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快到梧州,林寒初问起:“攀儿,你和姐姐说说,你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照顾你们母子三人?” 攀儿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疑惑道:“姐姐,你说的是哪一个爹爹?” “自然是生你的爹爹啦?你难道不止一个爹?”林寒初话出了口,觉得颇为唐突,或许攀儿的母亲的确遭遇过什么变故。 “姐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林寒初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十岁那年,我爹生了一场大病,过世了。我娘和我花了家里的所有钱给他看病,也没有好,当时弟弟妹妹都还小,娘又要tຊ照顾我们三个,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前两年村里又开始闹饥荒,就成了后来的样子。”他说着眼框一红,眼泪又刷刷地掉了下来。林寒初赶紧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他。 攀儿稍稍收敛了下情绪,接着道:“我记得有一年冬天,我们家里冷得像个冰窟,又没有钱买柴火,我娘就拿着破棉被裹着弟弟妹妹,她和我一起去外面找些树枝回来生火。在路上,她哭着和我说,要是当年我爹没有走,就不会这样。” “你爹不是病死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赶紧问我娘。我娘才和我说,其实我是她和第一个夫君生的孩子,可是我亲生的爹爹在我还未满周岁的时候就走了,后来再也没回来过。隔了几年,我娘才改嫁,生了我弟弟和妹妹。没想到…没想到…呜呜…”说着他又轻声啜泣起来。 林寒初搂住他的肩膀,又劝了他几句,心中哀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心中想着,到了梧州也该给他找个好的去处,才能安心。 “攀儿,你可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如今在哪里?” 攀儿抓了抓脑袋: “我娘没说,不过她说我爹以前在朝廷是做官的。” 这天下之大,在朝为官又不知官职如何,何时为官,要找起来还真非易事。 “那攀儿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嗯…我想当官!” “原来攀儿也想飞黄腾达呀!”林寒初笑道。 攀儿脸刷一下的红了,但是却义正言辞地道:“攀儿不是为了加官进爵,攀儿想,做了官,就可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别再让刘县令这样的狗官欺负老百姓。” 林寒初被他的这个理由一怔,心中不免对他多了几分爱惜。 “还有…还有…做了官,说不定就能找到我爹…” “攀儿别担心,等姐姐把事情办完了就带你去找你爹。”林寒初脱口而出,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不忍心浇灭眼前这少年的满腔热忱。 “姐姐,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到梧州去干什么呢?” “姐姐是去找一个人。” “攀儿可以帮你。”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日清晨,二人便在苍梧附近靠岸,林寒初走出船舱,往江面上望去,禁不住哇了一声,只见一队又一队的帆船,浩浩荡荡地在西江江面上乘风破浪,场面壮观,令人惊奇。一问之下,原来是运盐的商队。他二人上岸行了一阵,赞叹该地果然名不虚传,一方面水运繁忙,另一方面陆路运输也大有发展,商品贸易相比前朝更为繁荣。吃、喝、用,一切的生活必需品,小到土特产,大到朝廷严格把关的盐,都途经这里运往各地。其繁华程度,与天府之国、江南吴越等地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攀儿出生之后,第一次来到如此富庶的城市,不禁看呆了,到处东张西望,好像暂时忘却了丧失家人的痛。林寒初将他暂且安置在一家客栈之中,给他买了些吃穿之物,决定先独自先出客栈打探一番。 林寒初虽然路上遇到攀儿一家耽搁了一两日,但好在还是赶到了苍梧县。这县城,说大不大,但要找到一个人,也并不容易。当年,这个“罗散人”在半山园留下线索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他还会在苍梧吗?会不会早已离开,或者已经过世?但无论如何都必须找一找! 当日他留下的线索,林寒初数日来在船上反复思索,一是萱草,这个是罗散人留下的最直接的线索,不妨先从这苍梧县中盛产萱草之地查起。而第二个线索则是当日在半山园中并未找到的:白梅。还有最后一个线索,也是那首七言律诗中留下的:丹青。这二字最难解,丹青是什么?是一幅画还是别的东西呢?会不会指的就是《早春图》? 凭借上面这两个线索,找到了罗散人,想必自然就会知道。 林寒初打听了苍梧县城内最大的集市所在,那里是商品和消息买卖最灵通的地方。结果询问之下,那里的商贩告诉她,这苍梧郡内盛产花卉,贩卖萱草的商贩不计其数,很难追查,而要说着萱草盛产的地点,苍梧郡内大大小小也有几十处之多,更别说那些野生野长的地方。她又问了白梅的情况,似乎也差不多,许多花农都培植白梅,而既种萱草,又种白梅的人家也不在少数,这全部走访一边怕是没有一年半载不可能查得到。