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灵儿:“……” 姜老夫人和姜香玉看了过来,都不满地皱起眉。 陆莹:“咳,吃茶吧,这个糕点也不错。” 话题生硬地转开了。 黎灵儿心里有些怨气,前两个月她来侯府,她就没叫云宝珠占便宜,今日失策,合该过几日扳回一城。 云宝珠吃着零嘴儿,想的却是云贞和周潜的事。 她帮了云贞这么大忙,云贞和周潜,怎么也该有点表示,她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云宝珠在侯府待这半年,旁的没学多少,倒是算计利益时,更加清楚。 转眼就到上元节。 梦里这一日,云贞被陆莹她们带去京郊的洛河,还有灯会,路上,还偶遇陆旭陆晔几人。 姜怀雪待她没那般针对,云贞渐渐放松,开心了起来,自以为能弥补中秋的遗憾。 然而,在初春破冰的河里游湖时,她却不知道被谁推到水里。 她衣服穿得多,吸了很多水,很沉,但还好,那次冯氏知道她开罪了姑娘们,很担心她,远远跟着她,一见这情况,忙跳湖救起她。 三房的陆芙解了披风给她,这才免了一场解难。 她还年轻,身子也算好,冻这一回就算了,可冯氏不一样。 那之后,冯氏的膝盖,一到雨天就疼,却还瞒着她,若不是后来,云贞央着陆崇,从外头找回她,都不知道冯氏有风湿。 如今的上元节,云贞不想出门,一个大早,对冯氏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泡冷水,要注意防寒保暖。 她倚在门框处,直到看不到冯氏,才回了水天阁。 只是,她想窝着,兰馨堂那边的秋萍却来叫她:“三夫人找姑娘过去呢,姑娘快来吧。” 云贞怔了怔,放下手中的书。 兰馨堂正房烧着梨香,屋内姜香玉倚在鸳鸯引枕上,和周安家的说这话,见门帘掀开,便坐正了些。 云贞迎着她打量的目光,走到中间,福身:“三夫人好。” 姜香玉笑出声:“都半年了,还这般拘谨,秋萍,给她拿个圆墩来。” 云贞坐在圆墩上,她收着手指,十分拘谨。 见状,姜香玉直说了:“过年后,云宝珠也就十六,去年侯府接她来,也想安排一门亲事,我相中一个举子,云宝珠却不合意。贞姐儿有空,劝劝你表姐。” 云贞:“是。” 她只是口头答应,却没打算劝。 云宝珠依然以为她与周潜有私情,周潜就算是白身,也是定南侯嫡子,她定想嫁得比云贞好,一个举子怎么和侯府嫡子比? 反正云贞无能为力。 说完云宝珠,姜香玉又说:“本来,我也想替你看看人家,不过,听说大房那边代劳了。” 云贞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她不守本分,竟和大房那边关系更好。 她有点怕姜香玉,却不愿回绝大房的好意。 毕竟姜香玉说是这么说,可不会帮她张罗。 她低头,缄默不语。 姜香玉吃了两口茶,不见她辩解,亦或者否认,很是不快。 如今,小辈们都这么大了,她依然不喜大房,甚至打心底看不起侯夫人,不过是仗着美貌与机会,压了二房一头。 而她们居然要插手二房的事。 姜香玉皮笑肉不笑:“不若你搬到大房那边,也好往来。” 云贞一惊,这才抬起眼睛,轻声说:“夫人莫要笑话我,我一直感念夫人的恩情。” 明面上,她借着云宝珠的东风住进侯府,再搬到,大房本就不合适,再者,大房又怎么会接纳自己一个外来的姑娘,图惹人嫌。 姜香玉见她姑且算识相,又说了两句,就放她走。 云贞手心攥出汗,不着痕迹地长吐一口气。 总归是自己得意忘形,忘了上头,还有个三夫人。 她思绪神游,走到半路,摸了下自己袖子:“手帕好像丢了。” 小翠:“会不会落在兰馨堂。” 云贞刚从那地儿出来,不想再去第二次,她面露为难,小翠说:“我去拿,姑娘在这四处看看,说不定就丢路上。” 云贞应了声好。 她一边走一边瞧,隔一道假山,听到一些声响,她正感到奇怪,刚绕过假山,假山前面几步,就是侯府的宁光湖。 她心道不好,身后却突的被用力一推,“噗通”一声,掉到湖里!
