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感受一阵, 肚子没那般难受了,甚至那处还被垫了软布。 少女尚有些迷蒙的视线骤然荡散所有的混沌,她半分睡意也无,惊恐的扫向立在居室里头的飞花飞月。 是她们给自己换的吗? 既如此,她们也便知自己的女儿身了! 殷姝心惊不已,腹间又是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忽地, 只闻细碎轻盈的脚步声已绕过阻隔传了进来,殷姝捂住腹部的手微顿,她抬眼注意着人的举止, 见其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那女子行至榻前止步,又将手中的瓷碗呈于齐眉的位置。 神色平淡至极, 对自己这身份的知晓也无一丝一毫该有的惊讶。 殷姝定了定神,方探出一双白嫩的手接过那姜汤饮下, 她想起李钦那骇人的锐眸来。 “李大人呢?” 她吐了口气,仍是心惊不已。 话音落下,便闻外头一道肃穆的沉音,“小督主总算醒了。” 声线毫无防备就这么挤进了耳朵里,殷姝下意识一哆嗦,险些没将手中的瓷碗掀翻。 飞月视线觑了眼外头, 接过少女手中的瓷碗迅疾退下。 宽敞的居室唯余她和屏风外头的一道俊拔身形, 殷姝攥紧了覆在身上的棉被, 率先试探道。 “……李大人, 都知道了?” 久久,外头传来一声冷哼, “殷督主这出戏倒真是唱的极好。” 殷姝自然听出了李钦晕染出的的丝丝讥诮,而他口中的“殷督主”指的是哥哥。 “我……” 她阖了阖软唇,可还没溢出半个字句来,又听见李钦冷冷道。 “呵,怪不得小督主如此羸弱不堪,原来一直竟是女子!” 他丝毫不给殷姝开口的机会,“这可是欺君。” 男子的声线如暮钟般沉沉敲击在脑海,殷姝心下焦急,惶惶透过那座屏看着映出的一道高大阴翳。 手心捏了又捏,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空气沉沉几许,阳光透过花窗照进,在地板上映出一片婆娑的光影。 “太子知道否?” 低沉冷寂的声音咯噔一下落在耳迹,殷姝也没想到李钦会问这个。 她想了想,答道:“太子……知晓。” “呵。” 李钦怒极反笑,衣袖下一双拳紧握,而后在门外传来一道敲门声时,拂袖离开。 “李大人!” 殷姝后知后觉,连叫停了人,察觉那矫健的脚步声顿住,她方想说话,可男子却似勘破了这一切。 他微侧首,瞥了一眼隐晦暗处的架子床方向,冷厉道。 “小督主好自为之。” 说罢,李钦提步离开。 殷姝目送其离开的方向,待他脚步声愈来愈远,又闻见外头传来陶兆的声音。 她思索万千,面色极是苍白紧攥着身上的被褥。 眼下铁面肃穆的李大人无意知晓了这个秘密,他会将这秘密…… “小督主,奴才为您寻了副药来,或能减轻您不适之感。” 陶兆的嗓音愈来愈近,殷姝视线扫了眼外头,她还有些话要问他。 “陶兆。你进来。” 她轻轻唤了一声。 话音落下,那与她身形相差无多的小太监已越过屏风,虾着腰立在了榻前。 她看着那张清秀白净的脸,却从未觉得如此的陌生。 殷姝吸了口气,直截了当道:“你并非一个普通的太监,是否?” 弥着淡雅清香的居室陷入沉寂,凝滞了那么一瞬,陶兆并没有否认,他面色仍噙着谦卑恭敬。 “回小督主的话,奴才奉太子之命保护小督主您。” “这都是他的计划吗?” 殷姝娓娓动听的声线有些虚弱微颤,不仅是因那腹间一阵一阵的钝痛,又是因眼下复杂的思绪。 太子计划好了一切。 他计划好刺客何时会在城门出现,亦提前与李钦联手,于今个白日将那些逆党带去东厂。 可今日顾缨的表现,他并非那般蠢笨会选择在城门动手,且让那些蒙面刺客随身带着“鬼火罪证”。 那些刺客并非顾缨的手笔,可搜出的罪证又是何处而来…… 忽地,似想起什么,殷姝脸色更加苍白,纵使盖着被褥也觉刺骨的寒冷。 那罪证是姜宴卿杀完人故意放上去的! 他是想将计就计,再借东厂之手彻底扳倒顾缨吗?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少女脑袋“嗡”的一下,心似也被什么紧紧攫住难以呼吸。 所以,自己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吗?他送她至城门脚下来又只是为了完成计划? “你何时知我是女子的?” 陶兆头更低一寸,“就在方才。” “不过小督主放心,飞花飞月并无口舌,而奴才嘴巴严实,绝无可能泄露小督主一丁点儿的秘密。” 默了半晌,殷姝苦笑一声,一向流转盈盈春光的眼眸也失了几分颜色。 她问:“但太子离京的这些时日,你们会将东厂的一举一动写信呈给他吗?” 陶兆睫毛一颤,面色微愣怔,道:“殿下只吩咐奴才将您……” 然话还没说完,却闻那有些虚弱的声线自榻上传来,“罢了,我想先睡会了。” “……是。”陶兆行礼退却,“小督主好生休息。” 