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垂头,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裙摆。 这么多年与罗秀相处的记忆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还有,最后的一幕,化作当六安公主的惊马近在咫尺,罗秀扑过来压在自己身上时的惊慌。 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真的没有想到。”她轻声说道,又觉得心中晦涩难辨。 她想到罗秀总是对自己无奈地微笑,还有那些意味难明的话,就觉得心里十分难过。 她不知道罗秀是怎样在自己一无所觉之中,还能对自己这样好的。 “可是如今我都对你说了,你心里也得想想了。”楚兰就坐在婠婠的身边,将手压在婠婠的手背上轻声说道,“五妹妹,我性子直,因此行事刚烈莽撞,可是对我喜欢的妹妹,总是要护着一些。四妹妹是这样,五妹妹你也是这样。哪怕你嫌我烦,我也要对你说。你如今年纪尚小,因此太后娘娘顾不上你。可是一年两年,你就要及笄了,到时候三伯父身居九门提督,你如今又在太后娘娘面前得宠,大姐姐二姐姐的如今,就是你的未来。” “嫁给皇子,日后纷争不断,且成王败寇,若一着不慎,那只怕就会把命都搭进去。平平安安是福气,有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子更是福气。罗国公夫人是五妹妹你的姨母,日后只有对你好的,断不会伤了你。你与世子多年的情分,往后也不会薄待了你。就算世子一时犯了糊涂,可是有三伯父在,有你两个亲哥哥在,难道世子还敢对你不好?可是若你嫁了皇子,皇子面前谁说得上话?燕王殿下今日喜欢你,可是来日呢?芸娘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她是真心为婠婠着想。 “三姐姐,我知道。可是我从前将表哥当做兄长,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 “那你讨厌他吗?” “怎么会。”她很喜欢罗秀。 “既然不讨厌,你就试着多去喜欢他。罗世子这么多年都等了,想必也不会在意再多等几年。” “为什么三姐姐为表哥说话?” “皇子都是火坑,做什么跳进去叫自己活受罪?”楚兰就不客气地说道。 婠婠欲言又止,见楚兰真心为自己,就垂了垂眼睛。 她计较得太多,顾忌太多,反倒不及楚兰对自己真心。 “既然三姐姐真心待我,那我也想真心劝三姐姐一句。”她唯恐楚兰对自己有芥蒂,因此对楚兰的婚事不予置评,可是如今想来,就远远不及楚兰对自己的一番心意。 婠婠第一次有些放纵自己,就咬着柔软的嘴唇低声说道,“三姐姐把皇子们当成火坑,这也是三姐姐心底高洁。只是却怎好从这个火坑爬出来,又跳进了另一个?那位韩公子。”她纠结地去看楚兰,却见楚兰看着自己微笑。 “我还猜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原来这就忍不住了。” “我本担心三姐姐不喜我多管闲事。” “韩公子是不一样的。五妹妹,他是个火坑,我知道。” “你知道?” “对,我知道。可是五妹妹。”楚兰和婠婠一块儿坐在一起,将自己的头一偏,压在婠婠稚嫩的肩膀上,看着对面梳妆台上的银镜。 那银镜里映照出了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人。 一个稚气未脱,眉目似画,另一个美貌飞扬,眼里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勇气。 “可是女子的心就是这样。我那么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得见他一面就心生欢喜。”楚兰就看着那银镜之中的自己那张美艳夺目的脸轻声说道,“喜欢到哪怕知道他是个火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想要嫁给他。” 她的眼底氤氲开来,又急忙转头将眼泪揉进了婠婠那柔软的衣裳里,喃喃地说道,“你说我傻也好,蠢也好,可是就算知道,知道他怀有目的利用我,可是我依旧想要做他的妻子。” 韩宁不知道。 他以为她傻,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第97章 韦妃 “三姐姐。” 婠婠没有想到楚兰看似直爽没有心机,其实什么都明白。 她有些后悔自己刺中了楚兰的伤心事。 “没什么,这些事憋在我的心里头已经很久了。只是五妹妹,这些话,姐妹里头我竟然都不知该和谁去说。四妹妹一向与我要好,和我一块儿长大,可是你不知道,我竟如今都不愿对她说心里话了。” 虽然楚兰与楚玉和好,可是这到底留下了芥蒂。楚兰侧头抹去了眼底的眼泪露出几分苦涩地说道,“韩宁娶我,是因为我生得美丽,叫他喜欢吗?是因为我是他喜欢的女子吗?并不是这样,我早就知道。” 她用一颗真心去对待韩宁,自然也能感受到韩宁的真心与假意。 “我口口声声皇子是火坑,不愿嫁给皇子搅合到那些纷争里去。可是我明白,他娶我,是为了康王殿下。” 在婠婠怜惜的目光里,楚兰哽咽了一声。 “看见康王殿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就算是这样,就算只是利用,可是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就会用心对我好。哪怕是为了他的那些目的,可是这就足够了。” 摇曳的烛火下,她垂下了自己泪盈盈的眼,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五妹妹不必为我担心。