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还总说什么,都是为了混淆视听,那么如今呢?又是因为什么? 青芜心中嘲讽,但也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些了。 她坐在榻前,抬眸看了进门的谢锦宴一眼,喊他道,“殿下现在可有空?妾身有事想问您。” “师姐想问什么?” 谢锦宴勾起唇,一派慵懒姿态走到她身侧,顺势将人揽入怀中。 近距离的接触,让那股子香味儿更是刺鼻了。 俞青芜被刺得皱了眉,强忍着情绪将人推开。 “怎么了阿芜?” “孤身上的味儿让你不舒服了?” 谢锦宴很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俞青芜神色间的变化。 他笑了笑,又将人搂进了怀里,又吻了吻她的眉眼,解释道,“孤昨夜入宫与父皇议事,因着太晚了,便留在了那处。” “今日一整日也都在宫中待着,谁知午睡的时候,竟有个婢女自荐枕席,上来就往孤怀里扑,浓妆艳抹的,大白天的,穿得一身透明纱衣,蹭了孤一身味儿不说,着实的也给孤吓了一跳。” “孤当时就来气儿了,立刻将她杖责二十,给发落到幽州去了。结果这婢女挨了打,给吓坏了,当下什么都给抖出来了,说是那秦家的派她来的,就是秦意柳那个养父,想着秦意柳没了,那沈家和宁王是指望不上了,家中又无女儿,便将她这个族中侄女送进了宫里……” “总之,那秦老头实在胆大包天。不过现下,估摸着他要吓得尿裤子了,父皇知道此事之后怒不可遏,秦家那爵位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殿下,妾身想问的不是这个。” 谢锦宴正喋喋不休的说着,女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是将他打断。 她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自然的从他怀中挣脱,低声道,“殿下,妾是想问你,妾何时能见到哥哥。” “哥哥既是去幽州公差,那总有个期限吧?他何时能回来?” 她语气温柔,竭力装作一副并不质疑的神色。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再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闪躲,心虚。 甚至在那一瞬间,谢锦宴噙在嘴角的笑蓦然僵住了。 顿了顿,他眉眼里又浮上了一丝牵强的笑,温柔回她道,“这个,孤也不清楚,毕竟……那宁王长子也不知逃窜到了何处,想要捉拿,时限是不确定的。” 是时限不确定? 还是哥哥的生死不确定? 俞青芜唇角牵起一抹讥诮,没有再说话。 只是,身子在无形中,又与谢锦宴拉开了一段距离。 其实,她也没指望能从谢锦宴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可是,她能从他的神色读出答案。 而现在,他再一次给了她准确的答案。 “殿下,晚膳想用些什么?” 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俞青芜最终还是将情绪控制。 至少,在仇人死之前,她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要竭力做好一个太子妃该有温良恭俭。 毕竟,谢锦宴这个人,也是属于会公报私仇的人。 将他惹恼了,说不得,他会故意做些事来恶心自己。 他谢锦宴最擅长的不就是恶心人? 她眉眼含笑,说罢,已然起身。 谢锦宴坐在床畔,暗沉的光线下,一双桃花眼幽暗又冷森,垂在腿间的手已然捏成了拳头。 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浮上了温柔的笑,起身向她走起,一边伸手搭上她的肩头,一边温声细语道,“娘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孤都可以。” 话语间,他忽的又凑了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俞青芜脸上。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俞青芜浑身一震,不过她只愣住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如常神色,然后任由谢锦宴搂着踏出了房门。 依旧是恩爱夫妻该有的模样,可是,青芜知道,她与谢锦宴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可以因着童年的相依为命而原谅他曾经因无知推她入冰湖,她也可以原谅他那些伤害式的爱慕,可是……她唯独不能原谅他拿她哥哥的性命去争权夺利。 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青芜想,哪怕她不能离开谢锦宴,那么往后,她与他之间,也许就只是周皇后和景帝那般了。 表面瞧着鹣鲽情深,当那层遮羞布揭开之后,散发出的,是恶臭的,肮脏到极致的气味。 但,她又似周皇后那般能忍。 于是,在一个月后,在宁王被诛,他的党羽,秦家,尤家,那些曾经残害俞家的贵族一一伏诛之后,俞青芜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第317章 、自请废黜 景元十五年六月,魏朝发生了许多大事。 先是最受朝廷器重的萧门一派被抄,在萧门掌门萧云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朝廷暗卫潜入萧门搜出了萧云起通敌的书信,更查出萧云起数次给南越军队提供军需的证据。 最后,竟在萧门祖师雕像下头挖出一具尸骨。 