林寒初不禁哑然,一路从江宁追查至此,难道方向错了? 她从市集垂头丧气地往客栈走去,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下去。身边所带的银两也都花的差不多了,而攀儿也还没有找到好的落脚之处,一时心乱如麻。正经过苍梧城中的而一条闹市街道,街边叫卖声四起,只见面前一个年轻的小伙正拿个一篮子香囊向路上的行人兜售,林寒初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只见那篮子里的香囊以五色锦缎制作,一边粉嫩艳丽,上面绣着蝴蝶、鸳鸯等花样,显然是卖给女子之物;另一边则多是颜色略深,上面也有刺绣,但却低调许多,是吸引女儿家买来送给心爱郎君之物。 林寒初一眼就瞧见其中一只墨绿绸面,上面绣着几片靛青色祥云的香囊,边缘也滚了一圈靛青色包边,甚是精致。她心中隐隐一酸,想到了于墨霄,还有前几日那个可怕的梦。如今他身在千里之外,想必正忙着御剑派之事,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伙计,这香囊怎么卖?”连她自己也惊讶,居然脱口而出。 “五文钱一个,姑娘看中哪个?我们铺子里的香囊可是全苍梧县里最好的。无论是面料、做工、刺绣都是一等一的好,请的是全县城最贵的师傅和绣娘。” 林寒初哑然失笑,这伙计年纪轻轻,还真能吹。她轻轻提起那个墨绿云纹的。 “姑娘好眼光,这个香囊甚是精巧,一定是送给心上人的吧?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心上人得了一定更加欢喜。” 林寒初被他一说顿时满脸通红,“没…没有的事,我买来自己用的。” 那伙计撇嘴轻笑,“是,姑娘说的是。我们香囊里放的药材也都是苍梧县里最出名的‘清涧药铺’供应的,这枚里面就加了五六种名贵药材香料,姑娘你闻闻?” 林寒初将荷包凑到鼻前一嗅,果然透着一股植木糅合的独特香氲,扑鼻醒神,不似那些浓烈的花香甜腻、却也绝没有劣质草药的刺鼻气味,果然是适合男子使用的香囊。 “这味道如此特别,是加了什么香料?” 那伙计得意道:“姑娘果然识货,这里面有苍术、香橼、苏合香、山奈、白芷,还有忘忧草。” “这前几味药材都算常见,那忘忧草又是何物?” “这忘忧草也算是本地特产,能清热、明目、安神。这名字么- 嘿嘿是个俗称,也叫萱草,开的花可漂亮啦。” “什么?!忘忧草就是萱草?”林寒初一把抓住那伙计的胳膊。 “是啊,这萱草过了花期就枯萎了,所以晒干了可以入膳入药,苍梧的花农和药农都这么干。姑娘,你别抓着我呀,你倒是买还是不买?”那伙计着急道。 林寒初掏出五文钱塞给他,“伙计,你告诉我,这苍梧县里有哪些店家专门买卖这忘忧草?” “自然是药铺拉,清涧药铺就是最大的一家。”他顺手一指,“喏,沿着左边这条大街往西走两条街就是。” 林寒初抓紧香囊便向清涧药铺赶,她脑中同时回想着刚才伙计的话,没错,这罗散人既要以萱草为线索留下蛛丝马迹,却又不能常常出现在世人面前,若是以鲜花为联接,那么牵涉到的地点和商贩未免太多,而若是以草药来穿针引线,那么范围则可以大大缩小,而且草药的运输要比鲜花来得方便和隐蔽得多。 这清涧药铺坐落在一个街角,门面不大,但是走到里面却宽敞通透,林寒初粗粗望了一眼,便发现前面是抓药的,左右两遍共四排各有一个伙计招呼,店堂后面是坐堂的好几个郎中,病人还不少,排着队等着号脉。林寒初进了药店,因为生意繁忙,也不见人来招呼,她干脆走进左手边第一个抓药柜台。 “伙计,你们可有忘忧草?” 那伙计手里忙着活,小秤不断拨弄,分药抓药娴熟异常。他头也不抬答道:“有啊,药方拿来?” “我没有药方,但想向你打听个事。” 那伙计不耐烦道:“去去去,忙得很。” 林寒初见他态度抗拒,又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否行个方便?” “姑娘,到底什么事?”那伙计抬头没好气地冲到。 “敢问小哥,你们店铺里的忘忧草都是从何处收来的?” “那自然是从药农处采购来的啦,谁家的药材好就用tຊ谁的。我说姑娘,你问这些干什么?不买药的话赶紧走,我们忙得很。” 林寒初还没来得详述,后面就有别的客人凑上前来急着抓药。林寒初见好好地问没有结果,便将剑往伙计脖颈上一送。 “哎哟!”那伙计一惊之下,双手举起,吓得那秤哐当一下掉在地上,药材也洒落了一地。 “姑娘有话好好说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说话间边上的客人也都闪了开去。 “你们进药可有记录?”林寒初厉声道。 “有有,在后堂呢!女侠随我来。”那伙计果然言听计从。 林寒初跟着他到后堂,那伙计颤巍巍地拿出一本账簿。林寒初让他翻到忘忧草的记录,只见这一年来陆陆续续给清涧药铺供药的有四五个人,时间和分量并不固定,从五十斤到两百多斤的不等。幸好那些药农在供药的时候都会留下签字画押。林寒初迅速扫过那些名字,一个潦草的“罗”陡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一动,问道:“伙计,此人你可认得?” 伙计凑近一看, “哦,罗拐子,我认得,他的药不错,给我们药铺供了很多年的货了。” “我问你,除了你们药铺,这些药农会不会给其它药铺供货?” “也是有的,每个铺子要的量有限,这药农如果想多挣钱,那自然会给别的铺子供货。苍梧县大大小小药铺也有个十来间吧。” “伙计,在哪里可以找到罗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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