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之喜道:“原来是于掌门的公子,怪不得呢。真是凑巧,前几日家父收到于掌门的来信问候,家父常常提起于掌门的几位弟子,个个人品武功了得,今日见到于公子和沈姑娘,真是幸会幸会。”他又看了看柳林二人,问道:“不知这两位是?” 于墨霄道:“哦,忘了介绍,这位是商梁派的柳若眉姑娘,这位是夏焱姑娘。我们都是在路上碰到的,一同搭救了我师妹。” 刘秀之打量了一下柳若眉,笑道:“原来是商梁派的柳姑娘,早有耳闻,于掌门的信里可是赞赏有嘉啊。贵派秋下真人可好啊?” 于墨霄纳闷,为何父亲的信里会提到柳若眉呢?其实于中仁与秋下真人交情甚好,又对柳若眉赞赏有加,实则有意让于墨霄与她婚配,但还未对两个年轻人言明。在给刘一照的信中,也略略提到此事,故刘秀之看见柳若眉和于墨霄才会有此一言。柳若眉私下知道秋下真人的意思,况且自己本就钟情于于墨霄,被刘秀之这么一说,微微红了脸,回答道:“刘师叔取笑了,家师一切安好。” 林寒初站在一旁,这些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刘秀之对所有人都问候有嘉,唯独对她却不闻不问。她自知正派人士看中门派出生,她此刻身份尴尬,只一介不知来路的江湖女子,自是不在刘家的眼里了。从刘秀之的话里又听出柳若眉与于墨霄似是长辈早有安排,看来自己大可不必再徒劳为他伤神,只觉多日来tຊ得到的温暖和快乐瞬间化为了泡影,自己如同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竟没听见刘秀之已经招呼所有人前往寄舒山庄安顿。 于墨霄看到林寒初神情似有异样,故意走在最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夏姑娘,怎么了?我知你怕生,不过放心,刘师伯一家都是好客之人。”林寒初回过神,朝于墨霄看去,只见他依然温和地对她笑着,嘴角微微扬起。她确定,自己一定会怀念这个笑容,只是它毕竟明媚得不太真实,对此刻地她来说,太过美好。 刘一照在当地身份显赫,整个寄舒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不如东京开封府大门大派,但也是气派不凡。刘一照当晚便大摆筵席,为他们四人接风。宴席之上,他对当今武林局势与各门各派高谈阔论,只听他义正言辞道:“当今局势,朝廷无所作为,民怨四起,官府迂腐守旧,不懂得知人善用,天下有志之士只能纷纷归隐。想当年我和令尊同在朝廷为官,励精图治。特别是令尊,原本好好一个二品殿前都指挥使,可惜当年哲宗刚刚登基,便对先帝的亲信百般猜忌。他也是因对朝廷失去信心,这才告老退隐,回来当个武林门派的掌门。若是神宗在世,王荆公当权,你父亲纵使年岁再大,也有满腔的报复等着精忠报国!” 于墨霄对刘一照的见解颇为赞同,频频点头。 只听刘秀之接着道:“家父所言极是,我们虽然如今不能在朝辅佐君王,但仍然肩负武林正派人士的责任,惩奸除恶,为民除害义不容辞。” 于墨霄举起酒杯道:刘师伯,刘师兄所言极是,小侄敬你们一杯。”说着一口气将酒干了。 只听刘一照接着说:“能看到你们年轻人那么有出息,我们也很欣慰。对了,前些日子,我听闻一些武林人士联合剿灭了承天教总教,虽然我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但对多年来承天教滥杀无辜,为祸武林的斑斑劣迹早有耳闻。听说这次剿灭行动为首的烈鹰门近来来风头正盛,他与承天教内部里应外合一举将其歼灭。要知道林擎武功了得,各大门派多年来想除去这武林心病都未能得手,没想到烈鹰门这次一举成功,实力不可小觑。” 林寒初注意到,当刘一照说到这里时,神情起了一些变化,仿佛若有所思,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即又加以掩饰。她听道这里,强忍着内心的忿恨,自知此刻绝不是表露身份之际,况且在所有武林正派面前,她一个承天教余孽早已是人人得而诛之。但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抬首对刘一照说:“可是刘老前辈你有否听说,为了剿灭承天教总教,烈鹰门不惜将全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全都活活烧死!连厨子丫鬟也一个都不放过!” 刘一照之前并没正眼注意过林寒初,听她此刻这么一说,侧脸看向林寒初道:“哦?真有此事?老夫倒不曾听说,不知夏姑娘从何而知呢?”林寒初知自己不能露出半点马脚,便借口道:“夏焱本乃襄州人士,这承天教在襄州势力颇大,灭教一事,沸沸扬扬,怎会不知呢?夏焱虽为一介女流,但知这季焕绝非好人,而林擎虽为异教,在襄州百姓眼中,却也并非十恶不赦。” 刘一照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林寒初,在猜测她什么来路。于墨霄也对林寒初突然说起承天教灭教一事而感到颇为意外。他知道季焕于她有杀父之仇,她一时克制不住才出言不逊,突觉气氛颇为紧张,便插话道:“是啊,夏姑娘的父亲被季焕所害,我也是无意中在建州城救了她,这季焕和烈鹰门虽然近来在江湖上风生水起,但行事乖张,我在建州城也有耳闻。”他不想把在建州城大闹婚礼的事和盘托出,以免日后父亲知道他闯的大祸,故只是粗略带过。 刘一照接着道:“于贤侄说的是,这季焕虽做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此人出生、武功、人品并非一等,和真正的名门正派还相去胜远,只是当下他武林势力已日趋庞大,又与官府来往密切。他日你我行走江湖,听到烈鹰门的名号,还是要有所避讳。” 于墨霄点头道:“师伯所言极是。”林寒初突然起身,对所有人说:“诸位,夏焱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免得扫了各位雅兴。”便匆匆回房。她怕自己再坐下去,便要当场发作,在刘府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其实当时在渡船之上,他得知于墨霄身份后,就早已有离开的打算,如今更是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她在房内桌上匆匆留下一张字条,便孑然离开刘府。