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倒是配合了起来。 “敢问侯爷来金陵,有何贵干?” “你们金陵王邀请我来的,我自然就来了,只不过风雪交加,没有来得及去见他罢了。” 林沉玉说的是实话。 “那侯爷可曾遇见过一名少女?就如同图里这般面容。” 温席展开一幅画,画上的人儿脸蛋潋滟,眼角桃花痣灼灼其华,是似曾相识的模样。 这人就在林沉玉身边。 林沉玉摇摇头,斩钉截铁道: “是个美人,可惜未曾见过。” “昨日谢千户这客栈后山上遇刺,凶手下手毒辣,一剑毙命,您可有什么线索吗?” “这又是谁?与本侯何干?” 林沉玉面露疑惑。 “那,可否将帐中人唤出一观?” 少女身体猛的一僵。 林沉玉淡笑道:“房中之人,衣衫不整,就不必唤她出来见礼了。若是怀疑大可去问你们提督,这是去年中秋你们提督送我的人儿,姓名年龄都登记在册,名唤……” “桃花!” 她随意诌了个名字。 反正天高皇帝远,只要她编的肯定,别人就难辨真假,左右提督不在这里,一时半会他们也见不到。 林沉玉搬出来了提督,这事情就有些难办了。萧提督是他的顶头上司,如果强硬要看,只怕是得罪了林沉玉,也得罪了提督大人,实在划不来。 皇命虽浩大,可少查一个人,也牵扯不到他。 但那提督一颦一笑,却能定他生死。 温席心里迅速做好了决断,他躬身谦礼,带着青年锦衣卫,掩门而去,然后开始一路训斥他。 * “醒了?” 房门被合上,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瞬间散去。 林沉玉面容上的高傲一下子褪去,好似解下了那名为王侯的枷锁,她眼神清澈起来,脊背也挺直了,又恢复了昨日那翩翩少年郎模样。 她垂眸看向床里的少女。 少女在他阴影下,缓缓睁开了美眸,声音十分虚弱,却动人无比: “多谢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 林沉玉打断他: “算上昨儿的,我可救了你两条命。那你是不是要和你的恩公说道说道,你的真实身份,小宫女?” 少女无辜的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有些惊吓: “小女子……乃是一介杂扫宫女,并无姓名。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追杀小女子。” 林沉玉眯着眼,乐了: “编,你继续编。对着救了你两条命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说说实话?我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了你,就不会出卖你。” 少女身子僵住了,无助的低着头。好似思考了很久后,终于鼓起勇气: “我……其实是先皇遗孤。” “我没有见过爹娘,是太妃和长信宫里的宫人们把我养大的,就和个宫女没有区别。我打小就没有出过长信宫,我不知道为什么,皇上那么生气,把我身边的人全部杀了,还要派人追杀我……” 少女抱着膝盖,抬头看了看林沉玉,湿漉漉的大眼睛怯怯的,盈满了泪珠,豆大的眼泪珍珠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哭的鼻尖微红,脸颊发烫,她眼角的桃花痣也在微微颤动,可怜极了。 林沉玉端详着她的容颜,感慨一句果真是金枝玉叶,容貌不似常人。 “现在外面全是杀我的人,求求您不要丢下我,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可以当丫鬟伺候您!只求求求求您让我活下去。” 少女呜咽一声,好似乳燕投林般林沉玉怀里,瘦弱的胳膊紧紧环着林沉玉的细腰,整个人埋在她胸口,泪打湿了林沉玉的白衣裳。 林沉玉看着这个哭的肝肠寸断的小姑娘,笑了笑: “你是公主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既然救了你,便是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思考到了所有后果。我既有能力救你,就有能力救到底。先皇有恩于我全家,他的骨肉血脉,我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林家世代效忠王朝,无有二心。公主请千万放心,我林沉玉必然拼尽全力,将公主带走,抚养长大。” 她声音温和,却带着坚定。将少女虚拥入怀里,给予她安抚人心的安全感。 少女睫毛颤了颤,头靠在她肩膀上,眼泪忽然停了。 她抓紧林沉玉的手猛的攥紧,紧到林沉玉觉得少女想把自己深深的勒紧骨肉里一般,少女的眸光一霎时暗了下去。 林沉玉以为她害怕,遂轻轻拍着她的背。 在林沉玉看不见的地方,少女怯懦的眼神依然消失不见,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暗难测,笑容也敛去了。 他盯着林沉玉清隽的侧脸,眼神自上而下,落到她白皙而脆弱的脖颈间。 他说了真相,却只说了一半。 他却是先皇遗后,却并非无害的深宫公主。 而是先皇唯一遗留下来的皇嗣,堂堂正正的本朝太子。 顾盼生。
