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早前蒸好的饼热在炉子上,又添了壶热水,嘱咐了颜昭他们自己取用,这才匆匆忙忙又往外去。 阮程娇细细听了周围的动静,确认吴阿四走远,方轻声道,“看来官盐一案,已经明了。” “嗯。”颜昭点头,吴阿四一番话几乎印证了他们所有的猜测,“就是不知他能打听到什么程度。妻主若是真的控制了渝北,应该是命人来寻我们才是。” “我也是觉得此点蹊跷。”阮程娇微微皱眉,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出去打听一番的。但眼下这情形扑朔迷离,他的确不放心留下颜昭一人在此处。 “总归我们就在城内,再等等王夫郎消息吧。”颜昭试了试烤得热乎的饼,拿起一块分给阮程娇,“或许是妻主知晓了你跟我在一处,比较放心吧。” 他安慰着神情忧愁的阮程娇,胡乱地嚼了几下饼,心口却莫名地发慌,就是眼皮也扑簌簌跳个不停。 可别是陛下出了什么事才好。 颜昭才有了这个念头,就立马暗暗呸了几声。这样不吉利的话,可万万想不得。 陛下定然在处理李尘的事,她说过会回来,他一定会乖乖等她。 吴阿四回来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的颜昭正站在船尾往外不住地眺望。 “王夫郎。”乍见到吴阿四,颜昭神情都轻松了不少,几步上前迎了过去,“可是有我家妻主和亲人的消息?” “有是有。”吴阿四难得避开了他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地顿了顿,方道,“苏夫郎,刚刚我打听到了苏二娘子妻夫和三夫郎、许管家的下落,她们如今都在一处,全都安全。” 颜昭和阮程娇听到这双双松了口气。 男郎眉目间有了神采,又追问道,“那我家妻主也同她们在一处吗?” “苏娘子……”吴阿四咽了咽口水,先扶住颜昭,又瞧了瞧同样专注的阮程娇,艰难地复述道,“她们是在一处。不过,苏夫郎也莫要太过伤心。人的命数吧,都是天定。你万不可一蹶不振,还是要节哀顺变的好。” 节哀? 颜昭愣在原地,他节什么哀。 妻主她是大晋之主,又有那么多暗卫,怎么可能出事。 她说了会回来的,她......她只是在忙,所以才没来接他。 他蓦地捂住双耳,“我不信!” “苏夫郎,苏娘子的灵堂就设在火烧了的院子旁。”吴阿四也是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事你很难接受,所以请了你家里的人过来。” 他侧开身子,让出穿了一身白衣的许应书。 “主夫,节哀。” “我不信!”颜昭摇头,他求助似的转身看向同样怔愣的阮程娇,“三妹,你信不信?” 眼前的男郎几乎快要忍不住泪意,阮程娇亦是红了眼眶。 可他到底稍微冷静几分,细细瞧了许应书几眼,方点了点头道,“许管家不会说谎。” 颜昭耳边嗡鸣,他迟疑地退后两步,瞧着那些一个劲让他节哀的人。 “你们胡说什么。” 他不过跟陛下分开了几个时辰,怎么会就这样天人相隔了? 他不信,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主夫。”许应书伸手拦住不断后退的颜昭,“家主的尸身是奴亲自收的,此事千真万确。” 颜昭蓦地停住身影,难以置信地攥紧双手。 原来这半日的心慌,竟真是一语成谶。
第58章 带走 “主夫。”阮程娇明白颜昭此刻的心情, 但此事涉及朝政,他亦无法透露分毫,只能低声劝道, “事已至此, 还是先去看看大姊吧。” 颜昭沉默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恹恹低垂,哪里还有半分光彩。他死死攥紧手心,生怕稍有放松, 就会让那不吉利的泪珠落下。 他才不会哭。 男郎微微吸着鼻子,强压住心中痛楚。跟着许应书深一脚, 浅一脚地往灵堂走去。 码头与他们住过的小院子并不是很远。 早前有元苏牵着,他总觉得这段路实在太短。还没有牵够她的手, 就到了尽头。 如今真到了尽头…… 颜昭抬起脸, 怔怔望着漫天飘洒的纸钱,伸出手来,“是下雪了吧?” 他的声音又干又涩, 却又隐隐有所期待。期待那落在掌心的纸钱不过是一场幻觉,是天边的雪,稍纵即逝。 而这里也没有什么丧事。 “主夫?” 阮程娇微微叹气, 轻声唤了明显心不在焉,不肯承认现实的颜昭,“如今是六月天,渝北没有雪。” 香烛纸钱,棺木灵堂。 走在前面的许应书脚步一顿,侧身让开。魏盛妤崔成等人全都穿了孝服, 齐齐看向跌跌撞撞走过来的颜昭。 “怎么会没有雪。”他独自喃喃地跪坐在棺木旁,不等书钰过来替他披白, 颜昭蓦地扶着棺木站起,朝里看去。 “你们定是认错了人,一定认错了!”他不死心地掀起蒙在女郎面上的白布,她依旧是生前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却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笑眯眯地唤他,拉住他的手。 噙在眼眶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一颗连着一颗,似要串成了线。