她本想写一封长信给于墨霄告别,但想起他与师妹的青梅竹马,想起柳若眉对他意味深长的相望,想起昨晚刘氏父子对武林正派的大加赞同,便将这念头打消得一干二净。她甚至觉得,即便她一字不留,就此消失,也不会有人来过问,有人来关心,落得清静不是更好。但又心存一念,于墨霄再怎么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好歹应该和他告别一声,这才留下寥寥几字,便速速离去。 她也不知该往何处走,只是骑着马神情恍惚地往舒州城外骑去,约莫骑了两个时辰,已是午时,刚刚来到舒州城外一处山林,眼前一个清溪流淌地山谷,植被郁郁葱葱,不觉心旷神怡,顿时忘了几日来积郁在心头地不快。这时才想起自己连早饭也还未来得及吃,便找了一处山坡树下,勒马休息,拿出随身的干粮。 才刚坐下,突觉头顶上洒落下几片树叶,起初并不在意,从发上拨了几拨。谁知又有几片接着落到她头上,林寒初抬头往树上看去,突然一张白色纸条飘然落下,不偏不倚地掉在她衣襟之上。定睛一看,居然是她早上留在刘家桌上的字条:于公子,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大恩不言谢,他日必当相报。夏焱。几个隽秀小字,正是自己的笔迹。 只听树上有人说话:“怎么好好的于大哥,变成了于公子了?说好做丫鬟的,怎么如此言而无信,逃之夭夭呢?” 林寒初抬头再次朝树上找去,只见一个身影潇洒地飘然而下,落在自己的眼前。此人眉宇轩昂,嘴角正得意地微微上挑,似是又在嘲笑她。不是于墨霄是谁? 她顿时满脸尴尬,眼神躲闪,她没有想过于墨霄居然会追了过来,在这树上等她。但既然去意已决,她便故作坦然道:“于…于大哥,如今你已与师妹和柳姑娘重逢,我再跟着,有诸多不便之处。夏焱得你救命之恩,早已感激不尽,不敢…不敢再奢求什么。在此告别,于你于我都是最好选择。”于墨霄边听她说,边慢慢走近,说道最后,他站得离她只半步之远,林寒初低头看着他的胸前的衣襟,一起一伏。她本想不动声色,平静地说出那些离别的话,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只觉自己的眼眶里已经积满了泪,她默默将头转向一边,肩头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她强烈地希望掩饰自己的难过,可是在他面前,一切都无法掩饰。 于墨霄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在我眼中的夏焱,天不怕地不怕,即便孤身一人,也敢去闯龙潭虎穴。怎么如今如此畏首畏尾了呢?” 林寒初啜泣道:“谁说的,我才没有畏首畏尾!”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现在,你又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于墨霄伸出手掌,轻轻扶住她微颤的肩头。 她缓缓侧过头来,抬头看着于墨霄,望向他明朗的双目,那双眼睛里,似乎涵盖了一些耀眼的东西,可是她不敢瞩目,怕有朝一日,那终将黯淡消失。她甩开于墨霄紧握住肩头的手臂,转过身去,大步向前几步。 山间清冽的空气吸入她的身体,竟然在胸口带来阵阵刺痛。林寒初企图努力平复自己忐忑的心情。因为她知道,若此刻无法与他告别,那么自己只会深陷下去无法抽身。她故意狠狠道:“于公子,你我身份地位悬殊,这寄舒山庄也好,开封府也好,不是我夏焱这样的人应该呆的地方。如今季焕还在捉拿我,我这样跟着你,只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我只不过萍水相逢,你犯不着这样为我以身犯险。我贱命一条,即便明日死在他人刀下,也无所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她说到后来,早已自暴自弃,只盼快些逃离这里,此生再不与于墨霄相见。这一路走来她自觉坚强,只有在当日建州城外破屋里,以为于墨霄不告而别时偷偷哭过,可如今,泪水却经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分不清是为自己的遭遇tຊ难过,还是因为与于墨霄离别在即。 没有声音,没有回答。清风自耳边而过,悄无声息,你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寒初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拉住她的肩头,让她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身体已经被于墨霄拥入了怀中。他温柔地将她的脸埋在胸口,说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林寒初贴着他的胸口,甚至可以听到他加速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他声音已不再像平日那么沉着,而有些激动和嘶哑地说:“如果我要你留下来,为了我,你答应吗?” 林寒初轻轻推开他紧抱住的身体,抬头看向于墨霄,他的一双剑眉星目也正打量着她,迫切地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她没有办法拒绝,即便眼前是一个深崖,也只能选择走近。林寒初的声音颤抖着,如同风雪中一株摇摇欲醉的草芽:“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我远远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会讨厌我,恨我吗?” 于墨霄紧张而恳求的神情中终于展露了一丝安慰,那个嘴角扬起的浅笑又回来了,他温柔道:“你只要是夏焱就够了。”林寒初深深闭上了双眼,靠在他的怀里。起码此刻风平浪静,只属于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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