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天不曾真正拥有,他的心就无法安定, 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冒出第二个拓拔琰呢? 室内只点了零星几盏灯, 烛火幽微,恰到好处地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隐藏在黑暗中。 谢怀蔺轻轻呼出一口气。 妄念如野草疯长,但他不想委屈她。 因此,哪怕忍得辛苦,他终归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 况且还有个棘手的温初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谢怀蔺在少女冰凉的发丝上落下一吻, 借此缓解那股挥之不去的燥.热,隐忍之下是万般珍重。 “岁岁, 做我的皇后吧。” 温久闻言愣了一下, 困惑道:“这件事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她清楚地记得, 谢怀蔺力扛百官压力, 执意娶她为后,甚至婚期都定好了, 和他的登基大典是同一天。 彼此心照不宣的事, 为何事到如今还要再问一遍? “我是做好了决定, ”谢怀蔺认真道,“但你还没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男人灼灼目光中闪过一丝忐忑, 温久仿佛看到了当初追在她身后一次次碰壁、又一次次乐颠颠地纠缠上来的少年。 她心头一热。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谢怀蔺永远都无条件地呈上真心,给自己套上绳圈,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交给她,是紧是松,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感动是真,但作为近来一直被欺负的反击,温久不禁想捉弄他一下。 “嗯……你说得对,兹事体大,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 她故意含糊其辞,果然,谢怀蔺顿时紧张起来。 “还要考虑?!” 谢怀蔺忍不住拔高音调。 “温岁岁,做人要厚道,答应了的事不能出尔反尔。” 温久无辜眨眼:“你也说了没正式问询过我的意见呀,我何时承诺过你什么了?” “但你默认了!” “是你想当然了。” “……” 四目相对,最终谢怀蔺败下阵来。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告诉我,这皇后的位置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捻着少女的耳垂,声音恳切,眼里是被完美拿捏的无可奈何。 明知他是在装可怜,温久还是心软了。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她绽开一抹笑,一如当年在西塘回应他的心意那般,语气缓缓而坚定—— “除了你,没有别人。” 话音方落,温久感觉到覆在她耳侧的手掌力度加重了几分。 昏暗的室内,男人的双眼亮得惊人,眸底似乎浮上一层浪潮,染湿他上翘的眼尾,起起伏伏,宛若要将面前的少女吞噬。 温久来不及分辨那澎湃之下的情绪,迎接她的,是更加炙热绵长的吻。 - 正如谢怀蔺之前在群臣面前放话那样,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在同一天举行。 不知该说他动作迅速还是早有筹谋,就等着温久点头首肯,便迫不及待地勒令礼部主持操办封后大典的一应事宜,耽搁已久的登基仪式也才得以提上日程,而且后者看起来更像是前者的顺带。 温久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直到宫里派来的嬷嬷为她簪上最后一支衔珠凤钗,头上传来轻微的疼痛,她才回过神。 “姑娘,吉时已到,陛下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双儿匆匆走进,眼前一幕让她屏住了呼吸。 铜镜中倒映出的少女虽然模样朦胧,但仍难掩仙姿玉色,而双儿直接欣赏到那更胜于花的娇靥,所受到的冲击更甚,心下震撼,于是感叹了一句:“姑娘今天真美。” “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傻愣愣的,该改口叫娘娘啦。” 张嬷嬷笑道:“往后在娘娘身边伺候可得机灵些。” 双儿低头讷讷应是,不敢再看温久,张嬷嬷摇头,暗道小丫头果然见识浅薄。 后宫最不缺的是美人,最虚无缥缈的莫过帝王之爱。 纵使今日谢怀蔺亲自来迎,对温久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但谁又能保证这份恩宠能持续一辈子、永远维系一人身上呢? 张嬷嬷对温久没有恶意,只是在后宫掌事多年,她见过太多女人仗着荣宠盛极一时,待朱颜黯淡、激情褪去,帝王过了新鲜劲,那些女人无不落得个困守深宫、郁郁寡欢的孤苦结局。 不过想来温家女的情况会比她们好些。 至少当下谢怀蔺给了她令人艳羡的无条件的爱,顶着朝臣压力也要娶她,还给足了排场和体面,甚至大手一挥让归来的温初言跃居百官之首…… 那个风流倜傥的青年能在北戎王身边潜伏三载都不被发现,手段和心计都不容小觑,有他给温久撑腰,即便将来其他女人进了后宫,也无人能撼动温久的地位。 心里一瞬间想了很多,张嬷嬷面上却依然保持得体的笑容:“陛下亲自出宫来迎,当真是把娘娘放心尖上了。” 恭维的话刚落,便见方才脑子里想到的那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身影颀长,着装比平时郑重了许多。 “准备好了?” “哥哥。” 