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官盐船只出现意外,朝廷必会追责。其中涉事地的盐运司和水运司负主责,轻者流放,重则诛九族。朝中律法如此严苛,是为震慑。是以臣以为,此案中盐运司和水运司暗中设计图谋官盐一事的论点,怕是站不住脚。” “渝北这几年雨水充足,上缴的库银和官粮亦比往年要多。臣觉得,陛下可查一查渝北的实际收成。” 高太师这话说的并不完整,想法却与元苏不谋而合。 她颔首,“高爱卿所言极是,但派何人去往渝北,孤却尚未有人选。” 如今渝北官盐案一出,朝廷为之哗然。却也人人作壁上观,不肯去趟这趟浑水。 高玉在朝中多年,哪里能听不出元苏的言下之意,当即一拱手,自告奋勇道,“臣家母曾是一方盐官,是以臣于盐运司和水运司的运作也算熟悉。若陛下不弃,臣愿亲自前往渝北,替陛下分忧,查出此案真相。” “如此,孤便将此案托给高爱卿。”元苏面上露出些笑意,“早前在云台山,孤便觉得高家采蓉为人机敏,是个可造之才。” 高太师忙拱手又道,“年轻人需要磨练,此番臣原本也打算带小女采蓉一同前去。” 元苏略一沉吟道,“高姑娘若是白衣身份前去,少不得会受些委屈。这样吧,孤就亲批她为巡盐御史,有了令牌,行动也方便些。” 高玉大喜,虽说巡盐御史只是七品,却也是免去春试踏入官场的第一人。 她忙跪伏在地,高声谢恩。 待高玉欢天喜地的离去,阮程娇眉眼紧皱,低道,“陛下此举,怕是会让其他朝臣心生猜测。” 元苏与她摆摆手道,“这样最好,孤就是要她们明白,何为君臣之道。” 顺者昌,逆者亡。 先帝散出去的权利,她要一一收回,就不能再循规蹈矩。 阮程娇明白,但高玉此人向来圆滑。单是派她和高采蓉前去,他信不过。 “你所担忧之事,孤亦想过。”元苏示意阮程娇坐在软凳,方道,“但如今除了她,的确没有人能压制得了渝北那些盐运司和水运司。孤之所以点了高采蓉前去,便是看重此女分得清轻重。” “更何况渝北官盐一案,高玉直指渝北税收。亦说明此人的确有些本事。她是个聪明人,知晓自己在渝北的一举一动都会有御林军的密谈暗中监察。” “所以陛下刚刚才并未让臣避着高玉。”阮程娇稍稍一想,当即明白了元苏的用意。 他神情舒缓了不少,这才发觉御书房似是还有第三个人在。 阮程娇心中一梗,忽得想起刚刚踏入御书房前,的确并未见到凤君离去。 陛下她——,竟然会允许凤君旁听朝政? 阮程娇心乱如麻,说不出什么感受。明明他来京都之前,陛下与凤君都只是形同陌路。 早前无意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一幕,犹如海浪,狠狠地拍打在阮程娇的心上。方才刻意压下的酸涩卷土重来,愈演愈烈。 他从未见过那样神情的陛下,那样温柔又专注的只瞧着一人。 她不是从来都不醉心风月的吗? 她们何时......何时竟这样亲密。 阮程娇想不通,更无法承受。垂在两侧的手指死死扣着掌心,才抑住心底不断冒出的念想。 不,或许只是陛下一时兴起。 他反复说服着自己,刚刚平静了几分,崔成的声音从外响起,“陛下,御膳房送了点心过来。”
第40章 守诺 “进来吧。”元苏并未抬头, 待崔成小心地提着装了点心的食盒进来,又一一摆在桌案上,方朝他看了一眼, “孤记得你原籍在渝北?” “是。”崔成躬身低首, “奴母家是渝北人。” 元苏略略思量了一下,倒是没再继续说什么,遣了崔成下去,这才往书架后道, “江远,程娇你是见过的, 她并非外人。” “陛下。”颜昭放下看了一半的书,又细细理了理衣袖衣摆上的褶皱, 方优雅地起身, 缓步从书架后绕了出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弯,先是看向了元苏,才又与阮程娇微微颔首, “阮将军。” “臣阮程娇,见过凤君。” 颜昭一出来,阮程娇整个人都僵了不少, 一板一眼地拱手行了礼,余光追着他。 先是看着元苏伸出手牵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又见她亲自选了块桃花模样的点心递在他的手里。 从始至终,她们没有说半句话。却又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程娇,你怎得还杵在那?”元苏瞧着颜昭小心地咬了一口点心,这才抬起眼, 看向愣在原地的阮程娇。 她这个师妹,到底还是在军中待得时间太长了。只要有男郎在场, 总是一副戒备紧张的模样。 偏生她越是戒备紧张,姿容就愈发的出尘脱俗,越让那些男郎心生荡漾。 原本早前宴席上,她还当程娇已经不再会因为男郎在场而绷紧了神经。 没想到今日里,还是怵得慌。 她极为熟悉阮程娇的一举一动,虽说此时的程娇看上去面无表情,但那紧攥的手、还有僵直的腰背,无一不是紧张与戒备。 元苏心中顿悟,怪不得程娇一直都是单相思,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 既然她与男郎相处时日少才这样戒备。