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说的话, 只有像李百薇那样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才配得上四哥,而不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木头美人。 “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和四哥保持距离, 别再扰乱他的心神了。” 乍然听到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另有新欢, 温久若还有点傲气在, 就该识相退出吧。 谢怀钰以为能看到温久更加明显的动摇,可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嘛”, 便扔下他独自回了寝宫。 这个女人! 少年挫败地跺了跺脚——她都没脾气的吗?哪怕像之前那样呛他几句也行啊! 她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别说谢怀蔺看见会心疼,连他看了都觉得心头堵得慌。 - 倦鸟驮着斜阳振翅归巢,黄昏下的青鸾殿仍是金碧辉煌的气派模样,看在温久眼里却是另一幅苍凉的景象。 孙嬷嬷提心吊胆一整天,早就焦急地在门口等候,见温久有气无力、小脸煞白,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她大惊失色地迎上前。 “小姐怎么了?” 她搀住温久:“手怎的这般凉?老奴这就去准备热水……” 温久避开她的触碰,疲惫地摇了摇头,活像具被抽出灵魂徒留躯壳的木偶。 “我一个人待会儿。” 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她剩余的力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屋,连衣服都没换便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可冰凉的手脚怎么捂也捂不暖,寒意由内而外地侵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整天下来令她心力交瘁,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宋彧倒卧在地口吐鲜血的模样。 她以为当年之事是宋彧在推波助澜,可宋彧却说他也不过是颗受控于人的棋子—— 背后主使该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又心思缜密之徒? 求助于何院使是临时起意,可那人却算准她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汤药里下毒,这种尽在他人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温久第一次对未知的敌人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同时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假使自己的猜想正确,她还能相信谁呢? 无力、挫败、精疲力竭,意识到这些消极情绪即将吞没自己时,温久咬住下唇,逼迫自己振作。 坚强点,温久。 最难的时刻都挺过来了,怎能在触及真相时轻易退缩?说到底,这真相不正是她一直苦苦追寻的吗? 而且也不全都是坏事,至少确认了哥哥还活着,只要不放弃,他们兄妹一定有团聚的那天。 她自幼熟读家规祖训,身上流的是温氏的血,端的是温氏的风骨,既然了解到祖父去世和兄长失踪皆是一场精心筹备的阴谋,她定要查个清楚,为亲人报仇。 这么想着,她像是要获得底气般习惯性地摸索上腰间的荷包,里头的东西有棱有角,隔着布料按压下去,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 温久解下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掌心。 那是一堆莹白的碎玉,质地光滑细腻,不含一丝杂质,上头的雕刻也是出自名家之手,虽然碎得七零八落,但不难判断此物完好时定是价值连城。 碎玉在向晚夕照的晕染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若是沿裂痕一片片贴合,勉强可以拼凑出玉佩的形状。 玉石有灵,温久捧着这堆碎片,感到有一股暖意流淌进冰冷的身躯,无声润泽着千疮百孔的心。 ——这是谢怀蔺赠与她的,属于两人定情信物的残骸。 三年前的那个冬日,她当着谢怀蔺的面亲手摔碎了玉佩,以表自己和离的决心。 温久一辈子也忘不掉谢怀蔺当时的神情。 雁南关一战大朝惨败,十万将士骨枯身烂于漫漫黄沙中,天子震怒,将昔日赐予镇北侯府的荣光尽数剥夺,曾经阿谀奉承的那些个世家光速撇清与侯府的关系,更有甚者落井下石,欲将河东谢氏连根拔除。 彼时少年刚经历了丧父丧母之痛,天之骄子陨落尘泥,曾经风光无限、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谢小侯,一身锐气被折,自由肆意的塞北雄鹰,一朝沦为偏远南国的困兽。 温久就是在这种时候,残忍地斩断他最后的退路。 世人皆道她趋炎附势又冷漠,可无人知晓,少年失魂落魄离开后,她在月夜下发了疯地扒开积雪,忍着泪将碎玉一片片找回。 这些年她失去也舍弃了很多,却偷偷保留了定情玉佩的碎片,装在荷包里随身带着,每每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便拿出来细细观摩,好似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 谢怀蔺曾经带给她的,那份热烈蓬勃的希望。 