第三十二章 ◎伸出指头,轻抚云贞额间。◎ 初春的湖水, 冰雪消融后,冷得彻骨, 云贞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 此刻的她, 似与梦中的自己重叠。 可是这回,她不知道是谁推她,因为陆旭、陆莹。姜怀雪,乃至云宝珠, 他们都不在。 她脑海里非常混乱, 转瞬又很清明, 她心底里多了一道冷静的声音, 不要急, 宁光湖的水并不深。 江乐县算半个水乡,她略懂水性。 而且, 她记得二房的六爷,就是几岁时掉到湖里, 救上来后高热惊厥没的, 自那之后, 侯府填了不少池, 仅剩一个宁光湖,为着侯府风水, 没有填掉,倒是填高不少。 夏季时候,还能看到湖底清澈的鹅卵石。 她告诉自己冷静,屏住呼吸,放松身体, 不能乱了步伐, 但不能喊救命。 这是侯府内, 如果真的招来一个小厮跳下来救她,那她迫于清白,只能跟着小厮。 如果不是小厮,是旁的郎君,那更不行。 云贞冷得直颤。 但好在思考令她冷静,也让四肢的逐渐驾驭失重,手摸到堤岸,她找到平衡,身体破开水面,脚踩到地面坚硬的鹅卵石。 果然,宁光湖水只到她腰际。 她衣裳吸了水,自己浑身发沉,抹了把面上的水,直喘息。 双手撑着岸边,云贞下意识想上去,可紧接着,她动作一顿,岸边的假山后的人早就跑了,不知道会不会是陆旭安排的,此时去通风报信? 是了,她最害怕是陆旭。 假如自己以为陆旭出门了,其实,陆旭没出门呢? 她浑身湿哒哒的,若上岸被看到了……她不敢,至少,不敢上这个岸。 几乎是毫不犹豫,云贞转过身,反而往宁光湖中间泅去。 她要到湖对岸,那边靠近乘月阁,陆蔻待嫁,这些节日都是不出门的。 她只能去找蔻姐姐。 幸而今日十五,前头宴宾客,后园这一片,没什么丫鬟小厮来往,她提心吊胆留意四周,甚至都要忘了湖水的冰冷。 直到够到另一边堤岸。 云贞费尽力气爬上去,想拧干自己衣摆,却发觉手指根本用不了力。 她冻僵了,几乎快没知觉。 她试着撑着地面站起来,才走两步,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好疼。 云贞撑着手臂,“嘶”了声。 她手心擦破皮,因为太冷,血珠渗出来后,又团在她手心。 火辣辣的疼,像是点燃所有感触的开端,这一瞬,她感觉自己双腿麻痹,头疼,喉咙疼,心口疼。 到处都疼。 她死死咬着牙,终究坚持不住,轻泣出声。 太冷了,她的眼泪居然是滚烫的。 她不知道自己躲在侯府,怎么还遭此劫,难不成自己本就不该上京,认命地留在江乐县,要么从了云耀宗,要么从了哪个地痞…… 不,她不要。 却在这时,她乍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呼叫:“贞姑娘?” 云贞猛地一愣,她听出这是星天的声音。 怎会如此! 她背对着这个身影,一口气起身,手背抹掉眼泪,只恨自己没多生两条腿,立时跑远了才好。 然而下一刻,一件带着松香与淡淡酒香的披风,蓦地包裹住自己。 它隔绝了外头直钻进她身体的严寒。 云贞喉咙哽咽着,怔怔地抬头。 是陆崇。 陆崇俊眉紧锁。 前头宴客,他临时有事,先要回静远堂,不曾想,走到半路,远远看见云贞浑身湿漉狼狈,坐在地上。 她双眼通红,溢着泪珠,发髻乱了,乌黑的发丝贴在她唇角,她使劲咬着嘴唇,却没察觉,自己也咬了几撮头发。 陆崇眼神一暗,向来清冷的眼中,积聚着怒火:“怎么摔了?” 云贞脑中又疼又沉,见陆崇这模样,以为他是要训斥自己怎么会摔到湖里,不知道规矩么,可她也不想的,她已经够难受了。 为什么不能之后再训她呢。 她真的好疼。 裹着他的披风,云贞头重脚轻,眼神也些微涣散,却还是呢喃:“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坏了规矩……” 陆崇呼吸声一沉。 星天刚刚想脱下自己外衣,给云贞披着,见陆崇已披上他的披风,他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道:“七爷,贞姑娘好像糊涂了。” 陆崇问她:“能走路吗?” 云贞朝前走,脚步虚晃,嘴里却只这三个字:“对不住……” 她差点摔倒了。 星天正想搭把手,扶一下云贞,陆崇快了一步。 他长手一抬,环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一搭,一把横抱着他,自己侧首嘱咐星天:“去找府医来乘月阁。” 这里离乘月阁近,回水天阁太远了。 星天微微一愣,才应声是。 他都走出几步了,还是回头看了眼。 少女倚在男子肩膀上,眼眸半垂,男子背影挺直,双手有力,步伐大而快,叫向来平直整齐的衣摆,翻飞飘动。 正如星天沸腾起伏的心。 他从未见七爷这样过,神色虽如常,可是,气息似乎乱了。 ... 陆蔻见天色还好,在叠云亭看账本。 乍见陆崇抱着个人进门来,她还以为自己看岔了,直到陆崇走到跟前,她才连忙站起来,提着裙子跑下亭子:“小叔!” 陆崇言简意赅:“云贞落水了。” 陆蔻一看,他怀里用披风包着的人儿,果真是云贞! 往日鲜花一般的姑娘,此时双眼紧闭,黛眉紧皱,她微张着嘴吸气吐气,很是难受。 一旁南枝也猛地捂住嘴巴:“哎呀怎么回事啊,这么冷的天,怎么会落水!” 陆蔻忙说:“快,放我房里,那里烧着炭,南枝,拿我的衣服来,秋果你快去找府医……” 陆崇一边抱着云贞,跨进陆蔻房中,一边道:“不必了,星天已去叫府医。” 陆蔻:“行,南枝快来跟我我给她换身衣裳,湿衣裳不能裹着。” 说着她解开陆崇的披风,动作一顿,她自是认出这是陆崇的披风。 不过也是,云贞此时需要防寒保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等她二人给云贞换好衣服,云贞浑身发起高热,她眉头紧皱,陷入梦魇,最终呢喃着听不出是什么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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