经查证乃是真正的萧门掌门萧云起的尸身,而如今的萧云起,乃是南越贵族萧奇。 就连萧门公子萧凤昀也是萧奇长兄的儿子,也就是萧奇连真正的萧门血脉也一并害死,令其侄儿取而代之。 消息一传开,整个魏朝都陷入了震惊与惶恐之中,好在萧奇和一帮南越细作皆被逮捕。 萧奇作恶多端,结果自然是死。 他的一双侄儿侄女,则是与南越王爷和王妃一并被送回南越。 这一切,还是看在周皇后的份儿上。 第二件事,则是宁王混淆皇室血脉,更勾结内官余七意图造反被腰斩。内官余七在随着宁王长子逃跑的路上与宁王长子发生冲突,二人双双殒命。 第三件事,是大魏太子妃,唯一一个商户出身的储妃,自请废黜。 理由,乃是无法接受太子谢锦宴往后三宫六院,亦无力掌管后宫。 原本俞氏的出身就担不起储妃,当日若非她捐献家产,太子又执意要册她为妃,那太子妃的高位,又如何能落到她这等山鸡手里。 何况,那时的太子也不争气,是个十足的纨绔。 朝中但凡有些能力的,都不愿意将女儿推入火坑,说不得哪日太子就被废了,自家还要跟着倒霉。 但如今,大皇子谢启云已是个废人,尤家又失势。原本算是后起之秀的谢如峰也因着混淆皇室血脉而被处死。 剩下的几个皇子,要么是母家家世太差,要么是能力不足。 太子谢锦宴,从前纨绔,如今却成了百姓们心中的英雄,更是得到了青州土司支持。 这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往哪儿占。 如此一来,觊觎储妃之位的贵女也比比皆是。 纵然贵女们无心争抢,大臣们也是想要攀附的。 故而,这一个月来,太子府也是被踏破了门槛。 皇帝和皇后跟前,更也少不得有人求皇恩。 如今最强劲的外敌已除,皇帝也需要提拔新的人才,更须得制衡各大新贵,故而给太子赐几个大臣之女为妃,叫他们相互争斗也是寻常之事。 只是,如今这储妃之位让一个商户女占着,他们的矛头自然都是要对准了俞氏的。 故而,此刻俞氏自请废黜,正是合了景帝的心意。 于是,这太子还在城外办差,废黜太子妃的圣旨便到了俞青芜手中。 “民妇,谢陛下隆恩。” 俞青芜紧攥着手中明黄的帛绢,重重的向景帝叩首。 景帝坐在椅子上,那张与谢锦宴有七八分像的容貌透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良久,才缓缓道,“起来吧。” “俞氏,你这一走,恐怕此生再无缘皇室,你,不会后悔?” “其实,朕从未想过要锦宴的性命,更从未想过要改立他人。” “只是,有的时候,做一些事,需要朕成为一时的昏君,也需要有人来做出牺牲。” “你,是个好姑娘。” “余七,也是最好的臣子。” “也是……最好的长兄,他虽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却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家仇国恨,他都做得很好。倘若他还活着,必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景帝的语气极平静,言语里有规劝,也有解释。 替谢锦宴解释…… 也替谢锦宴挽留她。 更是……间接的告知了她,他其实早已经知道了她和余七的关系。 许是因为知道了余七和俞青芜的关系,景帝看着俞青芜时,目光要比从前慈和了不少,那是,真正的慈和。 可是此刻,看着景帝那副规劝的模样,俞青芜却只觉得讽刺。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心爱的人是厨娘,什么谢如峰,其实都是幌子,不过是除掉宁王的手段罢了。 景帝是什么人?他也是在刀光剑影中爬上这皇位的,更是曾经征战沙场,若真的能愚蠢到连自己都孩子都分不清,愚蠢到用那等可笑的方式保护所谓的心爱之人,那就不是他了。 景帝是真的狠,狠到了不顾自己的名声,狠到了拿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做赌注。 倘若云州一战,谢锦宴当真死在了谢如峰手中,景帝又当如何?又或者,他该如何去面对周皇后? 他不是不知道后果,可他偏就做了。 就像谢锦宴,他在青州时根本不知道景帝的计划,但为了翻身,他还是选择牺牲了她的哥哥。 也许哥哥是自愿的,可自愿,却不代表,他谢锦宴就可以拿她哥哥的命来布局。 完了之后,还一副冠冕堂皇,大局为重的模样规劝她要大度。 多么可笑啊?又是多么的虚伪? 眼前的景帝也是一样…… 或许他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可在俞青芜眼里却是那么的丑恶。 丑恶到,她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可哥哥的自愿牺牲也让她明白,哥哥不会同意她与皇家厮杀的。 冷眼望着景帝片刻,俞青芜牵起嘴角,声音却是冷冷的,仿若没有听到景帝的规劝,兀自道,“民妇谢过陛下隆恩。” “若没有别的事,民妇就先告退了。” 话毕,青芜缓缓起身,也不管景帝脸上是何种表情,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宫殿。 一路走下台阶,看着偌大的皇城,她不觉得笑了,笑得红了眼,笑得掉了泪。 本以为,走进这座皇城可以揭露那些污秽,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更肮脏的一面。 她与谢锦宴,终究不是同一种人,有些决定或许是为了大局,可她,终究是无力接受。 一路缓缓的木然的走着,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又过了无数宫道。 终于,看到了牢笼外的光芒。 只是,当阳光射下时,一道熟悉而厌恶的身影也映入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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