温久静静看着手心里的碎片,想起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推开的男人,想起自己让他不用再来青鸾殿时,他那逐渐冷却熄灭的眸。 破镜难重圆。 就像这堆碎玉一样,无论再怎么努力拼凑也会有裂缝存在,根本无法修复成原始的状态。 所以敬而远之才是最好的结局——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因谢怀蔺不计前嫌的重新靠近动摇呢? 明知道不可能也不应该了,可当他挡在自己身前时,仿佛也隔绝了这三年的阴霾,像初见时那样,要将温久往属于他的光明世界里带。 温久小心地收好碎玉,又想起谢怀蔺闯进重华宫,撞见自己和宋彧的纠缠。 他会怎么想呢? 是失望、愤怒、难过,还是厌恶至极? 温久缩起膝盖,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她原本想将谢怀蔺从阴谋中摘出去,独自调查当年的事,待得出结果再与他说。 可到底是天真了。 仅凭她微薄的力量寸步难行,而且事到如今谢怀蔺亦被卷入,亲眼目睹了重华宫的惨象,若是问起,自己要和盘托出吗? 她缩在被窝里,任由思绪缠绕交错,胡思乱想间,外面天色渐黑,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一寸一寸渗透,将她包围在这小小的一隅。 先前屏退了包括孙嬷嬷在内的所有下人,因此内殿无人伺候。 借着窗外透进的幽微月光,温久将身上的宫女装束换做丝质寝衣,然后摸黑下床点灯。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烛台边,正不得要领地摆弄香烛时,突然瞥见木镂雕窗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温久不甚确定地唤了一声:“嬷嬷,是你么?” 她打开门,还不等看清沐浴在月华之下那人的模样,手腕就被扣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被带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谢……” 熟悉的冷松气息萦绕鼻腔,还夹杂着一点烈酒的味道。 “你饮酒了?” 男人含糊不清地嗯了声,高挺的鼻梁埋在她的发间,陶醉般眯起了眼。 背部抵上坚硬的门扉,退路封锁,温久避无可避,被困在男人有力的臂膀中动弹不得。 昏暗的环境下视线受阻,温久只能感受到滚烫的呼吸越来越近,连忙拔高音量: “谢怀蔺!” 她的娇喝在男人听来一点威慑力都无,谢怀蔺亲昵地蹭上她的鼻尖,语带调笑:“岁岁,你好凶啊。” 像情人一样耳鬓厮磨让温久的脸颊迅速升温,她深吸口气,心想不能和醉鬼一般见识。 “你醉了。” 她推拒着男人的胸膛,试图把他扶到椅子上休息。 谢怀蔺起初还好脾气地任她牵着,却在经过床榻时反客为主,拉着温久坐在床沿。 温久毫无防备,顺势跌进他的怀中,由于失衡,手不自觉地搭上男人的肩膀,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跪坐在他腿上。 “你……” 脸烧得更厉害了,温久羞赧地想起身,无奈男人扣住她的腰,这一挣扎反而使两人的身躯贴得更紧。 谢怀蔺比温久高出一个头,在这个姿势下,温久刚好可以和他平视。 月光倾泻入室,照亮男人微醺的英俊面容,那双略显轻佻的凤眼里波光粼粼,似有三千繁星点缀其中。 “岁岁。” 他低低开口,暗哑的声音伴随温热的吐息落在温久耳廓,激起一片潮红。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句诗我背得可熟,就等着我们成婚时用。” 这人是喝了多少酒,竟醉得以为他们还是新婚夫妇的关系吗? 温久努力忽略耳根传来的痒意,正色道:“你喝醉了,快把我放下来。” “我没醉。” 谢怀蔺固执地摇头,环在少女纤腰上的手收得更紧。 “才不放手,要是放手的话……” 你又要丢下我了。 他口齿不清地喃喃,后面的话温久听不太清,也无暇顾及,因为男人的薄唇掠过她的发顶,轻轻落在额头。 温久顿时僵住,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忘记挣脱,好像有团焰火在脑袋里炸开,火星噼里啪啦四溅,在血液里肆意流窜沸腾,骨头都被融化得酥软异常。 直到谢怀蔺吻过她的眉心和鼻梁,一路描摹,继而向下寻觅更柔软之处时,温久才猛然惊醒。 “你、你清醒些。” 温久偏过脸,堪堪避开他的攻势:“我们已经和离了……” “不算数!” 上一刻还像只窝在主人颈间撒娇的黏人大狗,倏地炸了毛。 谢怀蔺双目赤红,眸底还沉淀着醉意,意识却被温久这句话刺激得回笼。 “我没有签字画押,那份和离书根本做不得数!” 他的反驳令温久哑口无言。 确实,大朝民风开放,按律法,和离书得需夫妻双方都签字画押方能生效,可在实际过程中并不太重视这些细枝末节——但凡是走到和离这一步的夫妻,大多是积怨已久、相看两相厌,恨不得赶紧分开另觅良人。 当年是温久提出和离,又说了那些重话,将谢怀蔺伤得彻彻底底,做得不可不谓冷血绝情。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谢怀蔺会就此寒心,觉得收了和离文书就意味着两人短暂的婚姻宣告终结。 可谢怀蔺说不算数。 若细究律法条例,那份和离书只是温久单方面给出的一张废纸。 “可是……” 她低敛杏眸,眼神飘忽:“我现在已经是宋彧的皇后了。” “封后大典未成,也没有正式上皇家玉牒,”谢怀蔺心脏撕扯般的疼:“若你是要那皇后之位,我也可以给你!” 他攥住少女的肩,一字一句沉声道:“温久,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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