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放火,放火也就罢了,还就这么把大丫姐给“偷”了出来! 既不准备和离,也不走明路接回家,是直接上门偷啊! 隐约还听见吴老二两口子还在屋里没出来。 想到这儿,她看了眼被瓜皮小子抱在怀里的大丫姐,那屋里哪里是两口子,那人怕不是吴老二买来的女子吧!大半夜的,正经婆娘没在主屋,睡在里头的竟然是个丫鬟,也不晓得他俩在吴家瞧见了啥,刺激得都要把那对奸|夫|淫|妇关屋里活活烧死了。 还好她和娘聪明,一早便做了两手准备,东西都是事先拾掇好的,这才能背上家当就跑路。 一路没说话,众人闷不吭声只晓得往前走,直到远离了村子,夜间不用担心有兵爷,他们从小路拐上大道,大路要平稳好走些。没点火把,陈三石怀里抱着怀着孕的大丫,一路可谓是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了坑,摔了他事小,若是把他姐摔了,他哥怕是得挥刀削了他脑袋。 刘稻草正好就走在他身后,换成谁好好的日子突然沦落到这样,心头都不免上火,之前忙着跑路不好多说,这会儿是彻底忍不住了,怒道:“你们到底干了啥?咋想的,怎就把人偷了出来?偷也就罢了,还烧他家房子,就是不想当亲家了,两家人和离便是,眼下烧了房子,可就没了回头路,吴家人什么性子,自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你们想和离都不成,大丫姐怕是要被休!” 被休的女子境遇比和离还惨!这和逼着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等她回了娘家,村里人指不定还要怎么摆谈她,被休弃回家的女子在娘家也待不下去,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她愿意帮忙递信儿,心里自然是心疼大丫姐的遭遇,陈家人迟迟不来,她还暗恼这家人不心疼闺女,任由她在婆家受罪,愣是没个声响。结果这人倒是等来了,可等来个啥?做事儿冲动没个头尾,和离多好,日后和吴家人桥归桥路归路,便是心气不顺,娘家兄弟们把吴老二打一顿,给亲姐出气撑腰,理由正当,便是吴家都不敢说啥,大丫被糟践成啥样,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们不占理。 可他们倒好,简单粗暴把人一偷,房子一烧,倒霉的变成了她们母女不说,有理都成没理了。 “不会善罢甘休?”卫大虎脸上毫无笑意,“我倒要看看是谁不会善罢甘休,我陈家好生生一个姑娘嫁去他吴家,成婚第二年就给吴家开枝散叶生了个孙子,谁人不知他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恩爱非常。我吴家姐夫心疼我姐,未免她怀孕操劳,特意在县里买了个丫头回来伺候她起居,如今吴家二房遭逢变故,我姐无故失踪,姐夫惨死,只留一个幼子独撑门楣。我倒想问问他吴家,我姐去了哪儿?姐夫怎会死?为何死的唯独是他们二房,可是吴家其他兄弟心怀鬼胎,合起伙来坑害他们一家?” “……”一股冷风吹来,刘稻草哆嗦着打了个冷战。 一直埋头走路的黄婆子抬起了头,望向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猎户,犹豫着问道:“你怎就这般确定吴老二死了,假使被人从屋里救了出来……” “救出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那又如何?”还是一具被烧焦的无头尸,卫大虎冷着脸想,其实直接把人敲晕烧,尸体完整,还能做出个正儿八经的失火现场,反正他喜爱玩蜡烛,正好有个正当借口。 可他不咋乐意,和吴家维持表面平和有啥意思?甭管是不是失火导致那对奸|夫|淫|妇被烧死,他都是要把他姐带回家的,少了一个人,吴家许是还要把矛头指向凭空消失的大丫。他姐在吴家还没受够气,临到头离开了还要沾上个烧死男人的毒妇恶名不成? 砍了脑袋那就不一样了,当砍脑袋是轻省活儿?就大丫大着肚子命都没了半条的虚弱模样,丢个蜡烛放火还成,砍人她做不到。他偏要吴家人怀疑他,怀疑陈家,就要他们晓得敢欺负他姐,后果就是个人头不保,拿命来偿。 他们吴家若想大闹,行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外头啥光景?兵爷都下乡来抓壮丁去打仗了,报官谁乐意搭理你?若是想仗势欺人,不说他全家都在山里,就说“仗势欺人”,他敢杀第一个,就敢杀第二个。 县里那位夫人报复朱家的手段让他十分欣赏,他不但要吴老二死,还要吴家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他要用吴老二平日里做出来的假象,来掩盖一切真相。 他惯常喜爱扮夫妻恩爱,那试问他们夫妻如此和睦,大丫咋可能对他心怀不轨?他吴老二的死,可以是任何人杀的,唯独不会是她陈大丫。只要人不是陈大丫杀的,她的凭空失踪,操作空间就更大了。 只要陈大丫不再出现在人前,只要她真正的“消失”,吴家二房今夜所遭遇的一切,可以是吴家其他几房人合起伙制造的“意外”,也可以是别的,全凭世人自己去猜想。 整件事儿唯一的意外只有刘稻草母女,甭管吴家人到时候来硬的软的,能不能咽下这口气,他都能接招。那几个放哨的汉子看见他们进村又如何,他们还眼睁睁看着他们出村呢,便是眼下把黄婆子母女接走,他都有的是理由,他媳妇怀孕了,听闻小沟村的黄婆子接生手艺好,故而使银钱请她们母女去家小住几月,方便照顾孕妇,谁敢置喙他一腔慈父心肠? 所以吴家来硬的软的他都不惧,他一肚子火还没处发呢,有本事都来。 而不带走黄婆子母女真不成,甭管他有多少招等着吴家,山高路远,吴家人拿他们没办法,气不过想收拾黄家母女出气,他鞭长莫及真管不了。