温久还不太习惯以盛装打扮的模样示人,尤其是在熟悉她的人面前:“我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双儿说慕之已经到了……” “不急,再晾他一会儿。” 温初言将妹妹的羞涩和紧张尽收眼底,按住她的肩,没怎么用力,安抚意味十足:“我有话跟你说。” 温久眨了眨眼,乖巧地等待兄长的下文。 如今温家就剩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她猜测兄长大抵是要以长辈的身份交代些什么,然而意料中的叮嘱和告诫通通没有。 “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凡事有哥哥给你撑腰。” 温初言摸了摸少女的头,同时注意着不弄乱她花了一早上才梳好的发髻。 外人或许钦羡温家出了位皇后,从此蒸蒸日上,有享不尽的泼天富贵,但他只关心妹妹幸福快乐与否。 说实话,他不愿妹妹被皇后的身份束缚住。 在谢怀蔺还是小侯爷的时候他还能支持这桩婚事,可当那人成了天下的九五之尊,温初言就不太乐意了。 若不是岁岁喜欢谢怀蔺,他恐怕会极力反对的。 温初言胸膛起伏,到底抑制住了叹息。 他望着妹妹五官早已长开的面庞,目光沉静而温柔。 “总之我还是那句话,他若对你不好,让你受了委屈——我一定会把你从他身边带走的。” “知道啦,哥哥。” 温久点头,顾虑到张嬷嬷在场,她小声而坚定地补充了一句:“他不会的。” 她生怕兄长再说出什么为世不容的话,不管私底下关系如何,明面上君臣有别,温初言方才那番话若是传出去,足够别人狠狠参他一本了。 “他最好是不会。” 然而温初言并未收敛,重重哼了声:“否则我就辞官带你归隐山林,去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让他一个人在京城和那帮老家伙周旋吧。”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张嬷嬷一眼,凉薄的桃花眼清若明镜,似乎能洞察人心。 张嬷嬷心里一惊,明白温初言是在借机敲打自己。 她早就听闻这位新任首辅行事不拘一格,今日亲眼得见,方知青年慵懒表象下的心肠有多硬、多冷。 新帝的杀伐果决有目共睹,可眼前这位新任首辅竟能做到丝毫不惧。 张嬷嬷咽了口唾沫,猛然想到温家虽然人丁单薄,但已故的温太傅教导出的学生如今大多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更别提温家和瑛国公府连理共枝。 她为温初言无声释放出的压力吓出冷汗,心中对温久又多了一份敬畏。 敲打到位,温初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挪开眼睛,目光又落回妹妹身上。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温久穿嫁衣的模样,尽管她要嫁的是同一个人。 少女比之三年前更加夺目耀眼,眉眼多了成熟和不经意的妩媚,一颦一笑皆牵动人的心弦。 “便宜那小子了。” 温初言咕哝了一句。 温久没听清,但兄长已经掀了衣袍蹲在她身前,催促她上来。 于是她像三年前一样,乖乖伏在兄长背上,由兄长背着一步步走出闺阁,越靠近大门越忐忑。 鼓乐喧天,卤簿仪仗列阵等候,男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红棕色骏马,立在凤舆前面,表情僵硬得趋于冷峻,可眼尾眉梢却是软的。 温久捕捉到他扣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不禁莞尔——原来紧张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谢怀蔺看到她,眼底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艳,立刻翻身下马,大步迎上前。 他和温初言交换了个眼神,对彼此想说的都心知肚明。 谢怀蔺沉默地接过温久,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轿中。 他下颚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脖子上的青筋明显,随着呼吸一下一下起伏跳动。 看见他这副模样,再想到他这段时日对自己过火的戏弄,温久心底燃起一股小小的胜负欲。 “你很紧张吗?” 谢怀蔺即将抽身离开时,温久拉住他的袖子,慢腾腾地说:“我刚才看见你差点被门槛绊到了。” 少女唇角上翘,像猫儿一样,杏眸里闪烁着扳回一局的得意。 谢怀蔺平复了下呼吸,低低笑了。 “是啊,我很紧张。” 温久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男人便俯下身,飞快在她唇角啄了一下:“但现在不了。”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外面那么多人,他怎么敢在一帘之隔的地方吻她? 意识到他在轿子里停留的时间太长,长到恐怕要让兄长起疑了,温久轻轻推了他一下。 谢怀蔺噙着抹促狭的笑,退出去后便换成了游刃有余的模样,徒留温久在轿子里红着脸,被那个几乎称得上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吻搅乱了心神。 她算是明白了,只要自己脸皮没有谢怀蔺厚,想在这种事上赢回一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迎亲队伍缓速前进着,由午门入宫,同样的路线,同样被卤簿仪仗簇拥着,温久的心境却和上一次大不相同。 彼时她像个受人操纵的木偶,被那阴毒的恶兽一点一点拖进深渊,心里装满沉甸甸的绝望,看不到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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