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着想将这异样尽数荡拂开,可一如既往的那般,因少女牵动的异样他早已控握不住。 “殷姝,” 他紧抿着唇,默了半晌,沉声问:“孤亦想问你,今日为何对孤这般担心?”
第43章 清沉带着些暗涩的嗓音缓缓自男子薄唇间捻出, 又挤进了殷姝耳朵里。 少女眨着湿漉漉的蝶翼微愣,就连眸间聚起的泪珠也忘了往下坠去。 是啊。 她为何那般担心他呢…… 她细想了想, 却自己亦有些想不出来具体缘由。 姜宴卿是她离开那院子后熟识的第一个人,他待她好,甚至如哥哥和嬷嬷那般庇护她。 虽说那份好而今看来有几分利用的成分在里头。 少女抿着唇想了半天,大抵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将太子当做哥哥那般了,再加之他生得似谪仙般俊美,任是谁也不愿如此美人殒命吧…… 如此种种,都能归结为她为何担心他。 可, 虽是如此想着,可她总觉得还有些什么东西被自己尽数忽略了。 她紧咬着唇瓣,偏偏无论如何深究, 也说不出道不明究竟是什么。 殷姝不打算想了,吸了吸鼻子, 对上姜宴卿的视线。 又可以学着他素日温和又冷淡的模样,以一种最是冷静的嗓音, 道:“是、是臣先问的太子。” 言外之意便是,他应当先回答她的那些问题。 话边说着,少女尝试着挣动被男子那只大掌覆攥住的一双柔夷素手。 可无轮如何使着力,也撼动不了这禁锢一丝一毫,她微微蜷动一分,便被箍得愈收愈紧, 甚至被强势的挤进指节缝里根根相扣。 极凉的寒意透过这亲密无间的接触一路蔓延至了心底, 殷姝想偏转过头去看, 可还没垂下脑袋, 下颌便传来一阵痛意。 是姜宴卿捏了她。 “唔疼!” 少女没忍住娇唤出声来,染上水光的粉颊气得鼓鼓的。 他为何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将自己制服。 “还请太子殿下放开臣吧。” 话音一落, 殷姝更觉落在面上的目光更为冰寒,她不明所以自己又是何处惹得姜宴卿如此了。 其深如墨玉般的幽眸迸射出的寒戾刺人,殷姝慌措敛下眸来,不敢再与其对视。 可偏偏姜宴卿霸道又极强势的捏着她的下颌上抬,令她只能看着他。 眼下两人的距离已是极近,他俯微俯下身的弧度,精雕英挺的鼻似也只与自己仅离一寸之距了。 许是感受到少女的失神,姜宴卿玉指握控住那软嫩白皙下颌的指又紧了些。 “唔别掐我了……” 殷姝艰难求饶,好不容易止住啜泣的自己又是鼻尖一涩。 她被捏的真的好疼呀。 可这次,姜宴卿并不打算轻易绕过她了。 那张亘古清俊温润的面兀自浮着些淡淡的笑意,确如雪水冷凝成冰块般刺进人的脊背。 刹那殿外电闪雷鸣,一阵白光打在他面上,宛若野兽捕住猎物般的阴谲邪佞。 殷姝呆愣愣的望着他,瞪大的瞳眸久久不敢流转,她仿佛觉得两人相识如此久以来,这才是自己第一次认识他。 她终得已窥见那无瑕白玉底下幽回盘踞的所有恶劣和危险。 “小督主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姜宴卿久久囚着被禁锢的柔弱猎物,眸中寒色更深,“不如让孤来替你说。” “你之所以担心孤,是怕孤死了,东厂朝中孤立无援、群狼环伺,也便无人结盟,无人相护。 是吗?” 字字句句说的极慢,甚至听不出太大的情绪和起伏,可殷姝却能受到那冰冷渗至颈脖的气息。 似乎,再蔓延一寸,自己便真的要断气了。 “不、不是的。” 她下意识解释,旋即心尖蔓上些难受和生气。自己对他的担心忧切,最后在他眼里似都变成了一场因利益而起的惺惺作态。 暖暖笼纱灯流转辉映中,姜宴卿抿紧的薄唇兀得勾出一抹笑,这笑凉薄残忍,不达心底。 他轻飘飘捻出一句,“殷小督主真是狡猾啊,谁教你如此行骗的?” 什么行骗? 可姜宴卿并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后背被捏握住的手腕力道收得更紧,少女被其箍住的体肤哪哪都疼,疼得蓄在眼眶里的水雾泛起了花。 固定下颌的指节不觉拂在了少女柔嫩的唇瓣上,殷姝疼红了眼,又气着,便一咬牙朝嘴边的指节咬了下去。 可偏偏,纵使她这般咬了,姜宴卿也无放手之意,唇边挂着的笑是愈发深邃,而那双眸里蕴蓄蛰伏的野兽是以脱缰,翻涌幽回着残戾和嗜血来。 殷姝怕得忘了呼吸,细弱的身躯直打哆嗦。 今日自己是回不去了吗…… 蓦然,姜宴卿却是突然放了手,殷姝得了自由,脚步一连发着软后却几步,颤抖着细弱的身子往后缩,最后终是朝着门扉跑了出去。 姜宴卿看着人跌跌撞撞的身影离开视线的那一刻,被痛涩攫取住的心脏骤一钝痛,几乎是眨眼间,那宛如针扎刀碾冰寒刺骨之感瞬间卷席四肢百骸。 他眉骨微压,额上很快便蓄满了汗珠,最后终是喉间一燙,咳出一口血来。 殿外电闪雷鸣,大雨饕餮覆地。刘德全送完人回来之际,便是看见眼前之景,自家那雪鹤仙姿的主子已单膝跪在了毯上,而点点晕在雪白锦袍上的血色呈暗紫色。 这是蛊毒发作了! ”殿下!这蛊毒月半一次,怎提前发作了啊!