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你活着!” “咳咳……咳咳咳!” 他猝不及防被咽下的口水呛到,呛得整个胸腔剧烈震动,又呕出了好多零零碎碎的小肉块,不知是身体里哪个器官。 芙姝面色一白,也不再与他调笑了,她开始翻祖师爷留下来的医书,看了许久,她觉得现下最紧要的应该是荀卿的心脏。 他的心脏已然全碎,如今靠神魂再撑,可神魂撑久了也会消散的。 只要将碎掉的心脏养好,把命吊起来,后面五脏六腑就能慢慢愈合。 “将养心草跟凰羽糅合,伤者的心脏便会愈合如新生?” 可是她哪里有这些东西?她们太清阁本就穷得响叮当的! 洞窟外,月光下树浪飒飒,似鬼影摇曳,有谁的影子一闪而过。期间携卷起无数飞石沙砾,芙姝赶紧脱下外袍,紧紧盖住了重伤的荀卿。 衣袍劈头盖脸地朝荀卿袭来,将他盖了个严实,上面残存着少女轻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水莲香气,洁净清甜…… 呼吸间尽是她的气息,少年破碎的心脏隐隐发颤。 那影子霎时滑翔入洞中,发出一声悠扬的长吟。芙姝才发现原是在洞外一直等着她的仙鹤。 金黄的明眸在昏暗的洞中熠熠生辉,它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一边示意芙姝摊开手,一边将嘴里的东西吐到她手掌心。 那是一根赤金相间的尾羽跟一棵灰色的仙草。 “此子命不该绝。” 它喉咙微动,嘴里吐出一句人话,古老的嗓音苍虬空灵,萦绕在洞窟中。 芙姝心中漫上强烈的喜悦,她顾不得荀卿,紧紧抱住仙鹤长长的脖颈,直直抱得它眼冒金星,感觉自己即将飞升。 她兴高采烈地捧着仙鹤亲了几大口,开心道:“谢谢你!你怎么这么好!!” 仙鹤又被摇晃得身形不稳,喘不得气,只能任由芙姝动作。 啊呀,要被掐死了! …… 洞中微弱的烛火下,少女的一言一行都显得笨拙可笑。 “炼化是什么……要怎么炼化呢?”芙姝一边翻书,一遍嘟嘟囔囔。 荀卿看着她,心下有些想笑,却疼得笑不出来。 她笨拙地来找他,笨拙地要他活着,甚至连翻书的模样都很笨拙。她一板一眼,笨拙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僵硬的手指掐着诀。 白光逐渐凝成一条丝线,将两种药物缠绕起来,芙姝功夫浅,一举一动都非常吃力,因为她才修炼了几日,这种高阶的术法对她来说消耗太大了。 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少年心想。 但是,他如今只面临着两种选择了。 等死,还是等她?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都是挥不去的少女狡黠的笑颜,那眼神明明是蔫儿坏的,可是灵力却又那样柔软包容,像冬天里最柔软的雪花。 洞窟内烛火微弱将息。 他忽然想问一个问题。 为何呢,为何芙姝会如此在意他? 他这样想,也开口问了。 “说实话,我不在乎你的生死。”芙姝额上沁出许多汗,手指因为过度消耗引起的剧痛而颤栗着,“你死了,对我来说就像是路边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她抬起一双冰冷的眼,看着荀卿。 “可是我听见有人在哭,你听见了吗?” “谁在哭?” “那五百个弟子。” 荀卿哑然。 “我听大师兄说,三界第一天才荀卿身负剑骨,六岁拜入太华宗,日日卯时起床练剑,月出而归,数十年如一日,未曾有过片刻懈怠。” “他这般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斩尽天下肖小,人间太平和乐。” “可是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你拼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含恨死在这洞窟里吗?” 少年心神俱震。 “不就是将怪物带回来吗?雷牢又不是你弄破的,你在害怕什么?” “我……” “清高自傲如你,一朝被撵作成泥,就害怕了,就爬不起来了?若是这样,你还比不上我呢!” “芙姝!”她的名字从少年带着血的齿间挤出,字字狠厉。 她深吸一口气,问他:“要含恨死去,还是携着恨活下去,亲手为五百个弟子报仇?” 要含恨死去,还是要报仇? 那一日雷牢的倾覆,令人作呕的触手,弹指间被碾作血雾的同门师兄弟,历历在目。 手指掐入掌心,滴滴血泪滑落,重伤的少年浑身颤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偏过头去,不让芙姝看见自己狼狈哭泣的模样。
