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虎“洗完澡”回来,兄弟俩还躲在被窝里嘀嘀咕咕说话呢,他掀开被子钻进去,狗子和满仓被凉得哇哇叫,被窝被他俩睡得暖呼呼的。卫大虎伸手去挠他们痒痒,问他们咋还不睡,是不是不听话,闹得狗子和满仓在床上一个劲儿扭动躲他大掌,屋子理哈哈哈笑声不断。 狗子和满仓开心的不得了,直到一双大掌拍在被子上,两个小的才安静下来。狗子蜷缩在哥哥怀里,兄弟俩的脑袋瓜紧紧挨着彼此,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不多时,这间屋子也安静了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还未亮,桃花便醒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缩在娘的怀里,清晨的屋子还有些昏暗,但微末光线也足够她看清娘的睡容。 娘老了不少,鬓角的发丝白了许多,眼角也有了沟壑,在桃花的记忆里,无论是她亲爹去世,还是周二爹去世,娘都一直紧紧攥着她的小手,从未放开过哪怕一刻。就是这双手,眼下也在被窝里握着她,也是这双手,手背的皮皱吧了,指腹的茧子磨人了,和小时候一样温暖,却不如小时候那般娇嫩了。 桃花摩挲着娘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把她的手放入温暖的被窝里。 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床,穿好衣裳鞋子,挽好发,悄无声息出了屋门。 堂屋的大门开着一条缝,她推开门去了灶房,不出意外在里头看见了她男人,正坐在灶膛口烧热水呢。 见她起了,卫大虎脸上立马扬起一个笑容,讨好道:“媳妇,我给你烧了热水洗脸。” “都用冷水洗澡了,还用什么热水洗脸。”桃花见他便恼。 卫大虎起身长臂一伸把她搂了过来,低头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啥,羞得桃花浑身发烫,一把推开他,凶巴巴道:“以后再不准你吃酒了!” 什么花好吃,下回还要,要什么要,再不准要了! 她一张脸通红,再不理他,端着盛满热水的木盆去了院子洗脸。洗脸的工夫,听见爹的屋子传来脚步声,听着是满仓醒了。 满仓推开屋门出来,见姐姐在院子里洗脸,原本正打哈欠的嘴顿住。桃花见他红着脸站在原地,笑着招呼他过来,取了张新的帕子递给他:“盆里的水还是烫的,嫌弃姐姐不?若是不嫌弃,将就用这盆水洗脸?” 满仓咋可能会嫌弃,接过姐姐递来的干净洗脸帕,打湿了水,拧干便拍在脸上一阵儿搓揉。桃花生怕他把脸给搓坏了,笑着说:“你可轻些,哪有使这么大劲儿搓脸的,小心把皮都擦破了。狗子还没醒呢?洗完脸你去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我瞧着再过一会儿大嫂她们就要来了,今儿可不兴赖床。。” “好。”满仓点头,洗完脸便去被窝里捞弟弟了。 桃花把洗脸帕拧干晾起来,听见她那屋传来动静,晓得是娘醒了。她把洗脸盆里的水倒了,又去灶房舀了干净热水。 赵素芬收拾好出来,盆里已经放了一张帕子,满仓也带着睡得迷迷瞪瞪揉眼睛打哈欠的狗子出来。桃花便把他们兄弟交给了娘,她则去堂屋端出装着猪头猪尾巴的木盆去了院子。 “大虎,你把那两个猪前腿给我拾掇出来,我先把猪皮炙一下。”