元苏略一沉吟,倒是没直接叫她离开,而是让崔成又分了一份同样的点心搁在阮程娇身侧的矮几。 “陛下,臣——”阮程娇下意识就要推辞。 过往那些年,他既庆幸那些不辨雌雄的男子只会一窝蜂的朝他涌来,却也暗自提防着所有可能会靠近元苏之人。 眼看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而他守了那么久的师姐,却因为时机,因为娘的遗言,一再地错过。 他恨自己,却也更恨这无常的命数。 如今元苏身侧只要有男郎的存在,于他是无言的折磨。更别提此人还是她明媒正娶的凤君。 他说不出心里究竟是酸涩多一点,还是遗憾不甘更多。那种混合在一处的情绪,绞得他心口发闷,却也不得他法。 “不许推脱。”元苏笑着瞥了他一眼,“孤记得你当初在军中,最馋的就是这些香甜的糕点。” 那个时候,军中女郎都不喜这样甜腻的点心,唯独程娇爱吃。加之程娇着实貌美,又不肯与她们一块在小河里洗澡,是以军中因此还传言程娇是男扮女装。 还是她气不过,狠狠揍了那些嘴长的女郎一顿,这才平息了流言。 “陛下,还记得?”阮程娇一怔,顺着她的话重新坐下,拿起点心稍稍咬了一口。 “自然,你的事孤全都记得。”元苏甚是自豪。 她家中本就有个幼弟,还没相处几年自己就去了军中历练,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寺二耳儿五久仪四齐想家也不能回。也是在那个时候,阮家托孤。程娇年幼,却也与她多年相依为命。 算是她的亲妹妹。 她就是再忽略身边人,对程娇总是有几分不同。 甜腻的味道,一如既往。 只不过过往,都是元苏亲自买来只给自己一个人吃。如今—— 阮程娇偷偷看了眼正文雅地吃着点心的凤君,心口涩涩生疼。 “陛下不用一些吗?”颜昭吃了半块,又用清茶解了解舌尖的甜腻,方侧过脸,低声问道。 男郎眉眼冷清,可拢在衣袖下的手却欢喜得很,悄悄去勾她的小手指。 元苏早就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故意一抬手,将盛了点心的玉碟往他面前推了推,“孤不怎么吃这些甜口的。孤认识的女郎中,也就程娇爱吃这些。” “阮将军也喜欢吃这些桃花糕?”颜昭微微一愣,却不是因为她的话。他悄悄瞥了眼唇边含笑的元苏,锲而不舍地又去勾她重新放在膝上的手指。 “回禀凤君,臣之所以爱吃桃花糕,是因为当初军中饭食着实不合口,臣饿极之时,恰好陛下给了臣一块这样的点心。” 那个梳着高马尾与他笑得好看的少女,是只有他见过的元苏。也是他与她独有的记忆, 阮程娇微微露出些笑,“那个时候,臣给陛下添了不少麻烦。” “又说胡话。”元苏笑道,“那个时候若没有你陪着,孤也未必能在苦寒之地呆那么久。” “臣惶恐。”阮程娇低眉,年少相伴的岁月,是谁也偷不走的回忆。 他无意瞥见凤君此刻微皱的眉头,心中亦莫名的畅快起来,“臣很庆幸,能伴陛下五年。日后,臣必定如过往一般,寸步不离地守在陛下身侧。” “你的忠心,孤怎么会不明白。”元苏笑笑,放在膝上的手轻巧地避开颜昭靠过来的手指,见他果真略略鼓起腮帮子要生气,一边说着话,一边主动地反握住他要抽离的手。 几乎是瞬间,那双刚刚还委屈的眸子登时重新弯成月牙。 颜昭好哄的很。 元苏心中柔软,握住他的手稍稍一变,改为十指相扣。 “这半块怎得不吃了?”她侧脸,细心问着。 颜昭稍稍摇头,低声道,“也不知怎得了,我最近半月总是不大爱吃这些甜腻的。” 元苏略一思量道,“指不定是你这半月饭量有所改变,所以才变了口味。” 吃了面食米饭,补了气血。自然也就无需这样甜腻的点心养神。 正吃着点心的阮程娇微怔,忽得想起过往在军中听到的一些琐事。 边疆苦寒,女郎练功无事的时候总会说起自家夫郎,尤其提到已婚的男郎若是变了口味,改了饭量,多半就是有了身孕。 他蓦地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拱手,“陛下,凤君,臣御林军中还有些杂事,想先行告退。” “也好,你且先去忙。”元苏微微颔首。 阮程娇当即垂首,躬身逃也似地退出了御书房。 他步履匆匆,若是不再快些离开御书房,那些缠绕在脑海里,她与凤君的画面,就要生生闷住他的呼吸。 心头的酸涩愈发沉重,连带着身影也蹒跚起来。眼眶酸涩,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外走去。 “阮将军,卑职找了你许久。”许应书如今暂调去御林军帮阮程娇操持七月的狩猎事宜,官阶在其之下,加之两人之前的不快,说话时也有点夹枪带棒,“却不想将军——” 正要暗讽,就见一向高傲冷肃的阮程娇脚下一软,直直朝前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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