颜昭怔怔地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鼻尖,“妻主……” “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呜呜咽咽的声音听得人肝肠寸断。 阮程娇止住书钰要上前的脚步,与其他人摇摇头,“有些事,不易憋在心里。哭一哭反而会好些。” 说罢,他与许应书对视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退开了些。 “暗卫已经往京里送了消息。”许应书压低声,借着叠纸钱的遮掩道。 阮程娇点头,看了眼魏盛妤,“她呢?” “崔成心细一直都在盯着她。”许应书道,“今早我请她写信给魏太傅知会一声,免得京中大乱。她神情还颇为惆怅,应该没有起疑。” 就算真的有疑虑,看到颜昭现在的模样,多半也信了。 她瞥了眼快要哭断了气的男郎,忽得身形一僵,低喝道,“不好!” 阮程娇应声抬头,就见刚刚还哭得难过的颜昭摸出了一把匕首,惊得他来不及起身,将手中的蜡烛借着巧劲往前一掷,重重砸在颜昭拿了匕首的手腕。 铛———— 匕首落地,不等许应书等人松口气,颜昭已然生了死志,生无可恋地往棺木尖角上撞去。 “主夫!”崔成大步上前,险险拦住他,“大姊去的离奇,家中事务还需有人做主。” “家中的事,没了我也会有其他人做主。可妻主只有我一个夫郎,我得去陪她。” 颜昭摇头,想要脱开,“妻主说过要我等她的。你瞧,她就在我面前。我不去寻她,她定会以为我食言。” 崔成一骇,哪里敢放手。死死抱住双眼没了光彩的颜昭,又喊了愣住的书钰过来,两个人总算把一心求死的颜昭送回了附近客栈里租好的厢房。 如今陛下突然离世,书钰本就懵着,再看颜昭不愿独活的模样,心中不知有多忐忑。他既担忧日后颜府的荣宠,又害怕到时候新帝登基,他会被颜府再次献进宫中。 毕竟,除去躺在棺木中的元苏。目前剩下一位亲王,年纪近五十,他可没把握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得宠有孕。 但只要颜昭在,考虑到伦理之义。他多半不会再进宫陪伴新帝。 思及此,书钰越发尽心,寸步不离地守着不吃不喝,不哭不笑的颜昭。 外面纸钱烧得正旺,京都里却已然快要翻了天。虽说从渝北来的飞鸽传书是机密,但这消息却已经不胫而走。 沈瑶舟坐在暖阁,听着那些左右坐着的朝臣们议论纷纷,为难地皱起了眉。 “依下官之间,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陛下已经驾崩,倒不如另立新帝。” “新帝?”魏太傅拧眉,“简直无稽之谈!且不说陛下身亡之事是否确切,就算此事为真,你我也该先去渝北恭迎陛下回京半丧,而不是在此时说什么另立之言。” “魏太傅这话可就有失偏颇。我等并非有不尊陛下之意。但渝北已经传出了消息,今晨凤君更是在棺木前悲痛欲绝,既然此事已成定局,另立明主才是国之大事。” 说话的是顺亲王,她平日里最是闲散,几乎不过问朝政。因着身子病弱,是以陛下特许她留在京都。 “顺亲王说这话,可是已有人选?”沈瑶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脸肃容的魏太傅,露出些惆怅。 “自古新帝都是血脉相承。”顺亲王状似为难地叹了口气,“如今陛下膝下并无所出,按照祖宗礼法,怡亲王本该是顺位之人,可惜她去的早。” 她的话到此一顿,立马有见风使舵的朝臣紧接道,“看来新帝人选,还是应该先帝血亲旁支中去寻。” 这话音一落,暖阁里静了静。 先帝的血脉除去元苏,已然全数身死。亲王中,只剩下先帝的一个姊妹尚在人世,那就是如今端坐在暖阁里的顺亲王。 形势明了,当即有脑子灵活的拱手,逼迫沈瑶舟让出代理朝政之职,交由顺亲王全权处理。 “胡闹!陛下如今尸骨未寒,尔等食朝廷俸禄,怎敢违抗陛下御令!”魏太傅蓦地一拍桌子,指着那人狗腿的模样,怒道,“就算是要另立新帝,也该等凤君回京,带回陛下的棺木再议。尔等读圣贤之道,便这般不同礼数?” 她就差把「吃里扒外」四字刻在那人脸上。 顺亲王面色不变,其余人也都僵在原处。沈瑶舟略一思索,转头看向顺亲王,“原本我这代理一职也是听由皇命,若要卸任,非皇命不可为。” “自然。永嘉侯暂理朝政,是因为陛下不在宫中。”顺亲王微微一笑,“本王明白。待日后新帝继位,长公子身子也笨重不少,永嘉侯想来也无心再管这些俗事。” 沈瑶舟颔首回头,眼神冷了下来。 陛下猜得果真没错,早前的怡亲王不过是个拱火试探的工具。真正在背后操持一切的,只怕就是这京都中人人都知的病秧子顺亲王。 今早凤君的行踪,连沈瑶舟都只是刚刚收到飞鸽传书,顺亲王却已经知晓的清清楚楚。她的眼线遍布渝北,若非她的授意,李尘如何敢这般布局。 沈瑶舟从暖阁出来,面色凝重。 即便陛下早有预料,预备以此彻底肃清这些心怀叵测之人。但自打陛下登基,就已经有人放出谣言,直指陛下不顾手足之情,杀孽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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