桃花从灶膛里取出一根木柴,蹲在院子里,一手拿着猪头,一手拿着燃烧烧火棍,像昨日炙五花肉那般得把猪毛炙过一遍,把毛臊味儿给去去。 不过这事儿显然她一个人做不成,不说一个猪头多重,她单手能拎多久?一会儿便手软了。赵素芬看不过去眼,对满仓道:“去帮你姐拿着猪头,瞧她那点力气,咋拿得动。” “拿啥呀,都放着我来。”卫大虎拎着猪前腿过来,把他们姐弟俩都推开,“就是满仓拿着猪头也不好使,那点火候咋炙猪头?满仓去拾些柴火过来,咱架个火堆,燃大火才好炙。” 桃花炙了半晌把自己累够呛,还半点进度都没有,她都想拍自己脑袋了,真是蠢:“对,得架个火堆,满仓听你姐夫的去后院拿些干柴火过来,还有松针。” 她一说后院干柴火,卫大虎立马看向媳妇,桃花抬眼便对上他裂开的嘴角,顿时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些,说正事呢乱想啥!卫大虎立马正了形,轻咳一声,去把满仓抱过来的干柴火架上,接过媳妇手里头还燃着火的烧火棍塞在松针里,不消片刻,院子里便燃起了一个火堆。 卫大虎也不要媳妇动手,他找了两根结实的棍子穿过猪头,两手架着它举在燃着熊熊大火的木柴上来回炙着,还有猪尾巴,这些部位用来当下酒菜吃可是一绝。他头一次晓得猪头还要这般炙过一遍,以为直接放锅里就卤呢,却不想不但猪头要炙过,连砍下来的猪前腿也要炙,把皮都炙得乌漆嘛黑,桃花才说可以了。 她端了盆清水出来,卫大虎主动给媳妇打下手,不要她动手,他掏出刀子,把炙烤得黑漆漆的猪头和前腿肉都丢到木盆里,用刀挨个刮洗。 狗子蹲在旁边瞧,他对这个狰狞的野猪头很感兴趣,半点不怕,还伸手去戳它的猪鼻孔。 卫大虎见此乐道:“待会儿我要去山里捉鱼,原本打算带你们进山摘拐枣,但今儿时间不对,得忙活饭食。明儿吧,明日姐夫带你们俩进山摘拐枣和毛桃子,山里可好耍了,喜欢捉鱼不?带你们去小溪里抓鱼。” “真的吗?姐夫明日带我们进山?我喜欢拐枣,拐枣可甜了。”狗子眼睛一亮,可一想到明日便要回家了,他眼睛里的光登时熄灭,失落道:“可是我和娘明日就要回家了,晚了爹会生气的。姐夫,我吃不到拐枣了。” “回啥啊回,说了多耍两日就是多耍两日,回头姐夫亲自送你们回去,没事儿。”这么小一个娃都担心回家晚了爹娘会吵架,卫大虎心里愈发不满钱厨子,也不晓得平日里他在狗子心里都是个啥形象,叫他一个五岁的娃子都担心这些问题,他咋配当爹啊? 洗完猪头和肘子,卫大虎拎着干干净净的肉去了灶房,灶头上的活计便交给他媳妇了。家里是有香料的,便是没有,他这会儿都能叫大哥去镇上买,为了吃,怕个啥累啊。 “我去山里捉几条鱼回来,大嫂她们估计也要过来了,你只管做这个猪头肘子,院子里的碗等大嫂她们过来洗。”卫大虎担心媳妇太过勤快眼里全是活,一个劲儿叮嘱她。 “晓得了。” 他便去换了草鞋和进山穿的衣裳,出门前又一次进灶房和媳妇说:“那我进山了啊,午时之前会回来。” 他进来正好,桃花拿了根棒子骨递给他:“你先帮我劈成两半再进山,用斧头劈。” “要熬大骨汤喝啊?”卫大虎伸手接过,在平日里劈柴火的木垛子上用斧头把棒子骨劈成两半。 他拿去灶房给媳妇,桃花接过在盆里洗了洗便丢到了锅中:“给卤汤加个味儿,卤猪头的时候用。” 两个灶口都烧着水,一个锅熬大骨汤,另一个锅煮着猪头和猪尾巴。桃花往煮着猪头猪尾巴的锅里倒了小半碗他们昨儿没喝完的酒,依次再放入香叶八角桂皮姜片辣子茴香。其实还有几种香料,但桃花不知晓,钱厨子对她也是藏私的,她能记住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好几味香料只有钱大郎晓得。 