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耐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终有一日,他会挣脱枷锁,让明月心甘情愿落入他怀中。
第26章 惊鸿影2 晚膳时, 温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盘亘心中的疑问: “爷爷,我和谢小侯真的是指腹为婚吗?” 虽然对宋彧说了所谓娃娃亲可能是长辈间的玩笑话,但到底关乎人生大事, 年幼的少女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指腹为婚?” 老人还没来得及回答, 温初言就先皱起眉。 他拔高音调:“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爷爷,不是说好岁岁的婚事得先问过她的意见么?这娃娃亲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被抢了话的温太傅很是不悦,瞪了不让他省心的孙子一眼:“食不言, 寝不语——饭后把家规抄一遍。” “……” 见兄长吃瘪,温久忍不住掩唇偷笑。 兄长天性散漫不羁,这个家里, 会被罚抄家规的只有他一人。 温太傅轻咳一声, 转而对温久和颜悦色道:“你娘亲和侯夫人是自闺中时起的好友,当初确实有过口头约定,将来诞下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姻亲。” 原来不是书院那些人信口胡诌啊。 温久咬着筷尖,眼底显现出一丝凝重。 在家人之外的事上她感情淡薄, 对男女之爱也知之甚少,可真要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心里总归是抗拒的。 仿佛看出她的顾虑, 老人慈祥地说:“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 岁岁不必放在心上。” 温久自幼丧母, 父亲对她又是那么个视若无睹的态度,加之体弱多病, 从小就缺乏寻常孩童拥有的快乐。 偏偏小姑娘性子乖顺, 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温太傅怜惜孙女, 是以对她不像对待长孙那般严苛,宽容得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可以的话, 他希望至少在婚姻大事上由孙女自由选择,在尊重她意见的前提下,为她觅得一位可以真心爱护她、值得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 “岁岁觉得阿澧那孩子怎么样?” 外人眼里仙风道骨、不苟言笑的温太傅,此刻也不过是个操心孙女后半辈子幸福的普通老人罢了。 他两眼放光,对得意学生赞不绝口:“阿澧品行端正,性格宽厚,对你向来关照有加,若是把你交给他,爷爷也能安心喽。” “表哥?” 温久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拂了老人的意,正纠结着如何应答时,旁边的兄长嗤了声。 “您老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岁岁才多大就急着把她嫁出去?” 温初言抱起双臂,光是想象了一下妹妹嫁人的场景就心情烦躁—— 他的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岂是随随便便说嫁就嫁的? 不管是知根知底的江澧,还是谢家那个据说和岁岁指腹为婚的臭小子,在他看来都配不上妹妹一根手指头。 “再说江澧那家伙无趣得很,性格跟个小老头似的,和他在一起,岁岁的生活恐怕只剩下读书写字了。” 温初言毫不留情地挑起好友的刺。 “读书写字能陶冶情操,有什么不好?” 温太傅气得胡子上翘,注意力却被成功转移:“你要是有阿澧一半上进就好了,快参加科考的人还成天懒懒散散的,就知道看些闲书,回头落榜了我看你怎么办!” “放心吧爷爷,我就算闭着眼睛考也不会落榜的。” “你……刚愎自用!” 见长孙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温太傅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温家百世流芳,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叛逆的孩子?谦虚恭谨的美德在他身上是一点都没得到体现啊! 像这样的场景在温家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温久忙不迭出面替兄长说话。 “我倒觉得哥哥不拘泥四书五经,博览群书挺好的,所谓学以致用,读书人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么?” 这番话并不完全是为了帮兄长开脱,实际上比起高官厚禄,温初言更关心民生,年纪轻轻便游览了大朝的大半山水,也目睹了一些地方豪族欺上瞒下、横征暴敛的恶行。 他对此深恶痛绝,总说将来要肃清乱象,还百姓一片安宁。 温久明白——兄长的抱负,绝不局限于庙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还是岁岁懂我。” 温初言勾起唇角,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发。 兄妹俩互相帮对方说话,温太傅反倒像唱黑脸的长辈。 老人摇头叹息,脸上却挂着笑意。 - 宋彧进入崇文堂时,偌大的学堂里空无一人,在熹微晨光中稍显孤寂而冷清。 他背着磨损严重的书箱走到最末端自己的位置旁,木桌上伤痕累累,那些侮辱的话语浸透在打翻的墨水里,比平常刺眼了几分。 即使他将所有书籍和用具都小心收走,那些人总有办法给他制造麻烦。 