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想既位,就需要动用那些暗中扶植的力量。此次既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亦能除去所有的威胁。” 元苏眉间冷肃,这些年因着她的出身,和先帝给予亲王的权势,朝政其实并不十分的稳定。 她亦是谋划了三年,才一点点从亲王世家中收回了大部分的权力。 如今最后一击,确实要更加谨慎收网。 “妻主,那我白日里会不会做的太过?” 颜昭借着月色从桌案上拿过放着的药箱,这本是阮程娇敷了伤口随手留在这的。却不想此刻竟有了大用。 “不会。”元苏忖了忖,半晌又低道,“江远。” “嗯?” 颜昭正细心地从药箱里寻出伤药和棉布。半褪下元苏的衣衫,用小剪子剪开沁出血的棉布。 元苏道,“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你万不能如今日一般。人活着,方有无限的可能。”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颇有些哀伤地看着她,“我活着还能有什么可能?” “我……”那双红肿的眼眸微微低垂,说着真心话,“我只想跟着妻主。” 天上地下,抑或是一片虚无,他都想陪着她。 这世间有那么多人,却也只有她们成了最为亲密的妻夫。 他的话简单,却也暖人心窝。 元苏一时愣住,不由得压低了声:“为什么?” 她分明是知道那个答案的,可见到他扬起的眸子亮晶晶地似是星河,元苏却装了傻,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哪有什么为什么。”颜昭手里攥着药瓶,借着夜色的遮掩,才没有让她瞧见红透的脸,“还不是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妻主。” “……” 元苏神情一僵,想问他要是当初嫁给了旁人,可还会这样情深。 可话都到了唇边,又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当真无聊。 她本来就是他的妻主,又怎么会其他的假设。 她唇边泛起些自嘲的笑,就听正给她上药的颜昭幽幽问道,“倒是妻主的伤,是谁帮着上了的药?棉布裹得真细致。” “你说这伤啊。”元苏没察觉她那夫郎快要酸成一缸醋,只如实道,“亏得当时有崔成在,才能及时止了血。” 颜昭微微挑眉,“那妻主觉得是我上药的手法好,还是他好?” 元苏有些意外颜昭会提出这样比较的问题,忖了半晌才严肃道,“崔成曾学过些医术,于包扎伤口是熟练些。” “哦。”颜昭抿唇,低下头。 “不过我还是喜欢让江远替我上药。”元苏揉揉他的发顶,“江远动作轻柔,所以伤口不会太痛。” “其实,我还有让妻主不太痛的法子,妻主要不要试试?”低垂着的俊容已然烧得通红,却还不轻不重地问着。 元苏瞥了眼桌案上的笔墨,以为他又是要画个笑脸,便点头“嗯”了一声。 话音才落,心口便落进了一片温软之中。 他像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一点点一寸寸在纷乱的心跳声中,落下轻若雪花的吻。
第60章 与他 “江远。”刻意压低的女声在喉间凝滞了须臾, 蓦地软和下来。 元苏伸手捧起他的脸,低眉俯首,她的影子与他的重叠在一处, 气息渐渐乱成了咚咚无序的心跳。 连日里紧张与压抑的心似是找到了突破, 正如贯穿渝北的那条江河,滔滔不绝地倾泄开来。 他束起的发早就半散,衣衫松垮垮地挂在肩头,仰躺在床上。 透窗而来的月色清亮, 似是把那身玉骨渡上了一层银辉,沿着半敞的衣领, 一点点隐入肌理分明的胸膛。 那双漂亮的眸子犹如雨后沾了水珠的花瓣,微微眯起。 “妻主……” 他伸手搭在元苏的肩头, 模样恍似醉了酒的仙, 跌进了万丈红尘,俊俏且魅惑。 元苏低低嗯了一声,才要解开衣带。搭在她肩头的手指一路下滑, 落在裹好伤药的棉布上,轻声问道,“你伤口还疼不疼?” 山峰覆雪, 红梅满枝。 一室月色,映出了烧在心尖的火。元苏摇头,意犹未尽地摸了摸他的唇,“还有些痛。” 她并不是会苛待自己的人。 总归此间离天明也有段时间,元苏重新俯身。 他的唇温温软软,似是一把小勾子, 勾得她心尖又痒又疼,恨不能再重些。 静谧的夜里, 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元苏抬手,才要把那件碍事的衣衫脱下。 “妻主。” 刚刚还意乱情迷的男郎脸上还烧哄哄的,声音也被吻出了甜意,却在此刻用手抵住了她的吻,“正事要紧。” 元苏:“……” 她顿住身形,一瞧藏在月色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心中当即明了。 他哪里是真的让她停下,不过是故意捉弄她,以报白日里惊吓伤心之事。 不然,他也不会口里说着「正事要紧」,抱住她腰身的手却不曾松开,还趁着她怔愣的时候,悄悄地吻在她的锁骨。 她的夫郎,是只有脾气的小猫。 元苏弯唇,与他侧躺在一处。手指绕着他的发尾,任由小猫在自己身上落在印记。 颜昭聪慧,衣领以上的部位几乎不碰。所以元苏并不担心明日会因此穿帮。 “妻主。”他欢欢喜喜在她怀中玩闹了好一会,才将心中那股空虚将将满上。这世间并不是每一回都能失而复得。 颜昭这一日乍悲乍喜,心绪早就不复过去矜持冷静。 