这事儿是他们陈家人把她们母女拖下水,是他们对不住,所以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她们的安全。 万幸她们母女都是聪明人,虽生气,但没倔,该走就走,半点不犹豫。 至于连累她们这事儿,回头让二舅自家想办法报恩去,大丫姐这条命相当于是人家母女俩救回来的,若没她们递信儿,陈家就等着收尸吧。 这恩情,得他们自己去偿还。 黄婆子一听尸体,就晓得吴老二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她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勒紧了肩头的麻绳,这篓子瞬间背得是心甘情愿了。不情愿也没办法啊,吴家死了人,陈吴两家可真就是不死不休了,她们母女已经不简单是递信儿的问题,小沟村她们回不去啦。 若说不怪他们,那是假的。 可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许是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好生生的一个姑娘被折磨成这样,将心比心,她自己就一个闺女,她这心啊,过不去! “咱现在去哪儿啊?”事情已经这样了,怨怼责怪也没用,她心头其实不咋紧张,不担心他们会坑害她们母女,若他们真是啥坏人,只需不管她们,日后吴家的棒子自会落在她们身上。家中没有汉子,在村里本就没啥话语权,若不是她有个接生手艺,和村里许多人家有些香火情,日子怕是也过得不咋美妙。 既然他们事先一早便给了提醒,说明人品是可信的,他说有地儿安置她们,那就没啥好操心的了。 还有大丫,既然他那般说,大丫怕是不能再回娘家了。 她的存在就是一个“人证”,只要她在,甭管有没有人看见,都说明吴老二是陈家人杀的。可她若是不在,丢了闺女的陈家反而占了理,只要没人看见卫大虎杀人,那就和他没关系,和陈家没关系。 所以她的去处至关重要。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从大路拐回小道,前头便是一条进山路。 卫大虎卸了担子,走过去从陈三石手中接过强撑着身子,已经有些迷瞪的大丫姐。 “大虎,我都听你的。”之前他说的话,大丫都听见了,无论大虎要把她安置到何处,她都乐意,只要不是吴家,便是现在挖个坑把她埋了,让她彻底消失人前,她都毫无怨言。 听到吴老二已经死了,她竟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在无数个脖子被系着麻绳的夜晚,她像狗一样趴着,她倍感屈辱,那人却哄骗她说这是夫妻之间的正常行为,她当时便想让自己死,想让他也死了。 都死了才好。 她睫毛濡湿,心头一片轻松,此生唯一的心愿就只剩看一眼爹娘了。生意渐散时,她裹在被子里的手指却被轻轻撞了一一下,多日未动的肚皮忽地鼓起了一个小包。 陈大丫灰暗的眼霎时一亮,吓得身子都绷紧了,仓皇无措地抬头看向卫大虎。 “大虎,它,它又动了……” 第143章 143 ◎他们回来了◎ 夜晚的山路有些难走, 到了后半夜,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卫大虎抱着已经熟睡的大丫姐,他身后是打着火把的黄婆子和刘稻草, 母女俩没走过夜路,何况还是山路,四周是漆黑一片的林子,脚下草丛时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着实吓人得很。 走在最后的则是挑着担的陈三石, 妇人家本就胆小,更不敢把后背敞给黑夜。 为了照顾黄婆子母女, 卫大虎特意放慢了脚步,他也不敢走太快,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孕妇,生怕跌了摔了。条条山路通深山,带着人七拐八绕,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 陈三石这个路盲都察觉到脚下这条路有些眼熟了, 瞧着像是以往走的那条。 “再走就深了。”刘稻草也感觉出不对,看着走在前头的猎户,犹豫道:“林深草密,不该再往里面走了,怕是会遇到狼。”她这一路都在想他要咋安置她们母女,甚至是咋安置大丫姐,娘家大河村是不敢回了, 附近几个村子一向有着姻亲往来, 更没法子藏人。 “你, 你别担心, 到了家就不怕狼了,咱家院墙老高,狼翻不进来。”陈三石就在她身后,累得哼哧哼哧。 刘稻草才不想和他说话,闻言立马不吭声了。 陈三石是个愣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不遭人待见,继续道:“我姑父家是猎户,在山里有老屋,外头风声不对时咱兄弟几个就就进山建了房子,后头二牛哥他们也上来了,眼下家里人老多了,热闹得很,便是有狼也不怕,我们全给猎了,还能多块皮子过冬呢。” 卫大虎也没拦着他说,免得人家母女俩一路提心吊胆,晓得去哪儿总比摸瞎强,好歹心里有个谱,也没那般惶恐不安。 “我去大河村找不着人,敢情你们都在山里?”刘稻草瞪眼。 “是啊。”陈三石嘿嘿憨笑,“我们今儿下山搬东西,这才晓得兵爷都下乡来抓壮丁了,也是从村民嘴里得知你来我家敲门递信儿,我和我哥连口气都没歇立马去了小沟村。今日的事儿真的谢谢你了。”爹娘不在身边,又是救他亲姐连累了人家母女连夜跟着跑路,他是不咋聪明,但也是知晓好歹的人,往大了说是陈家的事儿,往小了说就是他们家欠了她们母女俩,这句谢他说得怪臊人,觉得很不好意思,不是因着她是个姑娘,而是一句谢谢太轻飘飘了,抵不过她们失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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