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羲笑了笑,并未责怪她过问朝政的举动,反倒欣慰地赞叹:“乔乔愈发聪慧,以后可以替我分担一二了。” 苏云乔嗔怪地瞪他:“郎君莫害我了,这话若是传出去,言官不得弹劾死我?” 李长羲不以为意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言官总不能藏在你我案牍之下窥伺。” 桌案下方,苏云乔抬起腿来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下。李长羲扔下帕子,将拇指伸到砚台上蘸了一下,旋即飞快地在她鼻尖印了个黑点。 苏云乔噌地站了起来,忙不迭用帕子掩住下半张脸,愤然道:“我明日还要见人的!” 李长羲瞧她气愤得小脸红扑扑,愈发可爱,忍俊不禁地上前替她擦拭鼻尖,“能洗掉的,我给你擦洗。” 两人摸黑从书房回寝屋,白檀奉命去打了一热水回来,放下铜盆后非常识时务地退了出去。 苏云乔坐在铜镜前,看着鼻尖上被李长羲彻底晕开的墨迹,又恼又急。李长羲哄着她抬起头,重新用热水打湿的帕子给她擦洗墨痕。 … 小夫妻打闹一夜,李长羲天亮前就得进宫去上早朝,苏云乔却能舒坦地睡到天光大亮。 苏云乔用过早膳以后慢条斯理地坐在镜前梳妆,才描好柳叶眉,白檀匆忙跑进来,说苏承宗苏大人求见。 闻言,苏云乔怔愣了一瞬:“这个时辰,苏大人不是应该在衙门么?” 白檀道:“苏大人确实穿着官服,满头大汗的,看起来很是着急。” “请他到前厅候着,我马上就来。” 苏云乔没耽搁,吩咐完这一句,便匆匆抹上口脂,用一支金簪束好发髻,起身朝外院去了。 到了前厅,苏云乔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白檀所说的“看起来很是着急”不曾作假。 苏承宗适才坐立难安,左手大掌握着扶手反复摩挲,冷汗浸透了他身上整肃的官服,他抬头看见苏云乔身影的瞬间便站了起来,待人走进屋内,他俯身便要行大礼。 苏云乔眼疾手快托住了他,没让他拜下去。 “父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苏承宗低下头,极为窘迫地开口:“世子妃料事如神,家里出事了,臣厚着脸皮、求世子妃施以援手。” “先坐下,坐下说。”苏云乔示意白檀将无关下人屏退出去,随后扶苏承宗落座,“大人有话慢慢说,大人对我有恩,凡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然尽力相助。” 苏承宗的神色很是复杂,仿佛在酝酿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苏云乔也不催促,耐心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开口。 “云华她……她追出城去了。” “追谁?”苏云乔话音刚落便反应了过来,错愕地睁大眼睛,“莫不是去追宁王与北征大军了?” 苏承宗艰难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三天前,云华自诉她与宁王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她如今在京城已经抬不起头了,便求着我与萧氏送她回虞川与三郎作伴。” “我当时想着,她这话也有道理。以云华如今的名声,京中哪有人家肯娶她?倒不如送回虞川老家,让她二叔三叔帮衬着挑个老实的读书人,今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说至此处,苏承宗脸上浮现懊恼之色,抑制不住地扬起右手狠狠拍打边几:“谁承想,她坐上马车出了城,安安分分仅一日,就趁着傍晚县城城门关闭前,租用驿站的快马往北边跑了!” 实话说,如果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顾念这苏承宗当年的恩情,苏云乔此刻真想找将耿辛夷招来,抓一把瓜子与她分享这个消息。 她极力克制自己看热闹的心态,眉心紧蹙,担忧道:“她两日前往北边跑了?此事我亦做不了主,只能求世子殿下派人去追,但殿下今日进宫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多半要拖延到明日……差了三日的脚程,还不知能不能追上。” 苏云乔在心里算了算,大军开拔也不过五日,苏云华的马上功夫不差,若是快马加鞭地去追,苏云华追上宁王的速度,一定比她们追上苏云华要更快。 “军中严禁携带女眷,此事若败露,必然要遭御史弹劾。宁王是皇子,陛下不会将他如何,咱们苏家才是真的大祸临头了!”苏承宗痛苦地扶着额头,“只恨我从前事事怯懦,让萧氏将苏云华纵容成了如今无法无天的性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大人稍安勿躁。”苏云乔没忘记自己明面上仍是苏家的女儿,如果苏家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要受牵连,甚至对李长羲也有影响。无论如何,她都得帮着遮掩这桩烂事。 “现下派人追回长姐是不现实了,若是让我出主意,倒不如让人追去叮嘱她遮掩身份,旁人若是问起,就说她是宁王的侍女。宁王为了争取这次出征的机会,在御前演得声泪俱下,想必也不愿意为一个女子自毁名声。” 苏承宗愁道:“军营里也没人会带侍女出征啊。” 