了“释疑”,解释了背后他的苦心,却对这一世的事情闭口不谈。 为何还要娶她? 为何不择手段求个赐婚? 莫非是有些……心悦她? 一念至此,沈胭娇没忍住抚了一下胳臂,只觉得这念头激的她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毕竟这也说不通,若真是心悦,为何娶了她又疏离她……这些在这篇“释疑札记”中可是都没说。 她又看了一遍这札记,确定一个字一个字抠过,真真哪一个字也没透出他心悦她的意思。 沈胭娇托腮皱眉看着灯烛。 眼下她更想知道,顾南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对她纠缠不已。 好在沈胭娇困惑并没多久,次日一早,她再次见到了顾南章。 顾南章一早过来时,她正吩咐田嬷嬷,去和请来的泥瓦匠师傅说,给这边正房的东西两边耳房,都盘上火炕。 庄子这边与京都不同,到了寒冬风更凛冽。 趁着秋冬还没到,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先做了准备。 就在田嬷嬷应了离开后,顾南章大步进了她的院子。 与上次身上的素衣不同,这一次他是重又穿了青色官服。 沈胭娇有些意外。 此时还在世子的丧期,按理说,顾南章官家那边的差使,是先卸了的,官服也换了素衣…… 今日如何又穿上了? 那只有一个解释,便是他又被安排了差使。 “这次别放狗了罢,” 顾南章一进来看到沈胭娇,便静静开了口,“这次官服,不便上树。” 沈胭娇笑了笑。 将他领进了屋内后,示意秋月等人退下,沈胭娇亲自给他递过来一杯茶。 “长话短说,” 顾南章说着,从袖袋里取出又一本类似札记的本子递过来,“上次的大约是写的不好,这次重写了,你再看罢。” 说着,薄唇抿住,静静看着沈胭娇。 沈胭娇:“……” 沈胭娇轻轻接过来翻开,一时越发无语: 这一次他换了行文风格,真真就是那话本的样子了,她曾经那恶毒狠辣的言行,越发栩栩如生跳跃在那字里行间了。 沈胭娇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这本子,很想跟之前那本,一并丢到火盆子里去。 “前世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沈胭娇深深呼吸一下,抬眸看向顾南章道,“顾小四,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南章:“……” 她叫他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整日里沈三沈三叫我,” 沈胭娇恼道,“顾小四,我这么叫你,你也欢喜罢?” 顾南章:“……” “你的释疑札记我都看完了,” 沈胭娇又道,“你倒是也给我释疑一下,这辈子你为何一定要娶我?既娶了我,又为何如此疏离我?” 顾南章没想到她这般单刀直入的问话,抿着薄唇一时没有开口。 “不说,” 沈胭娇轻轻道,“一是我继续放狗,二,你即刻离了我这里,再不要出现——” “我不娶你,” 终于,顾南章静静开了口,声音有点闷,“你这样的性子,到了别人家——怕是不得善终。” 沈胭娇:“……” 她先是怔了一下,继而恼道:“我得不得善终,与你有什么干系?” “有。” 顾南章说完这个字,又抿住了唇,唇角绷紧,眼神沉沉。 “什么干系?” 沈胭娇火还没压下去,“你倒是说说,你要是说不出个——” “没有。”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顾南章又改了口。 沈胭娇愣了愣,越发恼火:“没有干系,没有——那你吃饱撑的这般胡作非为?” “我今日来,是为跟你道个别,” 这时顾南章彻底转了话题,声音有点轻,“我领了差使,要出门一趟。” 说这话时,他视线一直落在了沈胭娇的脸上。 他在二皇子那里,领了去泗州救灾赈济的差。 这一次泗州大震,死伤无数。 前世二皇子一样被太子安排了救灾赈济的差。 不过前世时,他未科考,更不是状元,这事与他无关。但前世他也知道,这次二皇子派去赈济灾区的大员,半路被人刺杀,丢了赈济银两。 由此带来一串打击,不仅灾民死伤更多,且怨愤冲天,对二皇子一脉也是一个极大的失利…… 若不是这事,二皇子掌权的时间会更早。 且,灾民也会更早得到救助。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在其位,又怎能不谋其政? 他既然有了官身,又怎能只顾私利罔顾天下?那他又有何面目,指责沈胭娇前世里的唯利是图? 二皇子找了他,他没有推脱,临危受命。 这一去,他自然会考量周全,避免灾祸发生。 可事情总有万一。 万一他预算筹划失利,万一……那他便回不来了。 若是今日对沈胭娇坦诚那一点心悦之意,不过是多搅扰她的心思,于她没有丝毫好处。 即便没了他,她也有沈府,日后必定再有……那他也管不着了。 因此才在方才,她问起时忽而改了口。 别的也无事,只希望她明白,前世他对她也有回护之意,并不是她说的无情无义冷心冷肺。 “你要出门?” 沈胭娇有些意外,只能先暂且抛开之前的话题,疑惑道,“你要去哪里?谁让你去的?太子?” “去赈灾,” 顾南章道,“泗州大震。” 沈胭娇隐隐记得前世确实听说过,泗州有过大震,不过那时京都几乎都没什么地动的感觉,她也从没在意过这事。 “那挺远,” 沈胭娇想了想道,“要去多久?” “大约需要两月左右,” 顾南章一笑道,“这还是事情顺利——具体真不好说。” “这一路平安可有保障么?” 沈胭娇皱眉道,“会不会再有地动?你路上住驿站么?万一是夜里地动了,你睡觉可警醒着些。” 顾南章深深看着她嗯了一声。
第67章 妾者 “路上不比家里, ” 沈胭娇还是耐心又多关切了几句,“你的东西都打点好了么?” 想了想又道,“你什么时候启程?要是还有空, 我也给你备一些路上用的东西?” 说起来, 她是他的妻子。 虽说两人还没夫妻之实, 可他既然远行,沈胭娇还是觉得, 多叮嘱几句更安心一些。 “明日就走了, ” 顾南章笑了笑, “难得你有这点心意,我心领了。” 沈胭娇咬了咬唇, 没忍住又加了一句:“别的都不要紧,出门在外, 平安便是最好的事了——一路小心。” 顾南章眼底情绪有些晦暗不明,他顿了顿后无声一笑。 “沈三, ” 就在说完话,顾南章准备辞了的时候, 他忽而轻轻又道,“人这一世, 趋利也是物之本性。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切莫为了贪图那一点蝇头小利,去做那些阴鸷恶毒之事——” 沈胭娇一怔,继而皱眉盯着他。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 顾南章又静静轻轻道, “做的太过,便要被反噬所伤, 一个疏忽,或者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切记,切记。” 说完,深深又看了沈胭娇一眼道,“我去了。” 沈胭娇就看着他青色身影,从容出了门,转过廊便消失在了门口。 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说的这些话,真是比父亲沈恪教导她的还多还重……等顾南章离开后,沈胭娇回味了一下他的话,没忍住自嘲一笑。 看来这人,以为自己还是前世的那个性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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