那药呢!” 刘德全骇得心猛跳,赶紧跑着将大门阖得严严实实。 “殿下!” 待做完这一切,刘德全扑上去想搀扶着男子起身,却将要触及人前,被男子示意切勿再靠近。 刘德全焦急万分,净鞭早已轱辘一下落在了地上,他紧蹙着一双眼望着太子,心忧如忿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主子这性子也不知何人能治啊? 想到此,刘德全愈发痛心,若非当年经历那些事,殿下又何故现在这般受罪?又何能这副不怒喜色、暴戾寡情? 时至而今,刘德全只能涩着一张脸,看着男子踉踉跄跄朝那架子床而去。 见人得以坐上去调息,刘德全悬着的心终落下三分,视线触及那矮几上空了的药碗及盆景里未渗进去的汤药残渣,又是眉心一跳。 这抑制蛊毒的药又给自家主子这倔脾性给倒了! “殿下,老奴重新为您去煎副药来。” 他摇首叹息一声,上前将轻纱帷幔尽数掩下,又照着太子以往的习惯将殿内的灯掐得唯剩一盏,这才离开。 * 于此同时在永宴殿的后罩房内,本是无人之地却微弱闪着一道烛光。 殷姝窝在那木榻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还有些心有余悸。 外面疾风饕饕,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自天幕倾斜而下,这般大的雨势再加上还在打雷,她自是不敢一个人跑回东厂的。 再者说,她是想一不做二不休跑出东宫的,可刚出了房门,心却难受得紧。她总觉得自己今日不问出结果来不能再跑了。 况且!是他骗了她,是他利用她,为什么自己要跑掉? 可虽这般想着,可当时自己人已经跑出殿门了,再跑回去多少有些心虚的味道。 如是捋顺了思绪,她便顺着那抄手游廊,一路至了这自己曾住过的后罩房之内。 待循着记忆中放火折子的方向,点了一根火烛,而今一个人静下来了,思绪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理智。 那日遇上的姜贤忠,陛下身边的红人,却对自己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言辞恳切,甚至明里暗里提点她。 现在想来,只怕亦是受了太子的意思。 她进入东宫之后黑衣人才动手,他因着刺杀受惊缠绵病榻,可自己这在场的东厂小提督却相安无事…… 殷姝想着,心底愈如被暗生的藤蔓紧紧攫住一般,他是故意引自己入局,然后想借西厂之手除去东厂吗?! 可既是如此,那他又为何在朝廷对峙的关键时刻故意打断? 殷姝思绪乱成了一团麻,想了许久,也不能想明白,她索性扑哧扑哧自木榻上爬了下来。 她今日一定得找去他问清楚! 于是,气得眼尾泛红的少女径直打开门扉,一路朝正殿走去。 滚滚雷声鸣廊,地砖上早已浸湿,纵使她连走带跑的极快,衣摆也被溅上来的雨水浸湿了不少。 猛然抬手推开门,厚重的门扉传来吱呀一声巨响。 广深的寝殿黑鸦鸦的一片,寒意自脚底而起,正是气头上的少女总算冷静三分,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皱在一处,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可现在人已经进来了,也只能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殷姝捏紧了手心,抬手将门扉掩上。随之,肆意乱坠的一切尽数都被隔绝在外。 她吸了口气,唤了声,“太子殿下?” 微微颤栗的甜软嗓音掷地便没了后续,空寂的大殿沉幽,透着些凛冽噬人的诡谲。 盈盈潋滟这水雾的眸光微一流转,瞧见里侧竟微微摇曳着一点残光。 微弱的暖黄橘调自屏风后头映出,殷姝循着光亮蹑着脚尖缓缓靠拢,却将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其中骇然传出一道氲着冰冷的低喝。 “出去。” 少女被吓得身姿没忍住一抖,反应过来便是更委屈了,是他做错了,为何还如此凶她! “姜宴卿!” 少女绕过屏风冲进了隔断之后,毫无防备看见面前之景,一时之间吓得怔在原地。 只见素来清贵矜骄的如画仙谪早已失了端方,那亘古如墨锦绸般被一根白玉簪别住的黑发早已凌乱,就连身上的一丝纤尘不染的雪白锦衫亦染上了点点血渍,领口被扯开了大半,露出内里净白清透的肌理来。 殷姝久久忘了呼吸,视线再落至男子的面上,吓得心尖一颤,他清风兰雪的面更是不对劲! 似在忍受极大痛苦般,额上的经脉爆浮出可怕的纹路来,精致的眉眼难耐蹙得极深,其上豆大的冷汗亦顺着锋利的轮廓下颌往下滚,最后浸进了领口深处, 他这是,怎么了…… “姜宴卿?” 殷姝细细咽了口气,软嫩的唇瓣微启,试探性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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