苏云乔道:“宁王养尊处优惯了,真带个侍女出行,旁人只会议论他娇惯。这名声,怎都胜过在军营谈情说爱吧。” 苏承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苏云乔说等李长羲回来再问问他的意思,随后便让苏承宗回去了。 李长羲果真到了黄昏才从宫里回王府,晚膳时王秀宁与两个弟弟都在,苏云乔不好开口说苏家的丑事。 一直等到夜里回了寝屋,关起房门、拉下床帏,苏云乔才将苏云华千里追情郎的糗事道出来。 李长羲听罢沉默良久。 “这二人倒是般配。” “谁问你这个了?”苏云乔不满地用脑袋顶了一下他的胸膛,接着将自己给苏承宗的建议复述了一遍。 李长羲道:“此事不可能永远瞒天过海,最迟瞒到大军归来那一日,总会败露的。” 眼看着苏云乔有些焦急,他伸手按住她的红唇。 “不过,娘子的主意当下可行,能瞒一日是一日。” 待他收回手,苏云乔才迟疑道:“我其实不了解军中究竟能不能有侍女,当时这样说,已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 “按律法,自然是不能的。”李长羲无奈道:“但谁又能管得了宁王呢?去年他就在军营里藏了北国女子,此事众人皆知,但他大胜归来,战事并未出差错,旁人倒也懒得管他。”
第75章 苏云乔嗅到了有故事的味道, 然而李长羲只提了这么一嘴,并未继续说下去。她再问去年宁王帐中藏的北国女子后来怎样了,李长羲也说不知。 次日便有洛东营的人带着李长羲的信朝北边追去。 百里之外, 苏云华快马加鞭几乎不曾休息地追赶了三日,终于在河南与河东交界之地寻到了大晟北征军的足迹。 军队不进城内,只在城郊之地安营扎寨歇脚,日落时停歇, 日出时继续前进。 这夜天色阴沉,抬头不见星辰,连月光都蒙在云层里。军营中火光明灭, 从远处看去,火光最耀眼的帐篷便是宁王的帐篷。 “王开翳离云崖关最近,昨日已经率太原府八万兵力抵达云崖关下。”宁王的声音从帐中传出, 陆重山坐在一旁, 目光落在宁王手中的军报上,喃喃道:“北国贺兰氏频频于云崖关外试探, 王开翳大军抵达前, 敌方已经破开关门将城内扫荡了一遍, 只是抢完财货便撤离了云崖关。而呼延氏又率了五万铁骑南下,北国的野心绝不止抢掠财货这么简单……” “他们早就放出话了, 要剑指长安。”宁王语气不屑, “北国可汗年纪不大,口气倒是狂妄。” “呼延氏年纪不大, 却做到了先辈三代人未能实现的宏愿, 他统一了北国四大部族。”陆重山道:“王爷不宜轻敌。” 话音未落, 宁王身边的太监擦着汗闯了进来,“主子, 张将军领兵夜巡,在营地后方抓着一个女子。” 小太监疯狂朝上方的宁王使眼色,眼皮子都快抽筋了。 “什么女子?军营怎么会有女子?这才到河东,总不能是北国的探子。”陆重山蹙起眉,“是不是附近县乡的百姓误入军营?叫张将军核实身份,若是附近的百姓,就早点将人送回去,莫要轻易喊打喊杀” 宁王看见了小太监的眼神暗示,隐隐有种预感,抬起左手示意陆重山住口,随后站起身道:“陆将军先回吧,本王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陆重山欲言又止,想到自己如今尴尬的处境,到底没跟宁王起矛盾,拱手行礼,转身拂袖离开。 看着陆重山的背影走出门外,宁王立即急切地问:“怎么回事?” 小太监道:“主子,是苏姑娘,苏姑娘一人一骑赶了七天七夜来找主子您了。” 宁王愕然:“她来做什么!” 小太监道:“自然是牵挂主子您啊。” 宁王心下有些焦躁,军营里人多口杂,他这次已不是主帅,也不知帐中藏个女子会不会惹来纠纷。 但苏云华毕竟是为他而来,究竟是怎样的情义能让一个弱女子不畏艰苦赶七天的路来到军营? 自万寿宴宫变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京中众人的态度转变,他明白这就是利益牵绊的人情冷暖。他原以为苏云华会和那些人一样渐渐远离他,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贪图他的权势。 她怎会…… 宁王来不及深究下去,他只担心张将军冲动之下把苏云华处置了,当即拿起佩刀冲向营地后方。 他赶到时,苏云华被夜巡的将士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白皙细嫩的皮肉被麻绳磨得发红,她身上的衣衫不知是赶路时来不及清洗更换,还是被抓到的时候摁在地上蹭了泥土,总之有些脏污,难以入目。 苏云华看到宁王,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的眸光中溢出喜悦之色,若不是嘴上被堵了粗布,她定会千回百转地喊上一声殿下。 宁王瞧她眼眶都红了,心头竟有几分刺痛。先前听闻苏云华在寒冬里落水时,他都不曾如此心痛。 姓张的小将见到宁王急忙抱拳行礼,义正言辞道:“王爷,就是这个女子夜里鬼鬼祟祟翻阅警戒绳闯进军营,末将问她姓名她还绝口不言,此人实在可疑啊!” 宁王挥挥手将他与苏云华隔开来,沉声吩咐:“张将军继续巡逻吧,本王亲自处理此女。” 张将军并未立即离开,目光在宁王与被绑的女人之间徘徊,总觉得这二人有些怪异。尤其是那女子,自从见了宁王,眼神之热切实在惹人怀疑。 他皱着眉头追问:“王爷打算如何处理她?” 宁王语气冷了下来,眼中渐渐浮出狠厉:“张将军,本王如何行事,还需要向你请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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