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多年,即使没有什么感情,苏承宗对萧氏的心性也算了如指掌了,只凭只言片语立刻明白了她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禁嘲讽地扯动嘴角,道:“人家声名不显时,你看不上读书人。如今人家金榜题名中了状元,你又看上他的前景了。你可知如今洛城有多少人家抢着招他为婿?若不是顾及英哲太子大丧未满百日,只怕卢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踩破了。” “卢正名中状元之前也没听说他如此抢手,那些蜂拥着招他为婿的人家,不都是趋炎附势之辈?谁又比谁清高。”萧氏不满道:“你与卢家既然是旧识,何不借着这层关系来个亲上加亲,华儿是你亲生女儿,你这做父亲的不上心,还指望旁人替你尽心吗?” 苏承宗瞥了苏云华一眼,顿觉一阵头疼。 “我有心替她筹谋,可是当初是谁纵着她自毁清誉倒贴宁王?如今全洛都的人都知道她的‘风光’往事,你以为卢家上下都耳聋目瞑,能乐呵呵地接纳她进门?” 萧氏还想再说什么,苏云华却拦住了她。 “母亲别再说了,即便卢正名中了状元,我也不惜得嫁给他。若是宁王不能成事,我情愿出家、或是一根白绫吊死,也不愿被人骑在头上看了笑话。” 苏承宗气笑了,“事到如今你还要和云乔争个高低?” 苏云华红了眼睛,愤然道:“她是那么卑贱的出身如今也能飞上枝头,我为何不能?” 苏承宗险些接着酒劲将埋藏心底的事脱口而出,缺却在最后关头忍住了。 苏云乔不是飞上枝头,她本就该是枝头的凤。如若当初陆重山没有落入陷阱,没有遭人陷害,今时今日苏云乔就是将门嫡女,放眼整个京城的官宦女眷谁不得给她几分面子?与从前的梁照音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苏承宗抿着唇沉沉出了口气,半晌憋出一句:“你终有一日会知道今日的想法有多可笑。” 萧氏见状气急,转身拉着苏云华到一旁坐下,劝道:“你别说傻话,你不想受苏云乔的气,大不了咱们不从京城的男儿里挑了。宫里那位虽然一时受挫,但萧家是百年望族,总能给你挑出个模样周正、衣食富裕的好郎君。” 苏承宗对苏云华不抱希望了,目光从这对母女身上移开,转而盯着苏琅:“这半年多你也潇洒够了,过两日我让人送你回虞川老家。” 苏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如今确实没有了与父亲叫板的底气,赶忙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眼神。 萧氏噌地站了起来,长眉一凝,愤慨道:“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虞川老宅都多少年没修缮了,你将三郎送回去做什么?”
第73章 “送他回去读书。”苏承宗沉声道:“他这个年岁不好好读书还想做什么?我苏家小门小户可没有爵位供他逍遥一辈子。” “京城是没有私塾书院吗?什么书非要到虞川才能读?三郎自打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家, 你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谁来照顾他的生活?”萧氏说罢又忍不住怪声怪气嘲道:“再说你的好庶女不是前途大好?来日还能少了你的爵位?” 苏承宗头一回在萧氏面前板起脸,斥道:“苏琅是我儿子, 是苏家的男丁。他若不能成才,什么富贵荣华落到他头上,迟早都要被他败光!保不齐哪日招致祸事牵连全族,败坏的是我苏家门风。从前你不修妇德, 将他纵得不端不正,今后我如何教子,由不得你过问!” 萧氏未料到窝囊了半辈子的男人忽然如此硬气, 双眼睁大,不可置信地瞪着苏承宗,右手按住胸口, 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左手扶着圈椅瘫坐下去。 苏承宗冷眼瞧她,似是料到她又要拿娘家说事, 不等她开口便说:“你若是不满, 大可以回国公府控诉我独断专行, 你若真有本事将国公爷请来,我也想问问老爷子平日如何教导子孙, 你萧氏的儿郎都是这纨绔德行不成?” 萧氏胸前剧烈起伏, 半晌才骂出一句:“苏承宗,你没有良心!” 苏承宗不再与她争吵, 他与萧氏夫妻近二十年, 早就吵累了。他撑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门, 下人迎上来,他便顺势搭在下人的肩上, 朝后院寝居走去。 他说是次日就送走苏琅,这个计划还是在萧氏的哭闹撒泼下拖延了数日。 离京那日午后,苏琅在苏宅用了最后一顿午膳,在萧氏的哭骂声中,被苏承宗雇的家丁强行加上马车送出城。 说来也巧,苏琅刚出城门便遇上了平王府的马车。 苏云乔与李长羲空出三天时间,准备陪母亲到郊外的庄子上散散心。 杜五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出城时留意到苏家马车通关的文书,认出了那是自家世子妃的娘家人,当即跑到窗边禀报了一声。 苏云乔有些诧异,问:“苏琅一个人去虞川?” 杜五福道:“正是,奴才听闻这是苏大人的决定。苏大人前几日为了此事与萧大娘子吵架,闹得邻里皆知。没想到这一回竟是苏大人吵赢了。” 苏云乔还未说什么,李长羲先开口叫杜五福把苏家的马车叫停了。 苏云乔赶忙道:“郎君别拦他了,我同他又没什么可说的。” 她的话音慢了一步,不远处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杜五福凑到苏家的家丁身边低语几句,那人便推开车门把苏琅喊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苏琅看到对面车窗里李长羲与苏云乔的面孔,竟是面不改色地垂下头,端端正正地作揖行礼。 “见过世子、世子妃。” 苏云乔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苏琅。以往这家伙没干过太过分的恶事,细碎的小心机却是从来没断过。她对苏琅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到憎恨的地步。 苏琅是苏承宗唯一的儿子,将来只有他能为苏承宗养老送终。而苏承宗对她有恩,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苏琅能学好。 李长羲替她道了免礼,随后语气平和地问:“你一个人去虞川?” 苏琅顿了顿,才点头应道:“是。” “你应该是第一次自己远行。”李长羲瞥了一眼远处望不到头的土路,道:“山高路远,一路平安。” 苏琅愣了一瞬,没料到平王世子会待他如此平易和蔼,抬起头来短暂地与李长羲对视,很快又低下了头:“多谢世子。” 李长羲轻轻碰了下苏云乔的手腕,示意她说句话。 苏云乔犹豫了一下,对苏琅道:“好好读书,早日考回京城。” 两辆马车先后走向了不同的地方,春风扫过,车辙印上立即覆了一层沙土。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的门被拉开,官兵押送着梁家男女老少百余人穿过闹市、走出城门,从这条土路上碾过,踏上前往岭南的路。 … 苏云乔与李长羲刚刚成婚时,王秀宁交给新媳妇一叠地契,眼下这座庄子就是王秀宁的田产之一。庄子上养着牲畜,也种植了粮食蔬菜。接近后山的位置还设有温泉,闲暇时来这儿小住几日很是安逸。 田庄的管事都是王秀宁早年安排的老实人,尽管这几年没有主子时常探查过问,管事仍将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长羲如今贵人事忙,人到了庄子上还得抽空去洛东营巡视。幸而两地离得近,一来一回花不了多少时辰。他去洛东营的时候,苏云乔便与婆母去山脚下沐温泉。 不知是朝阳公主前两日到府上陪王秀宁说话起了作用,还是这两天在庄子上散心起了效果,苏云乔能察觉到婆母的精气神好了许多,不似前段时间那么消沉了。 第三天晌午,李长羲原本说好了这最后一天不再外出,留在庄子里陪母亲和妻子游玩,结果白檀刚刚传了午膳,杜五福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且看他那着急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杜五福站定,张口便道:“主子,北边乱了,陛下召您即刻回城,回城后立即进宫议事。” 苏云乔见他起身就要走,赶忙拽住他的袖子说:“郎君好歹吃两口饭再走,待会儿进了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呢,难道郎君要饿一整天?” 李长羲看了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有些愧疚地看了苏云乔一眼,旋即对杜五福道:“随便装几样,带到车上吃吧。” 苏云乔无奈,示意白檀帮忙拿食盒来装取饭菜。 李长羲不忍道:“我对不住你们,说好今日一起吃顿饭,又要食言了。” “正事要紧。”苏云乔捏了捏他的手掌,说:“你路上走得急,我与母亲等午膳后再启程回去。” 李长羲摆摆手说:“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 李长羲快马加鞭回到城内,在车里整理了衣冠,又从座椅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封早已拟写好的折子,揣进袖口中。马车没有回平王府,而是直接进宫去了。 他到太极宫门外时,远远地就看见殿内跪了许多兵部的大臣,跪在最中间的男子身形格外出挑,仔细一看,原来是宁王。 “今年不同去年,呼延惇聚四部族之力、近三十万之众逼近云崖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一回,他可不是来抢夺财货的。”荣和帝严肃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此战不容有失,你年轻气盛、资历尚浅,扛不起这担重任。” 宁王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上阵杀敌,为自己立功、为母妃折罪,哪里肯就此作罢?他飞快地给兵部侍郎使了个眼色,侍郎犹豫片刻,直起腰来替宁王进言。 他们能帮宁王做些什么呢?无非是反复称颂宁王去年大胜北国的战绩,以此博取皇帝的信任。 荣和帝眉头越陷越深,只要垂眼看到宁王那张脸,便会想起万国宴宫变那夜里他的蠢状。 此时王禄疾步进殿,绕过群臣走上台阶凑到帝王身畔,低声道:“陛下,平王世子到了。” 荣和帝眉头舒展了几分,抬起手道:“叫他进来。” 得到帝王传召,李长羲大步迈过门槛进殿,跪在殿中的大臣识趣地让出一条路,李长羲停在宁王的右边,向座上天子行礼。 荣和扬了扬头,王禄便将一本奏折捧起来,送到李长羲手边。李长羲颔首接过,翻开折子迅速阅览了一遍。不等他抬头,荣和帝的声音又从上方传来。 “来的路上杜五福应该跟你说过情况了,眼下北方局势严峻,朝廷必须立即选定将领统兵北上。关于主将人选,你有何见地?” 李长羲慢条斯理地合起奏折,双手递还给王禄,在他离开前又从袖中取出自己写好的折子让他一并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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