从我要嫁给他,我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可是五妹妹,我也想对你说,就算是嫁给韩宁,哪怕我爱他入骨,可是我也不会为了他,去泯灭我自己的良心。” 康王若是想要透过她去争夺什么,她是不会为他们去做,去伤害别人的。 她愿意去爱韩宁,可是却不愿为了他,改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丑恶的女子。 那些为了皇子们就陷入争斗的女子,她不会去做的。 婠婠就点了点头。 “我信三姐姐。” “所以,我已经如此,就不希望五妹妹也和我一样儿。”楚兰就轻声说道,“罗世子是个好人,他真心地爱惜你,就绝不会利用你,也不会在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毫不在意地抛弃你。” 楚兰自己甚至都已经有了有朝一日,自己被韩宁抛弃的准备。 她对婠婠笑了笑,见这少女垂头不语,就认真地说道,“是平安喜乐,此生无忧,还是要卷入纷争,五妹妹,你要自己想明白。” “我知道。”楚兰这样奋不顾身的爱,在姐妹们说开之后,令婠婠有了几分动容。 她若有所思,和楚兰一块睡去,姐妹们各有所得。 婠婠后半夜辗转反侧许久方才睡了过去。 她次日起身的时候,就见楚兰的眼睛肿了,又急忙去命人取了冷水与热水来给她敷眼,见她勉强好了,又拿胭脂水粉掩盖,看不出端倪来,这才与楚兰一块儿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今日礼佛并无时间来看两个女孩儿,因此楚兰姐妹就去了楚贵妃的宫中。昨日皇帝就歇在楚贵妃的宫中,今日早上才走,婠婠才走进门的时候,就见楚贵妃与楚妃两个在一块儿说话,楚贵妃的气色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了。 显然皇帝的安慰,令楚贵妃神采奕奕。 楚妃就笑着看眼前的两个女孩子。 “你们在宫里可有什么不习惯?若是有,只管与我们说。”楚妃就笑着说道,“要将这里当做是家中才好。” “已经十分周全了,”楚兰就急忙说道,“倒是我们姐妹,叫姑母们费神。” “你们能在宫里陪着我们,这就已经是极孝顺了。”楚妃见婠婠气色倦怠,就关切地探身问道,“莫非是在宫里住的不自在?也没错儿。这宫里沉闷,的确不及外头有趣儿。”她就看了一旁的楚贵妃一眼笑着说道,“你们这样年轻的小姑娘,都喜欢在外头玩耍,这宫里未免规矩多,无趣极了。虽然说你们有孝心,想要侍奉长辈,可是长辈也没有说将小姑娘们给拘束起来的道理。” “那就住几日然后再走。”楚贵妃觉得自己都在这宫里闷怕了。 且楚兰活泼,婠婠柔顺,她喜欢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子。 这宫里头的女人,膝下总是要有个孩子。 早前楚贵妃尚且不大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寂寞宫廷之中,孩子的笑靥与活泼,都叫她感到自己也年轻了几分。 那些狠毒的女人不许她们姐妹有孩子,那她就宠爱娘家的女孩儿,这总不能碍了她们的眼了吧? 心里堵着一口气,楚贵妃就笑吟吟地在一旁说道,“只是你们进宫仓促,只怕在宫里头什么都没有预备。”她扬声命服侍自己的大宫女进来,给楚兰与婠婠量了衣裳尺寸,又叫人去拿了几样儿十分精致的宫中首饰,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她就笑着推给楚兰与婠婠说道,“这几样儿都是前些时候陛下赏给我的,只是我瞧着太过俏皮了些,倒是更合适你们几个女孩子。” 楚妃就纵容地笑了。 “既然是姑母给的,你们就拿着。”她和声劝道。 “可是也太贵重了。”楚兰就不安地说道,“打从入宫已经偏了娘娘们许多的好东西,如今还要连吃带拿的,我们心里过不去。”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楚贵妃的脸色微微一黯,之后就露出了雍容来笑着说道,“再贵重的首饰,也不过是玩意儿罢了。这是陛下赏给我的,我爱给谁就给谁,谁也说不着。有心嫉妒,自己也去得了陛下的赏赐去啊。”她叫楚妃拉了一把,一愣,知道自己言多必失,就摇头说道,“且你们小姐妹俩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瞧着心里也快活,就当是孝顺我才是。” “拿着吧。”楚妃就笑着说道。 她与楚贵妃是真心实意,婠婠就接了这首饰放在自己的手上。 沉甸甸的赤金首饰,精致灵巧,的确是宫中才会有的精品。 婠婠抬手就将首饰插在了自己如云的长发里,她本身得娇艳可爱,如今乌黑的发丝,赤金夺目镶嵌着大颗宝石剔透流转,熠熠生辉,就连流转的眸光之中都映衬着宝石的光彩。乌云堆雪一般,小小的脸儿越发地美丽。见她生得眉目似画,又极衬这只宝石首饰,楚贵妃的眼里就露出几分满意来,恰在这个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之后,一只锦绣的绣着大颗珍珠的绣鞋就在华美的宫裙之中若隐若现,走了进来。 婠婠抬眼看去,却觉得这位正笑吟吟进门的嫔妃十分眼熟。 之后她就想到,这是当日在太后宫中,对自己露出几分善意的那位嫔妃。 婠婠就急忙起身。 “我听说三小姐与五小姐留宿宫中,本还想着会不会遇到,没有想到当真遇见了。”那妃嫔蛮对婠婠的时候露出几分惊艳之色,她见婠婠给自己福了福,就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笑着说道,“不必如此客气,两位楚妹妹最知道我的,我一向喜欢女孩儿,也不喜欢多礼。”她就走到楚贵妃的身边去,坐在她的身边关切地问道,“身子可好了些?昨日里我听说你的宫里又闹起来了,就想着只怕你又要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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