最后撒上粗盐,然后盖上盖子。 桃花往灶膛里填了柴火,让两个灶头同时烧起来。 猪头猪尾巴上灶了,她把肘子用清水洗了一遍,丢入大骨汤中焯水。焯水本该分开的,但家里实在没锅了,便只能将就,反正大骨汤也不是用来喝的,她还把昨日剩下的排骨一道丢进去焯。 猪头和肘子都下了锅,她去屋里寻了张干净纱布,把之前剩下的香料分成两包包起来,用绳子紧紧系好。 赵素芬见他们兄弟在院子里耍,她便进了灶房帮着烧火,灶膛是缺不得人的。见女儿有条不紊忙着,她拿着火钳夹了柴火塞到灶膛里,笑道:“当初叫你去给他打下手也是有些好处,这不就学到手艺了?我闻着香得很。” 桃花也笑:“就学了个皮毛,不过也够使了,我又不去给别人做席面,爹和大虎都是不挑嘴的,做啥都说好吃,这灶头上的事我是半点没有压力。” “这样多好,比那些整日挑嘴青菜没滋味汉子强多了。”想到已经进山去捉鱼的女婿,赵素芬脸上全是笑,有本事的汉子反而半点不挑嘴,他想吃啥自己就有本事弄来,那些没本事的汉子反倒是挑三拣四,不是嫌粥太稀,就是嫌日日吃咸菜嘴里没滋味。 可也不想想,你的本事只能让全家人吃稀粥配咸菜,嫌啥呢?你就这本事! 母女俩在灶房里谈笑,听见院子外传来说话声和狗吠声,陈二牛家的铁牛和陈大舅家的鸭蛋鹅蛋扯着小嗓子嚷嚷:“狗子叔,满仓叔来抽陀螺啊!” 桃花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出灶房便看见大嫂她们推开院门进来,闻人便笑:“老远就听见铁牛的声儿了,小娃子就是精神。哎哟,今儿咋人手一个陀螺呢?”见最小的鹅蛋手里都抱着一个陀螺,她走到院子里逗鹅蛋,“鹅蛋还小,抽得动陀螺不?” 鹅蛋屁颠颠跑到他狗子叔面前,伸出小手把陀螺递给他:“狗子叔,给。” 鸭蛋也不甘示弱,自己的陀螺递给了满仓叔,昨儿满仓叔一口一口喂他们猪油渣吃,他可喜欢满仓叔了。 桃花见此乐得不行,她晓得狗子招小娃子喜欢,钱家的串子篓子便爱跟在他屁股后头跑,没想到这都来了大河村,他还这般招娃子稀罕。 方秋燕把背篓里的菜和鸡蛋卸下来,见此也笑得欢:“回家就惦记着给他狗子叔拿陀螺耍,这一大早睁开眼第一句就是要上表叔家来,这不,洗完脸就过来了。这是二舅母让拿过来的青菜,鸡蛋是娘今晨在鸡窝捡的,还有这一篓里的鸡蛋和青菜是铁牛娘让我顺道带来的,娃子们都没吃朝食,过来寻表婶煮鸡蛋吃呢。” 三叔公的孙媳则是拎着一坛子果酒,说是爷让拎过来的,今儿还得继续吃酒,有猪头肉呢,半点缺不得这口。 吴招娣没来,桃花问铁牛,铁牛便说:“娘和爹进山砍柴去了,说待会儿担过来。” 桃花就说她们客气,咋又是菜又是蛋还拎酒,还有陈二牛他们两口子,拿了鸡蛋和菜还不够,咋又去山上砍柴火了。 “哎哟你可就赶紧收了吧,客气啥啊!说是给你家的,还不是咱都吃了。”方秋燕可不管她收不收,径直把装着菜和蛋的背篓端去了堂屋,三叔公的孙媳也把酒拎了进去。 桃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管她们了。 狗子和满仓已经和铁牛他们玩到了一起,小虎和村里的几条狗满院子追着扑耍,汪汪汪叫得欢快。 这杀猪酒,今儿才是正式的!
第75章 75 ◎九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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