待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这下不大不小的居室再没人进来,室内一片沉寂,殷姝囫囵想了许多。 她又想到哥哥和太子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为何哥哥愿意抛下好不容易登上的东厂提督之位也要离京? 渐渐,她眼皮愈来愈沉,最终在混沌裹挟的疼痛中,又陷入沉沉的昏睡。 在梦里,她依旧也逃不开那骇人的逼仄,她梦见了姜宴卿。 却是噙着那张俊美如斯的玉面,眼也不眨的将刀朝自己刺来。 半睡半醒中,她似又听见耳旁细细碎碎的柔语。 待天彻底暗下来,殷姝醒了。 “小督主这一觉睡得可是睡到了晚上。” 少女抬眼一扫,瞧见坐在榻沿的妇人,几日不见,妇人鬓角的霜色似又染多了些。 “嬷嬷!” 殷姝下意识唤出一声,有些虚弱无力道:“你去哪儿了?” 闻此,吴嬷嬷将人扶坐起身,又在少女的腰后垫了一块软枕倚着。 “这次小督主跑得可真是远。”吴嬷嬷语气还有些生硬的怒气,可也止不住心疼,又为人掖了掖被角。 殷姝咬了咬唇瓣,“嬷嬷,我……” “小督主不用解释了。老奴明白。”吴嬷嬷转身将食盒里的药膳拿了出来,眸光在少女身上顿了片刻,又道。 “小督主身子孱弱,捕获那些逆党又受了伤,还是先将这药膳服下吧。” 殷姝听完,蝶翼没忍住颤了一颤,她想起李钦已无意撞见自己女儿身的事,有些担心。 “嬷嬷,李大人他知道了。” 妇人微蹙着眉,点了点头,“老奴已知晓了。李大人虽是英勇神武,但……” 她神色戒备觑了眼门窗的方向,待确认关阖禁闭,这才继续道。 “但过于古板蒂固了些。他对殷提督忠心耿耿,提督生事他是整个东厂最痛心之人。然小督主要明白,天下没有不为私心的人。” 吴嬷嬷神色严肃,沉沉道:“倘若没有小督主,他便是整个东厂最有资格坐上这提督之位的人!” 话若玉盘坠至地面带出咯噔之响,殷姝心跳不已久久未停。 见少女有些怔愣失神的模样,吴嬷嬷叹了口气,“小督主也无需多虑,而今有太子相助,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罢,妇人执起汤勺喂至少女的唇边。 殷姝还没自那受怕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呆愣愣的张口饮下,又问:“嬷嬷,你方才去哪儿了?你不在东厂里吗?” 说到此处,殷姝抬起眼来,借着明晃晃的纱灯,她瞧见面前最是熟悉的妇人面色竟又是有些僵硬,甚至说得上是难看。 “不提也罢。” 室内陷入沉寂,外头的风声刮得枝丛西索作响,眼看青釉瓷腕里的药膳便要服尽,吴嬷嬷开口道:“小督主这些时日无需上朝。” 说罢,便匆匆起身欲离开。 殷姝越觉不对,连拉住了人的手,“嬷嬷,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告诉我吧。” 顿了半刻,妇人转过身来,瞧见少女一双流转春色的澄眸,终是心一软,道:“小督主还不知道老奴曾也有一个女儿吧?” 殷姝茫然摇了摇头。 吴嬷嬷深深吐了口气,“生下她后,老奴便没见过她。可近来,却在京中得了一些消息。” “你是去找她了吗?” 殷姝眨了眨眼,握紧了妇人有些微凉的手心。 “并非如此,”吴嬷嬷摇了摇头,“这些不提也罢,重要的是,眼下太子离京,咱们东厂更要万事小心。” 当年她还怀着孩子之时,被小姐救出了狼窟,那孽障的孩子一生下来便已被小姐差人送走。 如此多年皆未有半分消息,怎偏偏在此时出现,那毁她一生的孽障竟是险些找上这东厂撒泼! 莫非是背后得了高人指点? 吴嬷嬷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这节骨眼上,小主的秘密万不能被人兜了出去! 静静陪少女待了一会儿,再次转过头时,发现小姑娘睡着了,她柔柔掰开少女攥住自己手心的一只葇夷,又为人盖好被子,这才提起食盒走了出去。 * 春色落幕,一晃眼两月过去,已至了热汽氤氲的夏,纵使入夜,白日里饕餮的热汽亦尽数萦绕在苑里。 殷姝躺在院子里乘凉,能听得见那颗葱郁海棠树栖居的鸣蝉。 正是万物宁静,殷姝一颗一颗数着浓黑天幕上闪烁的星星,却思绪又不及想起那张韫玉如画的脸来。 姜宴卿…… 这几日,她梦见他的次数频频增多了。 可已分别两月,自己也未参透一丝一毫他送自己至城门举动的用意。 他只是为了将自己拉入他计划中吗? 可若是,自己又该如何呢? 倘若又不是,自己已和他又发生了那么多…… 话本上都说,那些都乃情意绵绵的一对男女才会做的事。 想着想着,少女伸手去探那矮几上的茶盏,竟触碰到一蓬松绵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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