第3章 风雪略停了些,客栈前的石榴树昨日夜里被风吹倒了,隐约听见老板在底下用吴侬软语骂了个瘟哉。房间内,过夜的炉火烧的人暖熏熏的,林沉玉推开窗,清冽的风带着冷气扑面而来,屋外白茫茫青森森一片,看不见半个人影。 顾盼生还未醒来,她披着件白色披风,倚着窗呵手。 锦衣卫已经走了,有惊无险。 清晨这个点,稽留在客栈的客人们大多去楼下吃茶,听得到些热水沸腾与桌碗碰撞的嘶嘶乒乓声音,时不时夹杂着些方言味浓厚的对话,是他乡的客人。 “昨儿那些个军爷哈,怪喝人拔辣滴,不晓得革么似滴哟。” “把我房间搜的刁毛都不剩半根,我还以为我犯事了,喝的我困告都困不着,早儿派小二子去打听,回来一句话都感不出来,孬八汹哄地现世宝。” “锦衣卫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听的?怪不得你家小二子,好像说是这附近死了个锦衣卫的千户,锦衣卫来例行搜查,搜了半日已经走了,不知道有没有结案。” “这大的雪天,难搞哦,雪今天得停吗?我赶着回家嘞。” “八成是得停了,我刚刚看路上已经有商队上路了……” 林沉玉抿了口杯中水,水不知道何时已经冷了,她瞅着底下无人,将杯中水往外一倒,杯子倒扣在了桌上。 说来她碰见遇难的公主,也是个巧合,她本来是从西北归来的,都打算坐船回海外的老家更九州了,金陵王的一封信打断了她的计划,他说自己找到了暹罗特有的活肌回光膏,能活人肉医白骨,还能治好陈年的烧伤烫伤,叫林沉速来金陵取药。 林沉玉这么多年一直在寻这药膏,只得绕道先来金陵,拿了药再回家。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机缘巧合遇到小公主,林沉玉念及先皇的照拂,又不忍心丢下她一人,索性又捡上她,给她调理身体,这又耽搁不少时间。 如今已是腊月十八,她怕是赶不及三十晚上赶回家了。 * 床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盼生似乎醒来,纤纤玉手拨开红罗帐,朦胧着睡眼朝外面探出头来,不施粉黛亦是风流,白嫩的脸蛋上带着睡醒后的红晕,恍惚出水芙蓉。 “林哥哥,你起的好早呀。” 少女看见倚窗而立的林沉玉,眼睛一亮,朝她伸手。 林沉玉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并不回应她,这几日为了避嫌,对方是个公主,她也是个女的。本来按理说可以凑合一起睡觉。 但是毕竟行走江湖以男装示人惯了,为了避嫌,她女扮男装的原因也牵扯颇多,她也干脆不说出来了。 这几日晚上,她都是靠着墙席地而坐,眯着眼睛睡一小会。小公主睡的挺好,她却睡的实在糟糕,不过她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日子多了,倒也凑合的过去。 “快去洗漱,水已经备好了,今日我们便出发,去金陵城一圈,然后随我回家过年。” 林沉玉坐下,将送上来的饭菜分好。给少女拨弄了大半碗粥。 别看是小姑娘,饭量倒不小,特别能吃,这几天林沉玉没少被她吃饭吓到。特意嘱咐了厨房多送饭上来。 林沉玉住的是上房,每日三餐都由厨房伙食供应的,伙计亲自送到房间门口,早餐惯例都是四碟咸菜,一大盆稀粥,外带着些煎的酥酥脆脆的豆腐渣。 顾盼生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林沉玉把筷子递给她,他也不吃,只是睁着那双水灵灵大眼睛问她,眼眸中有些警觉: “我们今儿要去金陵城干什么?” “我去金陵王府取个药。” 知道她不安,林沉玉索性全盘托出了: “之前卖了金陵王夫妻人情,就叫他们帮我留意一味药,金陵那地儿外来客多,多有商人撺局,弄些稀奇的货去卖故衣,我叫他们留意有没有能治烧伤的药,如果有得了信给我。几日前王爷回信,说得了个暹罗商人那卖的药膏,能去灼伤痕迹,生肉养肌。他替我收下了,我与他约好了去取药。” “你不用担心,我雇一顶小轿子,你在里面待着,我取了药就出来,你若实在害怕,我待会与你变个容貌就是。” 顾盼生点点头,就继续低头喝稀饭,他一直用余光打量着林沉玉。 侧脸清隽,犹如白玉,鬓边碎发好似乱墨,如她的人一般飘逸,怎么看也看不出有烧伤的痕迹。 她要烧伤药做什么呢? * 林沉玉已经放了筷子,碗筷摆放的整齐。她吃饭吃的很沉默干净,吃完后碗里空空,桌上几乎没有痕迹。 顾盼生也不得不赶了几勺子,加紧速度,最后一口不忘记仰着头,把碗端起来将粥吃的干干净净。 往日在宫里,吃不饱穿不暖,他都是这样喝最后一口粥的,然后用勺子使劲刮,恨不得碗给刮怀,也要把所有米汤吃进嘴里。 旧习难改。 意识到林沉玉的视线,他红着脸把碗放下了,甚是羞赧,旁边的林沉玉正襟危坐,吃饭斯文。他行事却如此粗鲁,肯定是招人笑话的。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公主金枝玉叶,却实在是个节俭不浪费的好孩子。” 林沉玉知他难堪,温和的笑了笑,奖励性的摸摸他的头。 顾盼生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 往日在宫里,是无人在意他的死活的。他被太妃私自养到了八岁,太妃就去了,留下他和一笔财物,嘱咐长信宫的宫人抚养他。 宫女们都是拿了厚厚的报酬,却并不做实事,只把她当成个大宫人的私生女,反正无依无靠,就尽情欺负他,克扣他的口粮,穿破旧的衣裳。 他吃的都是宫女们剩下的残羹冷炙。若是不迅速吃完饭,他的饭就会被宫女倒了去喂狗。他就要去和狗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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