他恨不能把自己的这颗心完完整整全都捧给元苏瞧,这会窝在她怀里,那双好看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盯住元苏,又唤她,“妻主。” “怎么了?” “没什么。”颜昭摇摇头,须臾,又甜滋滋地唤她,“妻主!” 元苏揉揉他的脸颊,大抵也能懂一点他此刻的情绪。只由着他一声又一声轻声唤着,她也好脾气地一声声回应着。 “妻主,等这次回京以后。”颜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下巴微扬伏在她耳边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等一切安定,等她不再被这些事务烦心。 男郎眉目温柔地幻想着以后的日子,元苏亦弯了唇。还不等她应下,崔成在外轻轻敲了敲门。 元苏刚刚还带着笑意地面容登时冷肃了下来,她伸手替颜昭盖好被子,利落起身。 “妻主!” 这样的情况,颜昭留不得她,却也十万个不放心。他拉住她的手,“我想去陪你。” 哪怕是坐在棺木前,也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的躺着。 元苏微微叹气,止住他要起身的动作,“你就留在这吧。” “妻主,我……”颜昭才要起誓自己绝不会露出破绽,元苏与他摇摇头,俯下身低道,“哪里有人刚死了妻主,眼角眉梢处还这般艳丽的。” 嗳? 颜昭怔住,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上登时又红了几分。 这哪里能怪他,还不是她渡来的春风。 男郎唇角微扬,“那等天明,我画惨白些再去。要不我怕那些人起疑。” 这回元苏没有否决,点了点头,将他按进被里,“既然这会安心了,就多睡一会。有事与崔成吩咐便是。” “嗯!”颜昭乖乖地目送她出了房门。 天上一弯月,星辰正亮。 楼下走来走去的人影早就呵欠连天,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喝酒暖身的那些人,心中不知有多羡慕。 许应书与魏盛妤招呼了街坊好半日,尤其魏盛妤,这会子打个哈欠都是酒气,却还记着要盯住那几个可疑的人影。 一层薄纱,分割开了热闹与寂静。几乎没有人,会在夜里长时间地盯住薄纱后的棺木。 借着夜色的遮掩,元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棺木。 快天明的时候,人的胆子也肥了不少。冯肴借着送肉的时机,总算靠近了棺木。 她人虽站得近,眼睛却还是不太敢往里多瞅。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六月天的清晨不算热,却也说不上冷,偏偏苏家棺木这阴森森的,稍稍靠近些都觉得头皮发麻,凉意咻咻。 看来老话说「冤死之人魂魄难安」也不是空穴来风。 冯肴心惊胆战地瞥了眼棺木中的人影,见的确是元苏,也来不及再多看,当即溜之大吉,去跟上面复命。 她前脚刚走,后面唢呐声就重新响起。纸钱烧在铜盆里,周围人忙不迭地帮着折纸点香。 书钰是被窗外的唢呐声叫醒的,他懵懵地坐起身,好半晌才想起今夕是何夕。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他快步走出房门,先去瞧了颜昭。 “主夫呢?” 隔壁半开的房门外只有端了汤水候着的崔成,书钰探头往里面瞅了瞅,疑惑道。 “早前家中来人,主夫这会就在楼下与她们商谈回家事宜。” “那你怎得不跟去?”书钰皱眉,“主夫如今心神不定,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如何担待的起!” 他说罢,也不等崔成解释,蹬蹬蹬就往下去。 如今陛下骤然离世,颜府又只是五品,这些奴才少不得要生出怠慢。就算是为了自己,表哥也不能有事。 书钰心中拿定主意,见到戴了帷帽的颜昭,想也没想就要靠近。 唰—— 一道白光似是天降,蓦地直指他喉间。吓得书钰登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求助似的看向颜昭。 “他是自家人。”许是昨日哭得太过的缘故,颜昭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看向隐隐发抖的书钰,“你且去房里等我。” 有些事,知道的人不必太多。 临街的窗大开着,渝北近来也没什么外乡人,客栈里最是清闲。如今接了苏家的银子,自是尽心尽力。 小二殷勤地换了新的茶水上楼。 瞧见兀自惊魂不定的书钰,忙搭话安慰了几句。下楼时还依依不舍的又回头瞧了几眼,且不说这苏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单是这几个男郎,就是在渝北,也都是一等一的俊俏。 尤其那个端着汤水站在窗边的男郎,眉目间与原来的崔氏一族着实有几分相像。 她一面想着,一面与掌柜闲话了几句。 “这话可不好乱说。”掌柜的到底年长些,见过的风浪也多,打断小二的话道,“渝北人谁不知晓崔氏一族已经流放,便是崔家尚有人在,也多是官奴,如何能成为良家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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