第15章 第十五章禅香 月华初上,佛者卷曲茂密长发垂落,手边燃着一炉香,端坐在蒲团上,姿色清净,光颜巍巍,如明镜净。 烛火一照,更有几分似男非女的中性之美。 一旁的弥空也在坐禅,可他一睁开眼,瞧见桌案上的夜宵都冷硬了,便开口道:“师尊,怎的姑娘还未回来?” 佛者垂目:“当念佛时,不可有别想。” “知道了。” 弥空有些不满,他瞧见了仙螺上的个种影像,有妙寂跟芙姝在树下散步的,跟芙姝一起吃饭的,甚至还流传出了许多话本,内容荒淫,还要编排上什么‘禁忌之恋’之类的字眼! 莫非师尊真的要与她行夫妻之道吗? 察觉到弥空呼吸急促了不少,妙寂睁开一双毫无波澜的绀眼望着他。 “弥空,勤行精进,你可还记得是何意?有何特质?” 被现场考教,弥空心中一沉,赶紧答道:“弟子记得,这是入门时您亲口授予弟子的偈语,特质是‘诸’、‘久’、‘堕’。” 成佛不是易事,若想成佛,必然先要尝尽诸久堕。 诸是世间种种苦难都要去做,久为作久,意为三祇百劫都要去经历,堕便是要承担历劫失败的退堕之苦…… 诸久堕尝遍方为明心见性,要明心见性就要断离思惑,可是世间谁又能真正断离思惑呢? 所以许多僧众只能带业往生成佛,而带业往生的人是要偿因果的,净空山许多师祖如今还在俗世轮回,便是要偿尽因果…… 妙寂知道弥空在想什么,他继续说:“成佛后再轮回诸世,求的便是渡尽众生,不堕恶道。” 弥空颔首:“弟子明白了。” 又静寂了许久,天光一丝大亮,芙姝才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弥空瞬间站起,急道:“芙姝姑娘回来了?!” 芙姝呆呆愣愣没什么反应,只见她满手都是血污,蓬头垢面地就躺在了床上,甚至直接忽略了两人,也不知晚上经历了什么。 “师尊,这……” “将禅香掐了,换上安息香罢。” “是。” 待弥空出了房间,妙寂才站起来,来到床榻前。 他拧起眉,只见少女面色脆弱又苍白,似乎一碰就要碎,呼出的气息也不稳,隐有紊乱之象,妙寂轻轻搭上她的手腕,把了一番脉才发现她体内真气已近枯竭。 去见了那剑修,就把自己磋磨成这样?原本根基本就不稳,经此一遭,几乎都要消散完了。 来回思索几瞬,妙寂平静地替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而后又将她扶起,让她背靠着自己,以便为她输送真气。 察觉到体内有股熨烫的气息在五脏六腑里流转,芙姝难耐地皱起了眉头,脑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沸腾的泡泡,她感觉自己快融化了。 芙姝热得难受,只想推开他,可就在双手触碰上那一刹那,她呼吸一窒,惊恐地睁开了眼。 “你怎么又在我床上?” 妙寂默了默,随后道:“在为你渡送真气。” 芙姝脸色一赧,转过身探了探丹田,发现昨晚上消耗完的真气全回来了,而且比起先前的更纯粹,更稳定,有种终于打通任督二脉的畅快感! 她面色一喜,意识到妙寂还在,又赶紧收敛了喜意,伸出脚踹他的膝盖。 “你下去,我要休息了。” 妙寂淡漠地颔首,欲要起身离开。 他转身时,只开口说了一句:“心魔,不会了。” 芙姝静凝着他的背影,这是让她别怕他的意思? 直到他彻底离去,芙姝才又小声地啐了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五日后,妙寂在净空山设坛超度在雷牢之战中战死的弟子,太华山几乎的所有弟子都来了。 弥空见芙姝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裙裳,行为举止间都收敛了不少,心下熨妥,安心地带着她去了法场。 听着周围的言论,芙姝发现荀卿自请离 开太华宗一事似乎没有传出来,太华宗的弟子们都默契地说他在静静修养。 原来世间所有高门大派,世家贵族都是一模一样的虚伪自私,芙姝想。 一个天才请辞,太华宗应该第一时间出来挽留才对,可是上至掌门下至弟子都默认了这件事。他们似乎都很清楚荀卿伤得很重,又想借此将不可说一事推脱掉,让他自生自灭。 若是活着,少说他剑骨应该也废了,届时再将他请辞的身份牌亮出来,太华宗就能撇清与他的关系,若是死了,那便是为了守护弟子而死,算将功补过。 偏得荀卿自己心里也像个明镜似的,整日不肯说话,使得芙姝与他之间的氛围很沉闷。 法场前还有一段长长的阶梯,芙姝没走上去,她远远就瞧见了台上一身素白袈裟的妙寂。 佛者端坐于其上,俊美的面庞沉静似水,双眸微敛,俯瞰芸芸众生,不沾染一丁点俗世凡尘。 明明是这样清净无欲的和尚,僧袍底下却那样熨烫火热,嘴唇丰盈又柔软,与她勾缠时还会拉出银丝…… 光是想想,一颗心就要发颤。 真想上去将那身袈裟扒下来,让众人瞧瞧他陷入欲色时是何等诱人的模样。 只有她能看的模样。 远处一声沉重的铎音敲响,令得众人心神俱震。 芙姝却是一听到这钟声就开始困了。 不是她对逝者态度不好,而是先前许多世家千金都爱请她一同去安国寺上香,听主持的讲经会,一部心经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们都是去泡和尚的,而芙姝对和尚没有兴趣。 直到妙寂出现为止。 三日后,芙姝的仙螺来消息了,说是太华宗开始募集弟子北上岐山雷泽,请雷公电母出山修复雷牢。 本来她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但奈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报酬足有两千灵石,一般弟子下山杀个怪也就五十一百,他们可是给出了两千的价格! 芙姝头一次萌生出了赚钱的想法。 她来到无名洞窟,兴冲冲地跟荀卿说着,少年只是淡淡望着她。 “他们不会选你去的。” “为什么?” “你太弱了,而且若是你出了意外,你是帝姬,也是尊者的伴侣,他们得罪不起人皇与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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