他习以为常地打来清水,拧干抹布用力擦拭干涸的墨水,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把桌面收拾干净。 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洗净双手,翻出第一堂课所需的书本,安静地坐在位子上默读。 此时已近卯时,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崇文堂。 崇文堂聚集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和皇子皇孙,身份一个赛一个尊贵,不用努力也能享尽荣华富贵,心思压根不在学业上。 少年们勾肩搭背,计划散学后去哪家新开的酒坊寻欢作乐;少女们三五成群,畅聊着最近出的某款胭脂水粉。 然而这些都与宋彧无关。 一来是对他们的谈话没兴趣,二来……他也没资格融入那个圈子。 他依旧岿然不动地端坐着,手捧书籍,读得格外认真。 就在这时,吵嚷的环境突然陷入寂静—— 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少年打着呵欠,拖着步子走进了学堂。 少年约摸十四五岁,身材看上去比同龄人修长高大,他身着紫色窄袖劲装,袖口纹着金线祥云,腰间缀一枚汉白玉佩,还配了一把杀气腾腾的宝剑。 这身装扮在一众统一的书院制服里格格不入,使他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更夺目的是他那过分俊美的面庞,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一双上挑的丹凤眸璨若星辰,虽然此刻眼睑微耷,仍难掩其中的锐利锋芒。 英俊潇洒的少年郎翩然降临,在座的姑娘们不约而同红了脸,交头接耳悄悄议论。 其他纨绔们也在偷偷打量这位不速之客,面露惧意: “是他吧,镇北侯府的那位。” “啧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塞北来的果真不一样。” “可不是嘛,听说他单枪匹马灭了郢人十三连营,瞧这一身煞气……” “我记得好像是叫谢……对,谢怀蔺!” 于窃窃私语中,“谢怀蔺”这个名字终于让宋彧有了反应,他猛然攥紧书页,抬眸望向来自塞北荒漠的鹰隼。 他就是谢怀蔺。 和久久有婚约在身的人。 胸腔戾气翻滚,宋彧只扫了对方一眼就匆匆把头低下,重新埋首书卷,借此掩盖眸底的暴虐情绪。 然而少年并未察觉宋彧压抑的敌意,或者说完全没注意到宋彧这个人。 他大大咧咧地走到宋彧左手边靠窗的空位坐下,看见桌上整齐摞着的书本时,烦躁地啧了声,两道剑眉也随之蹙起,脸色难看,气压低沉,这一瞬间的形象十分贴合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修罗恶鬼。 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盯着少年的随身配剑紧张地吞咽口水。 据说这位小侯爷心情不好就会砍人,还以虐杀战俘为乐,生气了不会拿他们开涮吧? 少年对自己被妖魔化的形象一无所知,他仅仅是把桌上的课本扫到角落,腾出一片宽敞的位置后—— 倒头就睡。 ??? 空气安静了须臾——就这?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谢小侯,居然也会在学堂睡大觉? 几个夫子口中不学无术的纨绔见状,不禁对呼呼大睡的少年产生了几分亲近之情。 自少年落座后,宋彧便不曾给予对方一丝一毫的关注,专心致志捧着课本阅读,看似置身事外,可被捏皱的书页还是暴露了主人的心境。 他竭力忽视旁边的少年,突然,手里的书被抽走,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哟,又在装模作样啦?”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戴金冠,两颊饱满红润,长相有种年画里童子的滑稽感。 “……五皇兄。” 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宋彧的反应像迎接再日常不过的场景,露出恰到好处的怯弱神情。 被他称作“五皇兄”的是宣明帝第五子宋骐,其生母庄贵妃宠冠六宫,仗着母族势大,几乎到了和皇后平起平坐的地位。 作为宠妃的儿子,宋骐在宫里宫外横行霸道,欺负不受父皇所喜的宋彧更是家常便饭。 宋骐抖着抢来的书本,哗啦啦地一通乱翻,轻蔑道:“用功又能如何?你难道还想金榜题名不成?” 凡皇室宗亲均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这点宋骐再清楚不过,此刻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挖苦宋彧罢了。 他们这些皇子成年以后大多去了各自的封地,可像宋彧这般不得帝宠的,估计会被随便发配到某个边远的角落度过余生。 “哼,不过是奴才肚子里爬出来的杂种,还是省省力气吧。” 他说得难听至极,丝毫没意识到这番话把宣明帝也骂进去了。 换做一般人受到如此羞辱早就忍不住了,但宋彧依旧低垂着眉眼:“五皇兄玩笑了,我读书只是兴趣使然,没想登科进士的。” “嘁。” 宋骐最不爽他的就是这点。 表面顺从软弱,实际上骨头硬得很,小时候被他们几个兄弟用尽手段打骂也不肯讨饶。如今有温家护着,他们不能随意动他,只能口头上过过瘾,可无论他们怎么羞辱宋彧他都不生气,欺负起来一点也不得劲。 “不过是个婢生子,装什么装?以为攀上温家就能改变你那下贱的血脉了吗?” 宋骐越说越激动,一脚踩上宋彧的书箱,前一刻还麻木漠然的少年突然凛了脸色。 “五皇兄,请你把脚拿开。” 宋彧瞬间冷了嗓音。 这书箱是他初进尚渊时温久赠予他的,他用了许多年都舍不得替换,平常轻拿轻放,怎能容许被人踩在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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